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风流

　　“原来你在这儿，叫我好找。”被一帮小孩子烦的不行的杨廷祁发现，不知何时二弟杨廷礼不见了，一路寻着过来，隐隐听着假山后头有人叫了一声“礼儿”，便出声说道。

　　转过假山，就见三房那个有孕在身的大姨太太挺着个大肚子一脸惊慌的看过来，身边站着身穿玉色绸直身的那人正是他二弟杨廷礼。

　　“大，大少爷！”曼娘吓得脸一白，浑身抖得筛子般。她身后的杨廷礼也架不住猛地一惊，忙在悄悄捏了捏她的手以示安抚。常年做这背人的事，他心里自然也曾想过如何应对。如今虽受了惊吓，却反而热情的笑道：“哥，躲在这儿都叫你发现了。我和婶娘说会儿话。”

　　“原来是小三婶。”杨廷祁一皱眉伸手略施一礼，转头冲杨廷礼道：“你和我来，我有事要问你。”自己转过身走在了前面。

　　杨廷礼自己也是心跳如鼓，见曼娘脸上一悲就要张口，忙手上用力拦住她，装作无事道：“婶娘，我扶你，你身上有孕还是小心脚下。”

　　“……欸，谢，谢谢礼儿。”曼娘磕磕巴巴的顺着他说道。见礼儿向她使了眼色，只好手脚冰凉跟着往前走，见前头的杨廷祁一回头就浑身冰凉手脚发麻，脚下登时迈不开步子。

　　“小三婶如今身子重了，出入还是叫下人在身边跟着的好。”杨廷祁板着一张脸，盯着杨廷礼扶着曼娘的手，看了几秒转了回来，随手拦着一个路过的小丫头叫她扶着曼娘回前头去。

　　看着曼娘离去的背影，杨廷礼一颗心提在嗓子眼里，面上不动声色地强笑着：“哥，你找我？”

　　杨廷祁看也不看他，带着他往后头厢房去：“我是有事要问你。不过先说这个，二弟，我知你儿时便同那三房的大姨娘走的亲近，可如今你也是个大人了，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总不消我多说……。”

　　“哥！你说什么呢。”杨廷礼用肩膀碰他，做出咂舌的模样来。幸而是他大哥不是旁人。“你不知咱们三婶那性子，唉，小三婶她近来过得艰难，拿我当半个儿子，这才背着人同我倒倒苦水罢了。”

　　“哪里有做妾室的说主母的不是？更没规矩……”杨廷祁话说到一半咽了下去。这才想起身旁的弟弟也是妾室生的，这不是当着和尚骂贼秃吗？

　　“哥，你说的是。”杨廷礼却一副什么也没听出来的样子，跟着他沿游廊往前走。“你找我要说什么呀？”

　　“我有件事要问你。”杨廷祁说着，谁知迎面就见一个少年跑过来。

　　“大哥，原来你在这儿，”三少爷杨廷祯冲杨廷祁打了招呼，又笑着一拍杨廷礼的肩膀。他虽看不上杨廷礼这个奴才种子，但总要给大哥一些面子。“快躲起来，我们玩儿鬼捉人呢，算着那杨廷祀也该出来了。我特地叫那两个奶娘领着小五和小六往前头去了。亭韵和亭韶两个我看好像是往那边去了。”

　　杨廷祁心中有事，哪里耐烦应付他们这些孩子游戏，点了点头，拉着杨廷礼顺手就进了身边的空厢房去。

　　“我有件事要问你，”杨廷祁说着，到底是个少年人，面上忍不住带了些红晕。

　　杨廷礼见他不说刚才与曼娘独处的事情，登时心放宽了些，见他这副样子，忍不住打趣道：“什么事？难不成是母亲同你说起了婚事？”

　　“有些关系……我，叫娘替我去李府提亲，娘说要问过父亲，却迟迟不见动静……”杨廷祁把事情如此这般一说。只想叫二弟替他想出个主意来，该怎么去和父亲提这件事。杨振轼一年里有半年是在外头，在家的日子也不怎么和他们照面，因此杨廷祁也不敢贸贸然去说。只想先叫擅长与人打交道的二弟替他想好了再去说。

　　“哥你要向李大姑娘提亲？”杨廷礼笑道，“这也算是好事一桩了。”

　　杨廷祁刚要说话，忽然听见传来外头女子的惊呼和小儿嚎啕大哭，紧接着就响起了呛啷啷一声脆响似是瓷器砸在了地上，又有男人的怒吼声。

　　今日宴席既然摆在松鹤堂，这些人便都在这左近。屋里的杨廷祁杨廷礼出来看，正对上不远处同样出来瞧的三太太和三老爷。还有躲起来的孩子们，侍候的丫头，全都向孩子啼哭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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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婉贞和桃仙两个刚用过了午膳——左等右等也不见前头来送，便干脆在小厨房开了火，宋嬷嬷心疼太太亲自下厨煲了汤来，鱼汤熬得奶白浓稠，只把桃仙鲜得叫好。

　　“这才看出来了远近亲疏。”桃仙放下手里的兔儿爷，坐在椅子上一把拉过宋嬷嬷不依道：“在我那儿小半年也不见您下厨。”

