前路春物熙[三国穿]

作者:庚子勾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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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第一章

      苏熙做了个梦,梦里她看见有个魁梧的男人操起一把长斧高高扬起。

      刃锋闪闪发亮,像一轮冷峻的弦月不祥地悬挂在头顶,寥落深夜里的其他景物都黯淡得仿佛可以随时隐没在混沌之中,只有那持着兵器的手臂肌肉分外峥嵘可怖,那刃锋分外凌冽生畏。

      等等,为什么视角是头顶大斧,难道她躺在这斧子下面?

      还没想完,那柄长斧竟毫不犹豫往她身上不可阻挡地挥下!她徒劳地想举起双臂——

      刀刃直逼眼前,一粒心跳前还是银白,心跳后劈开血肉,撞裂骨头,再举起,殷红流成一线,滴落在月光里,妖异异常,不停顿,刀刃锋锐又是拉出几乎半圆的长弧再斩而来,更狠,更疾,顿时血肉飞溅,骨渣迸裂,画面绝对限制级!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甚至连尖叫都还没崩裂地推出喉咙就被啪啪两声剁了,利落的两刀三块落颈分臀,接着用菜市场眼光分类为肋排的那部分被雄壮的手臂拎起来狂抖,淋漓鲜血,恶煞涂地。

      男人感慨道:“这肉瘦刮刮的,养得不成样。”

      瘦你个头!那块明明就是我的胸啊啊啊!

      被践踏了身躯还被侮辱了尊严的苏熙一气之下醒了过来。

      这个场景已经足够诡异,然而睁开眼看到的世界更是令人匪夷所思。

      低矮的屋顶像是依凭树枝木头交错支棱起来,满屋子的柴草,苏熙睁大眼睛拼命地看,夹缝间依稀辨认出是麻布,四周墙角树立的柱杆上缠绕着粗绳将麻布扯平扎紧,非常古朴潦草的搭建方式,类似于少数民族的帐篷包。

      若有似无的烛火在晦暗的视线里晃动,整个屋子散发着难闻的,似乎是人畜混杂的怪味,远处还有不真切的响动,有点像野炊的时候篝火噼啪作响。

      屋子很大,像病房的间隔,排列了十几间,连接小间的是狭长空荡荡的走廊,她正躺在长廊底部的几垛柴草上。

      指甲在虎口处狠狠一掐,疼痛证明了并非身处梦境。

      那……这里是哪里,新派的密室逃脱聚会吗?香薰很特别哦?

      苏熙震惊之下挣扎着要起来,忽然胸口一阵剧痛击中了她,仿佛那柄长斧还卡在胸肋之中,眼前闪过五彩斑斓的黑色,差点疼得她昏死过去,冷汗如雨下。

      他妈的,这什么破梦啊!

      犹如僵硬的木头沉重缓慢地倒下,苏熙无声地蠕动嘴唇,连咒骂都生怕再牵动那碾碎骨头的痛楚,轻手轻脚地摸了摸在梦中被剁的头颈,却触到了生冷粗糙的布料。

      她疑惑地垂着眼睛去瞧那是什么质地,脏兮兮地披盖在身上,起的棉被的作用?那可真是黑心棉,身下垫的是包裹一层褥布的柴草。

      此情此景,正是应和了布衾多年冷似铁,娇儿恶卧踏里裂这句名诗,就是这诗句描写的是哪个朝代来着?

      不祥的预兆涌起在心头,苏熙傻了眼,抱有最后一丝侥幸骗自己地喃喃:“道具做得够逼真的。”

      耳畔传来物什落地的声音,整个环境更显昏暗,大概是打翻了烛台,脆生生的萝莉音仿佛从黑暗里浮现出来,欣喜又带着哭腔:“阿姊醒了!”

      长在社会主义红旗下的苏熙一直是独生子女,从未听过自己有个妹妹,这晴天霹雳般的称呼太过震惊了,不等胸口剧痛和缓便扭头去看声音的来源。

      昏暗的灯光下小女孩面容苍白,满脸泪痕,脑袋旁梳着一对小髻,体型不过四五岁的模样,穿着铁锈色的上襦和青色的长裙,立在半人高的草垛旁显得小小一只,因为她太小,眼下太昏暗,她都没有发现她!

