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伊人,宛在心上

作者:凉粉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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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靠近天堂,心生敬畏


      顾莘昭倒是从来不知道,偌大的城市里竟然还有福利院这种地方。
      这里已经挨近老城区的边缘了,不像市区那样高楼林立,连穿梭在半空中的电线都比市区那边杂乱。
      宛在带着他穿过一条街道,大概是因为排水不太好,堆积在路面上的水散发着诡异的味道。
      两个人一路都没有再说话,宛在只是带着他小心穿过污脏的水洼,最后在一个老楼前停了下来。
      微掩的门里面隐隐传出小孩子的笑声。
      宛在推开门走了进去。
      入眼就是一个很大的院子,水泥路破败,一看就是马马虎虎糊上去的,坑坑洼洼,还有不少的水坑,就算是如此,依旧有一群小孩子在院子里面奔跑大笑,光着脚踩着水坑,激起一片带着泥点的水珠。
      有个小萝卜头探头往这边一看,大叫一声:“宛姐姐来啦!”
      圆溜溜的小脑袋都转了过来。
      宛在没有再往前走,只是蹲了下来,一群小屁孩就哄哄哄的围了上来,瞬间将顾莘昭挤开了。
      宛在在一群孩子中间,捏捏这个脸蛋,又摸摸那个脑袋,笑眯眯的问道:“有没有想姐姐啊?”
      小屁孩们乱哄哄的说想。
      一个小姑娘手里还拿着一个很旧的芭比娃娃,举到了她面前,脆生生道:“宛姐姐,我给小美做了条裙子,可好看啦。”
      宛在笑眯眯的说道:“那为什么不给小美穿上啊?”
      “因为小美没有新衣服啦,我舍不得给她穿。”
      宛在摸了摸小美毛躁躁的头发,说道:“那下次宛姐姐过来的时候,给小美带一身新衣服好不好?”
      小姑娘亮着眼睛点点头。
      宛在对这里很熟,几乎是每个孩子都认识她,她也能把这些脏兮兮的小屁孩认全,一群智商差不多的在一起聊了半天,完全吧顾莘昭给忘了。
      那个拿着小美的小姑娘拉了拉他的裤腿,仰起脸来看着他,怯生生道:“叔叔,你是和宛姐姐一起来的吗?”
      顾莘昭:“……”
      宛在就比他小四五岁好不好,为什么她是姐姐,他就成叔叔了?
      宛在才想起来身边还带了个人。
      连忙介绍:“这是顾叔叔。”
      不用她说,一群脑袋齐齐的扬起来看着他,脆生生道:“顾叔叔好。”
      顾莘昭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对这样的情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招架。
      他可以在谈判桌上和人争夺利益,可以在商场上翻云覆雨,可以在公司冷硬铁血,但是面对孩子们干净澄澈,不带任何杂质的眼神和笑容,手足无措。
      就好像当初宛在的母亲硬是要留他下来吃饭一样,他只能被牵着走。
      宛在笑眯眯道:“这个叔叔可害羞了,不爱说话,又是第一次来,你们不要欺负他哦。”
      抱着娃娃的小姑娘拉住他的手,认真道:“顾叔叔你不要担心,我们不会欺负你的。”
      好像是为了表示她不会欺负他,小姑娘认真的想了想,决定对他示好。
      于是软软的开口问道:“顾叔叔,你渴不渴?我给你倒水喝好不好?”
      另外一个大眼睛的小姑娘为了表示自己的友好,拉住了他的另外一只手,指着院子里面的秋千道:“叔叔,你玩不玩荡秋千?我把位置让给你哦。”
      顾莘昭有些无措的看向宛在。
      他大概这辈子都没有收到过这么热情的对待吧。
      宛在咧着嘴,冲他笑了笑。
      最终被一群小孩子簇拥着坐到了满是雨水的秋千上,手里还握着一杯热水。
      小男孩们为了显示自己的友好,在后面帮忙给他推秋千。
      小孩子自然是没有多大力气的,这秋千又矮小,分明是给小孩玩的,他必须把腿蜷起来才能不让自己的脚面碰到地上。
      宛在在一旁看着,乐不可支。
      正好院长出来,她便放下看热闹的心,转身和院长打了个招呼。
      院长见了她便眼睛一亮。
      “宛在来了啊。”
      她眉眼之间神色郁郁,宛在识人功夫还是有的,便开口道:“院长,怎么了,是不是有事?”
      院长叹了口气。
      这个福利院可以说是市里最老的一个了,规模小,孩子也很少,近几年慈善机构的拨款也少了很多,而且这片地已经被圈下来了,这一片都要很快的拆除,但是福利院的新址一直迟迟没有下文。
      “我就是担心这些孩子们,以后不知道要被送到哪里去……”
      院长眉目之间神色压抑,看着围着秋千一群无忧无虑的孩子,语气又沉重了几分。
      “如果有人领养也好,如果没有,那就要分流到别的福利机构,我就是担心……”
      这些本来就是被抛弃的孩子,对于他们来说,这个地方就算是再破旧,也是他们的家,再分流到别的地方,没有熟悉的院长,就相当于再被抛弃一次。
      宛在也沉默了。
      那边顾莘昭终于察觉不对了。
      他一个大男人,坐在秋千上,让一群小孩子推着他算是怎么回事?
      有这么大的熊孩子吗?
