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悖论

　　走出教学楼，离开校园，一路都有不认识的同学和钟意打招呼。

　　她想，大概在这个平行宇宙里，她虽然成绩一般，但人缘不错。

　　钟意走得有点急，毕竟是第二次穿越了，恐惧和试探的感觉相比头一回减轻了不少，现在只想赶紧看看这回她的男朋友是哪位。

　　这种体验就像是开了上帝视角，不用过多担心什么，甚至还有点小激动。

　　备注名为“帅哥”的微信号并没有透露更多信息，一切都驱使她自己去求证。

　　反正都是和本人不相干的其他时空了，做梦不如做个大的，钟意索性带入了少女漫画里男主角轮廓分明的脸。

　　校门口的奶茶店和原本时空里的不太一样，装潢得更加精致可爱。

　　放学时段，奶茶店里挤满了穿校服的学生，钟意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等人男生的背影。

　　书包挂在他的一侧肩膀，男生背对店门，靠在门内的柱子边正在玩手机。

　　从背后看，他有头清爽的短发，个子很高，细长的小腿懒洋洋地交叉站立着。

　　钟意隐隐感觉这样的形象有点熟悉。

　　她没有贸然上前，而是停下脚步给微信里的“帅哥”发了条信息：我到了，你在哪？

　　果然，柱子边的男生立刻回头张望，并迅速跑出了店门。

　　看到那张脸，钟意石化了。

　　怎么又是你？

　　李理看到钟意，咧开嘴笑了，露出整齐的白牙。

　　***

　　这个平行宇宙里的李理没长痘，勉为其难算个帅哥吧。

　　可是自称帅哥还以此当做微信名，这人肯定是个缺心眼。

　　钟意啊钟意，你干嘛要和一个缺心眼谈恋爱呢？

　　正暗自吐槽，李理递过来一杯奶茶：“给，半糖去冰的奶绿。”

　　钟意心想，主动买喝的，还知道她的口味，所以真的是恋人咯......不过，既然都在一起了，她便不客气地接过奶茶。

　　两人脚步一致地朝公交站台走去，李理突然打断她：“数学最后一道大题，你算出来了吗？”

　　好家伙，这个时空里的李理依旧爱学习，可以啊！

　　钟意咬着吸管平淡回答：“没做，没时间了。”

　　李理挠头：“其实，我也就是列出算式随便解了一下，当时脑子都是浆糊，肯定答错了，但应该有步骤分。”

　　看来他在这个时空里和她一样，成绩平平，但他还挺有上进心，至少比原本那个只会踢球的李理要强上一百倍。

　　钟意冷漠：“那点儿步骤分，意义不大。”

　　***

　　今晚是他们一帮朋友的聚会，地点在市中心一家KTV。

　　来的都是年龄相仿的高中生，从校服上看，有本校的也有外校的，钟意都不太认识，看来这个版本的她还拥有着更广的社交圈。

　　人还没到齐，李理迫不及待准备开麦嚎一嗓子，包间的门突然打开，林千走了进来。

　　她穿着五中校服，原先时空里的乌黑长发变成了干净利落的短发，却依然瘦高。

　　林千整个人乐呵呵的，一进门就吸引了全数目光。

　　李理也露出诧异的表情：“学姐，你不是说有事不来了吗？”

　　“记错时间了，哈哈！”林千大大咧咧说着，走到李理身边重重捶了一下他的后背，“点餐了吗？我都饿死啦！”

　　钟意默默坐在李理身旁的另一侧，完全被林千无视了。

　　李理扫码点餐，向大家发问：“你们想吃点什么？我请客！”

　　大家随即叽叽喳喳讨论开。

　　“我想吃点重口味的，最近备考吃得清淡，嘴巴都馋了！”林千倒是一点不避嫌，凑过去和他一起点餐。

　　钟意朝他俩瞥了眼，心想，这是在干什么，老娘才是他女朋友好吧。

　　就是这么奇妙，明明一点儿情感铺垫都没有，但钟意已经迅速把人物角色往自己身上套得心安理得。

　　管他呢！

　　“啊！可以点烧烤诶，我要吃这个......”林千的脑袋都要贴到李理的肩膀上了。

　　头发短了，胆子倒是大了。

　　钟意做了个深呼吸，起身对李理说：“李理，我要十串五花肉十串嫩牛肉十串小排骨十串鸡脆骨。”

　　包间内突然安静了一下，林千扭头看向钟意，眼睛里闪过疑惑。

　　李理朝钟意笑起来：“点这么多，吃得完吗你？”

　　钟意鼓起勇气起身走到他边上，偷偷拉了下他T恤的下摆小声说：“吃不完你帮我呗。”

　　其实，她也不知道真正的情侣之间该怎么相处，仅凭脑中少得可怜的影视文学作品储备，硬着头皮就上了。

　　没想到，李理的脸立马红了。

　　众人的餐食陆续送进包间，钟意盯着自己点的烤肉，欢欣喜悦地默默流下口水。

　　五花肉烤得金黄，即使离开了烤架，它的油脂依旧在滋滋作响，嫩牛肉紧实的肉质纤维上沾满了孜然辣椒粉，还有排骨和脆骨，虽然表面微焦，裹住的却是内在的鲜嫩多汁......