      这个小姑娘看到她醒来竟趴倒在她身上痛哭起来。

      苏熙平生第二怕的是看到小孩笑,小孩笑犹如阎王笑,现在看到小孩哭,那就是阎王哭,鼻涕眼泪就往原本就脏兮兮的被子上抹,苏熙全然傻眼,推也不知道往哪儿推,身上伏着不知名的小娃娃,只仰着头望向不能称之为横梁的横七竖八的麻绳,喃喃地说:“是拍戏吗?求求导演快喊卡吧……”

      小孩子呜咽的哭声引来了一位年纪较大的女子,应该是原本就在帐中,和衣而眠被唤醒,她手执一方烛台,轻轻走到床前俯身察看苏熙,如此混乱的情状下竟飘散而来一股淡淡的香,那香就像21世纪立白洗衣粉加滴露消毒液,安抚到了苏熙,她微微冷静。

      女子的衣款同样上襦下裳,颜色素净,发髻绾在脑后,低低下垂至肩部,此时沿着肩落在苏熙眼前,看上去如云彩一般娴雅飘逸,抬起脸来,十分温柔恬静地笑了笑。

      这又是谁!苏熙眼神呆滞地望着这一对陌生人,看得出是母女,容貌相似,都有皎白无瑕的肤色,含露浓眸的大眼睛,小孩抽噎时居然波光流淌,我见犹怜,光是这两点就完全不输普通的流量女星,纯正天然的美人坯子。

      女人低声对女孩说:“荷初,快别哭了,仔细把夜巡的将士引来,发现本该在许都的我们,你爹爹因为你人头落地。”

      小孩闻声立刻止住痛哭,小肩膀一抽一抽,咬住嘴唇,努力安静地擦脸上的眼泪。

      “枫落。”女人用巾帕拭她冷汗津津的额头,又在已经目光放空的苏熙额头上亲了一下,这才在草垛子上侧身坐下,微笑着说:“吉人自有天相,那凶狠的马蹄落在你身上竟还能再见娘一面,为娘接到书信差点就被吓得丢了魂,还好,王家祖上护佑你。”

      这冷汗并非是被马踹了留下的伤势,而是苏熙真的怕了,那破柴草都随着她的颤抖而震动起来发出索索的声响,这不会是传说中……的穿越吧?!

      这里不会是藏身的马厩吧?这股奇怪的香氛其实是马粪吧?

      她大学还没毕业,恋爱都没谈过,财务自由的快落还没享受过,续命的空调和wifi啥也没带就穿到了古代!不会吹玻璃,不会制钢铁,记不得水调歌头怎么唱,这还有活路吗!

      她眼前一黑,恨不得昏死过去,在梦里被那闪亮的大斧切成刺身也行啊?!只要穿越之神能把自己带回现代!

      而且听这对母女的描述,她们现在处境危急,被人发现就是死路一条,天啊,太背了!好歹穿成什么贵妃皇后,在后宫中锦衣玉食除了打胎其他都不必纠结,实在不行神医侠女,行走江湖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怎么就她这么倒霉!

      看到苏熙抖得这么厉害,女子担忧地帮她掖好了被角:“冷吗?寒气入体着了风寒可不行。”

      被唤作荷初的小女儿忽然欢喜道:“我留了飧食的豆粥,一口没吃呢,此时该还温着。”她一跃而起冲向营帐的角落,过了一会儿跌跌撞撞地捧来破碗,碗里梗粟粗粮被她看作珍宝献给苏熙,热切的双眸亮晶晶的:“阿姊醒了就快吃吧,爹爹说今年大旱,即便他管束的粮仓也粒粒严苛,士卒都半饱不饱,挨到天明也只有这些了。”

      小女孩笑得很天真,不容分说地把碗往苏熙手里送,苏熙本就不饿,这吃的也的确没胃口,更不愿抢小姑娘的晚饭,推拒了几次,荷初有点急了:“阿姊!”