      于是连忙下来,将那个抱着小美的小姑娘抱了上去,温声道:“叔叔给你推秋千好不好?”
      小孩子都喜欢荡秋千,甩的高高的,看一眼比自己要高的风景,就会连心都飞扬起来。
      于是点头。
      那边笑成一团。
      雨过天晴。
      灿烂浓烈的阳光冲破云层,点点的光落在地上的水洼,就算是泥坑底下藏着无数的尘土,光斑跳跃之下,也都消失不见了。
      阳光果然是强大的东西。
      两个人离开福利院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宛在就在屋子里面给几个小姑娘读故事书,顾莘昭带着一群小萝卜头在院子里面荡秋千跳格子,这个地方小的厉害,实在也没什么好玩的。
      跳格子还是孩子们教他的。
      顾叔叔今天第一次来,孩子们都不愿意他不开心,所以都在想着法子陪着他玩,让他高兴。
      就好像是在家接待客人一样。
      离开福利院的时候,他的身上还有几个乌黑的泥印子,在雪白的衣服上很是显眼。
      “顾叔叔,那些孩子可爱吗?”
      顾莘昭眼尾轻轻扬起,似乎是一个浅淡的笑容。
      “宛在,谢谢你?”
      “嗯?”
      顾莘昭从后视镜里面看了她一眼,顿了一下。
      “你知不知道,魔鬼在接进天堂的时候,心里也是会有敬畏的。”
      宛在从后视镜里面看过去的时候,他已经移开了目光。
      她慢慢的扬起一条眉毛。
      “是敬畏,还是畏敬。”
      他准备发动车子的手停住了。
      宛在这个人,平时嘴里没有一句靠谱的话,嘻嘻哈哈,却是粗中有细,异常敏锐。
      很多时候她不说不问,不代表不明白。
      她只是太清楚有些东西,旁人若是不想让你知道,哪怕你严刑拷打,也休想听到一个字。
      可是她心思那么剔透敏锐,如同阳光一样让人不敢逼视。
      “我想,是畏敬吧。”
      她低下眼睛去不敢说话了。
      倒是顾莘昭一反常态,又开口说道:“先畏后敬,说明心存亲近之意。”
      他笑了一下:“我说多了。”
      宛在在后面闷闷的应了一声。
      “顾先生,你才不是一个没有故事的男同学。”
      “宛小姐,那你是不是一个没有故事的女同学?”
      宛在喜笑颜开:“我当然满身都是故事,这要从我小时候第一次打架开始说……”
      “说到你割痔疮吗?”
      宛在瞠目结舌:“我没有过!我这辈子连医院都没进过!”
      顾昭莘扑哧一声笑出来了。
      宛在立马明白这个人又是在逗她,大侠胸襟,也不和他计较,一同笑了出来。
      车子稳稳的开了出去。
      顾莘昭在心底是很感激宛在的。
      她太剔透了,知道有些话题对方不想继续下去了,就会用她的方式把话题岔开,打破尴尬的气氛。
      打破他平静的心湖。
      她转移话题和注意力的功底一流,而且方法奇多。
      比如说现在,她的肚子叫了起来,硬生生的将两个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吃饭上面。
      而且声音很大。
      宛在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嗨,你看咱们在福利院呆了那么长时间,连饭都没吃呢。”
      两个人中午都没吃饭,时间一晃,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
      “去诸子百家吧,我那里的东西还挺好吃的。”
      她还挺会拉客人的。
      生怕他不答应,老板娘又在后面开口了:“你在我那里还有两万八的卡呢,可别我都倒闭了你还没用完。”
      哪有老板咒自己的店倒闭的,顾莘昭想了一下,点头同意了。
      晚上三个房间都订满了,就算是老板不在,店里也井然有序,两个人在大厅的茶台前坐了下来,将湿泡台挪到一边,就算是饭桌了。
      “你这里有听雨坞,情花坳,风陵渡,这个卡座叫什么?”
      宛在看了他一眼,满是自豪:“断肠崖。”
      “……”
      见到他脸色发青,宛在叹了口气:“你这个人啊,一看就是没什么兴趣爱好的,看过查大侠的小说吗?没有吧,我告诉你,那简直是文化瑰宝。”
      顾莘昭看了她一眼:“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你随便提问,答不出来我再给你充两万八。”
      哎呦少侠好见识啊,宛在惊奇的看着他。
      “算了,你这么说,肯定是很熟了。”
      顾莘昭没想到她竟然就这么缩回去了,一时间竟然接不上话。
      他当然不可能让这么一个武侠迷随便提问都能答得上来。
      他就是想给她充两万八。
      这个人,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却逼得人节节败退。
      “你就没有想过我可能答不上来吗?毕竟兵者诡道也。”
      宛在点了菜,看了他一眼:“当然想得到,但是你要是真的充了两万八,我觉得那是粉头卖身钱。”
      大侠不拘小节,总是语出惊人,顾莘昭好悬一口水没呛出来。
      于是转移话题:“你倒是挺忙的,又是献血,又是去福利院做义工,还能抽出时间打理店铺画设计稿。”
      大厅的卡座被细密的竹帘隔开,音响里面放着轻柔的寒鸦戏水,珠碎玉裂,煞是动听。
      宛在洁白的指尖轻轻的敲击着墨染的氤氲青花口杯。
      “因为我爸爸说,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常怀良善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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