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还不是个天下第一

　　“何…何…大侠。”
　　向酒闲咽了咽口水。
　　不同于今日被揍，此刻他的气质提升了好几层，不仅气势迫人，身手也仿佛更加灵动飘逸，那模样看上去太骇人。
　　何曲星不由分说的动手，几下就把向酒闲打得抱头鼠窜。
　　向酒闲道：“何大侠，汝怎么了？吾是向酒闲啊！”
　　“既敢辱我，那你便还手！”
　　“什么？”
　　“休得装疯卖傻。”
　　“吾，吾，何时……”
　　何曲星并未听他解释，继续抽打。
　　冷风簌簌，木门被吹得一时开一时关。
　　由于向酒闲的叫声实在太过凄惨，竟连徐妈妈都慌里慌张的跑了过来。
　　她到时，两壮汉一个阻拦何曲星，一个护着向酒闲，前者怒发冲冠，活生生像看生死仇敌；后者委屈巴巴，哭得两眼通红，俊美不凡的脸上也落了一道血淋淋红痕，看着着实可怜。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徐妈妈都傻眼了。
　　向酒闲满腹委屈，这会儿也顾不上天下第一智的名号，二话不说，“噗通”一声坐到地上，扯着嗓子嚎。
　　金豆豆掉了一地。
　　徐妈妈僵着脸，扭头看向何曲星。
　　“不，不许哭！”何曲星道。
　　见状，他慌了神。
　　徐妈妈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当机立断，“哭什么哭，嚎的大爷们都没法快活了，大壮，去，把他嘴给我封上。”
　　“是。”
　　大壮是两壮汉中更壮实那位，他的胳膊快比向酒闲的大腿还要粗了。
　　只见他面无表情的出去，手里拿了块抹布，又面无表情的回来，塞到向酒闲嘴里。
　　哭声戛然而止，只剩细微的呜咽。
　　“我看你们是皮痒得紧，大壮小壮，把他两给我关起来，饿上个三天再说。”徐妈妈翘着兰花指，指着向酒闲，说道。
　　话毕，扭着腰带人离开。
　　柴房又只剩他二人，向酒闲不敢放肆，委屈巴巴的用余光偷瞟何曲星，生怕他再动手。
　　何曲星长叹一口气，将所有的无奈都包含在这一声长叹中。
　　“我向你赔罪，刚才是我太冲动，只不过，那也是你说话太过分，三番四次羞辱我，我气急了才会动手。”何曲星解释道。
　　向酒闲很害怕，也很委屈，“吾没有。”
　　“你有，我都败了，你还故意叫我何大侠！”何曲星道。
　　他，他，他。
　　向酒闲更委屈了。
　　“吾尊汝一声何大侠，汝竟然误解我！”
　　“等等。”
　　嗯？
　　“你方才，是不是说了‘我’？”
　　“没有。”
　　“有。”
　　“吾没说就是没说。”
　　何曲星败下阵来，“好吧。”
　　半天不见快嘴回嘴，他还有些疑惑，一扭头，那人脸上泪痕未干，仰头席地而坐，发出绵长的呼吸。
　　何曲星哭笑不得，将人小心的抱回干草上躺着。
　　半夜风雨骤席，风雨从门缝漏进来，向酒闲冻得直打哆嗦，睡梦中摸到个暖烘烘的东西，抱着就不肯撒手了。
　　来南风馆半月有余，他们头回没被壮汉扰清梦，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当他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何曲星。
　　他怎么会抱着何曲星？
　　向酒闲惊恐万分，他怎么也想不起昨天晚上跟何曲星说完话之后发生了什么！
　　与此同时，何曲星也醒了。
　　练武之人警惕心比常人高些，当向酒闲在他怀里动了动，就已经清醒了。
　　两人相看两无言。
　　气氛实在太怪异，向酒闲起身笑道：“今天，他们好像没叫吾们起来干活哈。”
　　何曲星答曰：“徐妈妈昨晚说要关我们几天。”
　　“那好啊，不用干活，吾要睡上三天三夜！”
　　向酒闲立马忘了不愉快，喜不胜收。
　　这话说完还没到晚上，他就后悔了。
　　血淋淋的教训，让他知晓，这世上竟然还有比做苦力更痛苦折磨的惩罚。
　　咕噜，咕噜。
　　“何，不，何……”
　　向酒闲思及昨夜那顿打，抖了抖身子，不敢叫何大侠。
　　“你叫我表字就好，长乐。”何曲星道。
　　向酒闲高兴的张开嘴，突然好似想起了什么，打住话头。
　　何曲星不解。
　　月余朝夕相处下来，称不上知己，了解却还够得上。向酒闲为人光明磊落，虽说有些想法非同寻常，但他说话直爽，不像遮遮掩掩之辈。
　　“向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向酒闲思来想去，还是没说实话，“那汝也别向公子向公子叫，叫吾酒闲吧。”
　　“原来向……酒闲你还没成人。”