      她的娘亲接过碗,笑着说:“晓得阿姊疼你,她不愿你饿肚子,不过枫儿你还是吃一点,你重伤未愈需要养身子,娘来喂你。”

      温热的粥被舀起半勺,试了试温度,送到苏熙唇边,女人笑意盈盈地舒展了眉,示意她张口。

      在重男轻女的古代,尤其还是行军打仗的年代能对她一个女儿家这么疼爱,苏熙不禁停止了在心里诋毁这贫苦的家庭,埋怨自己没穿越好的话,要是这副身躯真的就此死去,这对母女怕不是要伤心死,也白白冒了从许都跑来的风险。

      许都?!难道是……天呐!

      难道是传说中,东汉末年,三分天下的曹魏占据的许昌!

      眼眶刚有点热泪,这下心和血液一起冷了透彻!

      苏熙喉咙中被这沉甸甸的两个字哽住了,勺子送在嘴边,几次咽不下去,好不容易吞下第一口粥,那快凉了的粥食坠在肚子里好像一口砖,沉得她浑身冰冷,麦壳还沾着喉咙,簌簌而下,再被这么喂几口怕不是能呛死在这儿。

      苏熙自己挣扎着坐起来用颤抖的手捧着碗,目不斜视,囫囵往嘴里塞粥,拼命大嚼,佯装镇定地说:“娘,天子是迎到许都去了么?那咱们又是在哪儿呢?”

      “枫儿病糊涂了罢,如今已是建安二年,否则司空大人怎会来寿春讨伐大胆袁贼?”

      袁术被群雄称为贼,建安二年,汉献帝令曹操任司空,这几个关键词对于浑浑噩噩的中国大学生苏熙而言不太能够准确想起发生了什么事,但穿越之事攸关生死,费了好大劲,仿佛是在土坑里刨出一块年代久远的墓碑,仔细地对号入座后,终于想起闻名遐迩的人妻控曹操曾经在寿春斩了一个仓官,说出“汝死后,汝妻子吾自养之,汝勿虑也。”这等不要脸到极致的名人名言。

      东汉末年,天下运势已尽,不是大旱就是涝灾,世家党争和宦官相斗,催生群雄割据,拥兵自重,当时曹操与袁术交战,行军粮草捉襟见肘,他竟让个倒霉的替死鬼献祭了头颅说是贪污了军粮才稳住了军心,那个人,似乎,似乎正是姓王!

      现在想来,这些细枝末节的线索草蛇灰线拼拼凑凑,九成九,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女子正是仓官王垕的妻子!这个天真可爱的王荷初就是那个倒霉的仓官王垕的女儿!

      粳米颗粒磨舌苔沾唇齿,比不得现代的精面细米,苏熙大口大口地使着竹著扒拉碗里的吃食,豪爽地仰起碗把残余的一点粥底全部喝完,实际用碗遮挡住自己的脸,她眼眶通红,突如其来的泪水落在粥碗里,穿越到乱世,她还来不及跟父母道别,前途未卜,接下来该怎么走,走到哪里去,哪里才是她的归宿,甚至连自己是否想活下来都不敢确定……

      现代人民因为股票大势无望而在黑暗里不开灯一边流泪一边吃面,眼泪都流到碗里的绝望,叫做关灯吃面,苏熙如今因为人生大势无望而在晦暗里不点灯一边流泪一边喝粥,眼泪都流到碗里的绝望,叫做关灯喝粥。

      最后苏熙狠狠用手背抹了把泪水,然后她把碗还给荷初,小姑娘仰脸笑得很可爱,苏熙定定神,随后说:“对不起,阿姊把荷儿的粥喝完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自己再没盼头也罢,不管怎么说,喝完了粥就是承了这个小姑娘的情,首先,她不能看着这个小姑娘对即将杀了自己父亲的男人叫爹爹!何况,曹操这个可恶的人妻控,她不能让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女子受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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