　　“姨太太，您火气旺的日日光脚在地上走，哪里还要补。”宋嬷嬷笑的开了花——见太太行动自如，不过是略有些咳嗽就把一大摊子家事丢下不理，都是人精哪里心中还没个数。尤其见这两个人又和好如初，底下的人自然也乐于得见。

　　婉贞只抿嘴笑着喝汤，才不理会她们的官司。这边就见外面非要去大厨房问问的月白回来了，月白一脸的忍笑，把在大厨房的所见所闻一说：前头都乱了套了，没了太太坐镇，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主子们吃的都是蒸软的饭菜，该歇的戏班子饿着肚子连唱了十段，后头等着上去的杂耍和女先生眼巴巴地干等着。

　　“哈哈哈哈哈……”别个都不敢笑，只有桃仙笑得花枝烂颤，“我真该去前头跟着看看，不为别的，就看看走调的戏也值了。那三房的玉蝶听了，还不知要怎么说呢。”

　　婉贞听了，明知不该，心里竟也升起一股愉悦来。明明是她故意装病，撒手不管导致出了这样一大摊烂摊子，她该自省内疚的才是啊。见桃仙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她轻声道：“出了乱子你还笑，刚才把东西给他就是了。就是不打算去管，我到底也不该故意去使坏的。”

　　桃仙听得笑的更起劲了，忙拿帕子去拭眼角的泪。“我的亲太太哟，是哪里的好水土养出你这么个活菩萨来。”看屋中只有可靠人在，她便也不避讳直言道：“你也不比比他干的事儿，生病了在床上歇着也叫故意使坏？按我说，不给他点……”

　　“桃仙。”婉贞见周围几个下人都忍不住瞧她，忙咳了几声，谁道竟真勾了起来咳个没完，“去，咳咳咳……，把那衣梅拿来咳咳咳，再与我一粒吃。”

　　见太太咳了起来，桃仙哪还有心情笑话老东西，忙去将从暖春阁取来的衣梅拿过来给太太含了一颗，这可是生津补肺煞痰火的好东西。

　　忽听得外面有人来报：“太太，不好了！”小丫头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叫月白拦在了门口。

　　“没规矩。”月白皱着眉道：“靛青，你不是今日跟着到前头忙活去了吗？怎么跑回来了？”

　　“是，是三太太叫我回来的。”那十三四岁的小丫头一路从松鹤堂跑过来，都喘不上气了，小脸蛋红的苹果似的：“前头，前头出事了！”

　　那边孩子们捉迷藏，小小的人只能叫奶娘抱着走。那奶娘也不过尽是些十九二十的年轻妇人罢了，做起游戏来也十分得趣。陈娘子抱着六少爷也花了心思的躲，小小的孩子在耳边咯咯直笑，身后不远有脚步声，她便信手推开了一间客房的门正要进去躲藏。

　　谁知一开门，里头婬声浪语简直难以入耳，情形更叫人不忍直视。只见里头地上到处扔的都是衣服，一把烟枪在桌上放着，书案上赤条条的一大团白肉缠着，原是李金钏，杨振轼，和那鱼儿三人你夹着我我推着你的颠鸾倒凤正快活着。她一个年轻娘子哪见过这个，当即吓得叫出了声。

　　她这一叫，别人不打紧，那杨振轼正在兴头上呢，叫她这一吓，打了个哆嗦就交代了，登时气的抄起手边茶碗老羞成怒的砸了过去，怒吼了一声：“滚——！”

　　那李娘子吓得魂飞魄散倒着向后一退，当即叫门槛绊了个跟头。怀里的孩子先是叫怒声吼着呆了，再这样一摔，哪有不哭的道理。只见他小小的脸儿一皱，嘴儿一瘪，张口就是惊天动地的嚎啕。

　　这一哭可就把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哭了过来，只把里头白条条的三个堵在了屋里。头一个到的就是杨廷祁杨廷礼小哥俩，杨廷祁见了里头的样子简直不敢信自己的眼睛，这样有伤风化的可是他那向来严苛自持的父亲？

　　不说白日宣婬，就说这，这三人，还是在祖母的院子里……正要张口指责，就叫一旁的杨廷礼眼明手快地拉了出去，还一把将门合得紧紧。随后跟过来的三老爷三太太见自己的宝贝小儿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登时也发了火。

　　那被劈头盖脸一通骂的李娘子哭的好不凄惨，只拿手指向里屋。就是杨廷礼再拦着，三太太推门进去时，也就够里边的三个把小衣套上。三太太看了哪还有个不明白，瞠目结舌的转身出来。叫围着的人都散开，自己一把接过儿子抱在怀里哄着，只跟杨振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作何反应。

　　“还是叫大嫂拿主意吧，我可管不了这事儿。”三太太似笑非笑的看了里头一眼，一把就捉过靛青叫她去传话了。

　　“鱼、鱼儿？！哪个鱼儿？咳咳咳咳……”婉贞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推开桃仙递过来的茶碗，玉面含愠凤眼瞪起，难以置信道：“松鹤堂老太太身边那个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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