　　钟意肚子咕咕叫，飞快拿起一把烤串开始享用。

　　李理和几个男生唱了会儿歌，扭头见钟意还在那吃，便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两人相视一笑，没说话，钟意继续撸串，李理就坐在一旁玩手机，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就连凑近了嚷嚷着吃不完让他帮忙的林千也被无视。

　　“钟意，你不对劲。”等她快吃完时，他终于开口。

　　钟意还在抹嘴：“啊？”

　　“你平时吃两口就不吃了，”李理微微皱起眉头望向钟意，“是不是考完试心情不好啊？”

　　视线还依依不舍留在最后一串小排骨上，钟意缓缓抬头：“我心情挺好啊......来一串不？这排骨绝了。”

　　李理盯着她，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俩不是情侣吗？这又是在闹哪出？

　　钟意觉得莫名其妙：“吃不吃？还要我喂啊？”

　　她话音刚落，李理的脸又红了。

　　***

　　众人唱到九点过陆续离开，毕竟于高中生来说，再晚就过分了。

　　钟意急急忙忙去上洗手间，在盥洗台边被林千叫住。

　　“怎么，终于要出手了？”林千从镜子里打量着钟意，表情很不开心。

　　钟意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她，迅速揣摩起话里的意思。

　　什么叫‘出手’？聪明的大脑再次转动起来，难道，她和李理还没在一起吗？钟意瞬间感觉背后发毛。

　　那得多尴尬啊。

　　见她没说话，林千撇撇嘴：“又给我摆出这副茶里茶气的表情，我可真是服了你了......喂，少装，你会不知道我在说什么？行吧，仗着李理喜欢你就成天吊着他......大姐，拜托，你要是不喜欢他就赶紧放手吧，别装了！”

　　哈？

　　钟意迷惑，这话虽然阴阳怪气，但也明明白白说明了两人确实没在一起。

　　在这个平行宇宙里，自己难不成还是个绿茶？真是够了。

　　但这个林千，当面无视自己，背后又对自己阴阳怪气，并没有好到哪去吧。

　　钟意笑：“你也知道李理不喜欢你啊，知道还凑那么近，是想干嘛呢？”

　　林千的脸瞬间拉下去。

　　见她理亏服软，钟意也不再说什么，开开心心走出洗手间。

　　有点爽，原先为了保持好学生的形象她很少与人发生口角，没想到反击的滋味真香。

　　李理在包间外的走廊里等她，见她出来后立刻站直了。

　　林千说的没错，这个时空的版本，是舔狗和绿茶的故事。

　　“走吧。”钟意笑着对他说。

　　***

　　盛夏之夜，城市里车水马龙不停闪烁着神秘的光彩。

　　炎热渐退，夜风里带着甘凉。

　　唱歌的地方离钟意家不远，步行十五分钟的路程，李理执意要送她回去。

　　“过几天就要交分科意向表了，”他打破沉默，“咱俩确定是文科了？”

　　脑子里一团麻，这个时空的钟意想选什么她并不清楚，也不敢贸然回答。

　　“高考是大事，咱们都参照自己的想法去选吧。”理智驱使，她认真说。

　　李理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失望，或许是因为她的含糊。

　　在这个时空里，钟意或许总在给他模棱两可的答案。

　　“可你上周还说......要是一起选文科就好了，那样咱俩或许能分到一个班......”他挠头，“我还得想办法说服我妈，他们一个劲鼓动我选理科，不过你放心......”

　　害，这个时空的钟意，说起话来果然茶香四溢。

　　“李理。”她的语气坚决起来。

　　“嗯？”眼神在她脸上重新聚焦。

　　借‘她人’之口，钟意大言不惭地问：“你真的喜欢我啊？”

　　在奶黄色路灯下，少年的脸僵住，低头怔怔盯着她。

　　“钟意，你......是不是真受什么刺激了？”

　　在夏夜有些奇妙的氛围里，说句老实话，他的脸还挺耐看的。

　　心跳不知怎么的，突然开始变乱了节奏，眼前李理的脸和漫画男主的脸逐渐开始重合。

　　这该死的感觉，虽然是假，但又那么真。

　　“其实，我也挺喜欢你，我俩可以在一起啊......嗯，在不影响学习的前提下。”

　　有话直说，才是钟意本人的原则。

　　看着他，钟意不顾加速的心跳和越来越烫的脸颊继续说：“但是分科这事儿，咱们还是按个人的意愿来，实在不知道怎么选也可以问问老师......其实，不在一个班也没啥大不了的......”

　　街上有汽车疾驰而过，她的声音被淹没在呼啸的车声里，也不知道李理听见没有。

　　但他的表情就像是惊掉了下巴。

　　李理愣了足足半分钟，然后重重点头。

　　也不知道是在同意她关于分科的话还是同意两人在一起。

　　但钟意却顿感舒爽，简直比考了年级第一还要开心，这种全身心的角色扮演，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快乐，是前所未有的。

　　“走吧。”

　　她笑嘻嘻地拉起李理的手。

　　李理却吓得像只炸了毛的猫，瞬间把手抽了出来。

　　他做贼一样环顾四周，目光终于回到钟意身上，红着脸说：“等到了没人的地方再牵......”

　　咋地，还害怕被人看到告老师啊。

　　“钟意，你不对劲......”

　　李理不停叨叨着，但说着说着，他嘴角上扬，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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