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少年]Higher(月岛萤相关)

　　输了，当对方扣下最后一球的时候，原泽千寻这样对自己说，她坐在看台上，看着场上的队友们，一瞬间感觉她们的背影都凝重了起来。
　　“列队！”场上站着的队长代理小泉茜的声音里已经有哭腔，二年生们也已经都红了眼眶。
　　而原泽自己只是用力抓着自己左边的膝盖，然后握紧了拳头。如果不是我的话，如果不是我受伤了的话。有多悔恨多难过，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却在回家的路上扔掉手里的拐杖，瘫坐在无人的巷子里无声地抱头痛哭了起来。
　　不甘心，当然不甘心，她上国中以来女排从未有过一次不在县内四强，去年她甚至带领队伍走到全国大会八强，这一切的成绩因为自己的意外受伤全部成了纯粹的过去。
　　那天的一切，似乎还一直留在脑海里，比以前的红更刺眼的夕阳，体育馆内比以前更刺耳的运动鞋和地板摩擦的声音，更刺鼻的止痛喷雾的味道，一切都在徒增着痛苦，她的心脏都在有节奏地抽痛着，连呼吸都能感受到嗓子里的血腥味，是原泽千寻最想忘记也最不能忘记的那一天，属于北川一中的县大会之旅在这一天结束了。
　　中二那年的新年假期，原泽千寻因为车祸，左膝盖严重受伤，不仅失去了参加三年级大会的机会，更让她绝望的是她很有可能这一世都再也碰不了排球。在这种情况下动手术的风险是很大的，她执意要做，即便作为医生的父亲告诉她，一旦失败了她以后的生活里只能与伤病相伴，原泽也不会放弃。
　　二月时的第一次手术的结果很好，医生看了她的情况后决定不需要再进行第二次调整便可以开始复健，而且如果恢复状况良好的话，她升入高中后就可以打球了，虽然医生建议最好还是等到高一暑假时再开始正式训练更为妥当，但她知道只要能够再站起来，就不会再等了。
　　一年过去又到了樱花飞满天的时候，如今原泽千寻将从北川一中毕业，带着所有的遗憾和悔恨离开这里。
　　三年生们都聚在一起互相合照，她背起包拖着那条还不怎么灵活的左腿慢慢地从人群聚集的地方走开，抬手推开体育馆的门，抬头便看到小泉茜在里面，她刚刚把球网支好回过头看向原泽，微笑着说：“队长。”
　　“叫什么队长，我早就不是队长了。”原泽摆了摆手。
　　“我一直都是代理，我们的队长永远只有你一个。”小泉茜低头看到原泽左腿的过膝长袜下面明显绑着的护膝皱起了眉头，彷佛看到了那时双手撑在护栏上咬着牙每走一步都好似是踩在刀尖上的她。
　　中二时就已经成为队伍主将的原泽，受伤前是中学女排界的一颗明星，她有着让一般中学男生都羡慕的身高和运动天赋，一年级时就已经成为首发担任队伍的二传手，是整个队的司令塔，没有人想到她最终会走到这个地步。
　　“医生让我不要心急，”原泽放下包，弯腰系了一下鞋带，然后从一边的筐子里拿出一个排球在地上拍了两下，“恢复的状况还不错，只要不用力跳的话，是可以的。”
　　话说完她从场地右后方开始抛球助跑接着起跳，没反应过来时球已经落在网另一边的场内，压着底线右后方的一个刁钻位置。原泽知道自己不能用力跳高，所以很明显压线的时候球速度比以前要慢，但即便是这样起跳落地时膝盖还是有些难受。
　　“队长的发球果然还是很厉害呢……”看到原泽利落的动作，小泉红了眼睛差点就快哭出来，“一定……一定要回到球场上，如果是队长的话一定能做到的。”
　　“当然了，不会太久，高中的联赛上不会少了我的。”原泽擦了擦小泉的眼角，“你要好好带队，你会做的比我好的。”然后转过身就要离开。
　　“队长，毕业快乐。”小泉对着她的背影这样说，“这两年谢谢指教！”
　　原泽没有回头，只是把眼泪忍了回去，然后背着身子挥了挥手。刚刚跳起时的疼痛终于是反应在了她的左膝盖上，才走开没有几步路，她便手撑着左腿弯下腰来眉头紧皱着，但又害怕被人发现所以很快就直起身子，跛着脚向前慢慢走。
　　——呼，果然现在还不适合练及川那家伙的发球，痛死了。
　　突然有人从后面揽过自己的肩膀，扶着自己的手臂，略带些责怪的语气这样说道：“又在后辈面前逞能了吧，你是不是傻。”
　　“我能自己走，阿一你别扶我。”原泽一下就要打开旁边这个黑发男生的手却又脚下不稳倒向另一边。
　　“喂，”男生拉住她又低声吼了她一句，“千寻你这个家伙！”
　　“好啦。”原泽叹了一口气，然后乖乖让他扶着往校门口走。
　　被她叫做阿一的男生是千寻和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岩泉一，两个人是邻居，因为女生的个子长得比较快，她比他早一点开始打排球。
　　“过一会儿你是不是要去做恢复训练，”岩泉扶着她的手臂，“那晚上班级聚会你还去吗？”