　　男子满二十，举行冠礼，那时，会由家中长辈或师长来取。
　　向酒闲不告知表字，自当被认作还未满二十。
　　他讪讪的挠了下眉心。
　　恰在这时，向酒闲的肚子又叫了几声，“长乐，吾饿了。”他连忙岔开话题。
　　他跟何曲星说其实也白说，这破门破窗怎么困得住两个大活人？难的是守在门口的那两壮汉不好对付，何曲星显然打不过他们。
　　“忍忍吧。”
　　这回何曲星再搬出这句话就没用了。以前全靠“忍几天就让他们好看”的信念咬牙硬撑，如今办法是全用尽了，连两个壮汉都打不过，眼看着啥希望都没了？
　　他哪里还忍得住！
　　就算他还愿意，他的肚子也不愿意忍了！
　　“吾不要！”向酒闲哭喊道：“小虎，吾要小虎！吾要吃饭！”
　　没受过江湖锤炼的大少爷彻底崩溃了。
　　“堂堂七尺男儿吃不得一点苦，你要在家还罢了，这又不是向府，谁来惯你哄你？你得清楚你现在是被土匪卖到南风馆的苦力，不是大少爷，你以为喊小虎他就能听见？愚蠢！你这样喊只会饿的更快，亏你还自诩天下第……”何曲星的语调骤转，“不对啊，你既自诩天下第一智，我怎么从没见你想过出逃的办法？”
　　“办法？”
　　向酒闲道：“吾当然有办法。”
　　“那你说说。”何曲星斜眼瞥了他一眼。
　　不会有谁比他更了解所谓的“天下第一智”是什么样的草包，他说这话，也是想借此机会，让向酒闲看清自己。
　　没成想，向酒闲真就在柴房来回踱步，一会儿低头沉思，一会儿仰头面带疑虑，要是不相熟的人，还真就被唬住了。何曲星见此情景忍俊不禁。
　　“有了。”
　　向酒闲招招手，“汝附耳过来。”
　　何曲星是不大信的，那副震惊的模样，就差直说“我不信”了。
　　偏偏，向酒闲搞得神秘兮兮的，倒像真有什么妙计。
　　迟疑片刻，何曲星抬脚过去。
　　“汝先这样，再那样，然后叽里咕噜叽……”
　　呵！
　　何曲星嗤笑。
　　果然不该相信草包会变聪明。
　　“汝，汝，这是什么意思？”向酒闲恼羞成怒，一把推开他。
　　何曲星忍住笑，装作虚心请教，“劳驾，问一下，这个那个是什么？叽里咕噜又是什么？”
　　向酒闲瞪大眼，“汝不懂？”
　　“嗯。”
　　他抿着唇，生怕一张嘴就笑出声。
　　“汝这都不懂？”
　　向酒闲真的很震惊，声音随之拔高。
　　何曲星微微颔首。
　　向酒闲当即气愤的表示，“汝真是块木头。”
　　他一本正经的神色和略带嫌弃的语气，让何曲星不得不相信，他是认真的！
　　一个比浣衣小妙招还绝的计策！
　　他居然是认真的？
　　何曲星气笑了，他毫不留情的开口嘲讽道：“向公子，没人说过你是草包吗？还是说你已经蠢到看不出镇上的人只是在奉承你，你能跟我仔细的解释你出的计策分几步，每步要做什么？你知道吗？”
　　“汝才是草包，还骗吾说是天下第一剑客，却三番四次输给两个下人，听不懂吾的计策就是汝太笨，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反倒说吾计策不好，别人都懂为何汝不懂？”向酒闲说道。
　　“别人？是哪个别人？”
　　“王副将，圣上，左都尉，右校尉……”
　　他居然认识这么多达官显贵？
　　倒是自己小瞧他了。
　　何曲星着实惊讶。
　　向酒闲喘了口气，最后一段话直接吼道：“小军师爱上俏敌将里的人都懂，就你不懂！”
　　还是打一顿吧……
　　何曲星拳头捏的咯咯作响，如是想。
　　向酒闲这回聪明了许多，察觉何曲星身上的杀气后，立马缩到角落，用一种委屈巴巴又不肯认输的倔强样看着他，气焰也小了许多，“君子动口不动手，汝，汝，别想动手，汝，汝听不懂，很正常，吾说话深奥，小，小虎有时也不能理解。”
　　瞧见他如此反应，多少气都消了。
　　打不得，歪理说不过。
　　向来不善言辞的何曲星产生心力交瘁之感。
　　他揉了揉眉心，实在没招了。
　　“行罢，你过来躺着吧，等后半夜我溜去厨房找些吃的回来。”何曲星道。
　　向酒闲眨眨眼，“吾想起一件事，那晚土匪没发现林兄，他跳船跑了，现在肯定在到处找吾们了。”
　　何曲星也想起来了，他与那位林公子也有一面之缘，这些日子从没听向酒闲提起林公子，他还以为林公子也被抓住了，这样一说，他记得他瞥见林公子没吃点心。
　　“如此甚好！”何曲星道。
　　只要有人逃了毒手，找到他们就是迟早的事情。
　　向酒闲是瞧着他真的气消了，才敢回到干草上。
　　昨夜下雨，干草也有些潮湿，躺在上面非常不舒服，又小声的提要求：“能不能再偷些被褥，这个草湿哒哒的好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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