　　“看情况吧，”原泽不知道怎么的眼神有些飘忽，“估计从康复中心回来我就没力气动了。”
　　——人那么多肯定又要一个个来问我的身体怎么样了。
　　“小岩，小千！”一个笑得一脸灿烂的男生向他们跑过来，“你们已经要回去了吗？”
　　原泽先回过头，皱起眉头望着那个不知道为什么校服的纽扣几乎全被扯掉的男生，开口说道：“及川，你这是被女生集体那什么了？”
　　“小千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嘴巴很毒欸，”及川拿过她肩上的背包从另一边扶着她，“我也和你们一块儿走好了。”
　　“我说，你们两个，”她一下子拍掉两个人的手回头叉着腰看向他们，“我的腿没有废掉，我可以自己走！”然后哼了一声，拖着受伤的腿转身就向前走。
　　“我们是不是太在意她受伤的事？”及川彻无奈地望着原泽艰难走着的背影。
　　“上一次我遇到原泽叔叔的时候，他说恢复的情况不如想象中好，”岩泉一低声说着，“但她自己好像执意要开始训练。”
　　“啊，这样。”及川应了一声。
　　在岩泉一看来，原泽千寻是个执拗的排球白痴，从以前开始就只知道打排球，和及川那种拼了命磨练自己的感觉不一样，原泽只是因为很享受打排球，很喜欢打排球，所以在受伤以后她有多痛苦，他能够想象得到。好强的她又很难向别人表示出自己的软弱，也会偶尔像刚刚那样因为别人的帮助而显露愠色。
　　反正怎么担心自己这个青梅竹马，现在看来都有些没什么意义，只要能站起来她吃多少苦大概都无所谓吧。
　　短暂的春假很快就过去了，开学当天晨跑完的原泽扯下脖子里的毛巾推开自家的院门，就看到已经穿好校服准备出门的岩泉一。
　　“阿一，你先去站台，我很就过去。”她说完就回身跑进屋子里。
　　岩泉一没来得及应一句，就只听见啪的关门声，他笑着摇了摇头，手插在口袋里向站台走过去。上学的人逐渐多起来，他靠在一边的栏杆上，往着家的方向看。
　　远远走过来的原泽在人群中很显眼，大约一米七七的个头，即便她猫着腰也比身边的女生高出不少，自然卷的齐肩发有些凌乱，眼神很有力，像在发光。校服衬衫的纽扣松了三个，外面罩着的米白色的线衣上扣着青叶城西的校徽，和写着原泽千寻的名牌，而本来应该系在脖子里的红色领结，被她随手塞在裙子口袋里，带子挂在一边。仍然能够看到她校服短裙下的过膝袜下面绑着护膝，但是走路的话已经完全看不出受伤的样子，只是左脚的步伐略有些沉重。
　　“开学第一天你好歹也把校服穿好了，”岩泉抽出她口袋里的领结就绕在她脖子上，“被风纪-委-员盯了三年还嫌不够啊。”
　　“你这是要勒死我啊，”原泽抓过他的手然后自己低头系领结，“我不是怕来不及嘛，所以就直接过来了。”
　　“上车吧。”岩泉揉了揉她的头。
　　“喂，不要摸头，我还有的长呢。”她撇着嘴说道。
　　“已经和我差不多高了你还想再长多少啊？”岩泉上了车在她边上坐下来。
　　“唔，按照国家队的水平的话，长到一八零不过分。”她居然还真的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阿一你这个身高对于排球选手来说真的不算高啦。”
　　“……”居然又被捅刀，岩泉一突然间觉得胸口好痛。
　　他们要去的高中是青叶城西，像是约定俗成的一样，从北川一中排球队毕业的学生基本上都会去到这里，下午社团招新开始，岩泉和及川两个人换了运动服进到排球馆时看到那么多熟悉的学长们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从前的中学。
　　“小千她果然还是交申请给女队了。”及川瞥了一眼在另一半女排的场地上和所有一年级新生一起做拉伸运动的原泽千寻。
　　“拦的话肯定是拦不住她的，我就做好今天背她回去的准备吧，”岩泉左右动了动脖子，“之前每次从康复中心背她回去都像是训练后又加训一样。”
　　“今天你要是开口说要背她回去，我估计小千会用她发球的力气把你的头拍进垃圾桶里，你看她的扣球，跳起来完全没问题。”他们两个一起向那边看过去，女队已经列队开始了扣球接力。
　　“喂，岩泉、及川你们两个不要再说话了！”男队的副主将原先北川一中的王牌西田零指着他们，“快来列队做测试。”
　　“是，西田学长！”岩泉和及川立刻回过头来站进了队伍里。
　　而这边已经开始测试的原泽，在完成了扣球接力、横向跑动、纵向摸高一系列基础测试以后，终于迎来了发球测试。刚刚所有的项目她都未尽力，只是保持在自己不会觉得疼痛的安全范围内，但发球是她的强项，如果不好好跳起来的话，会被认为是平庸的选手吧，她皱起了眉头。
　　“原泽！”后边的门一下子被打开，一个瘦高个子的女生跑进来，“零告诉我说你来队里报到了我还不信呢，你的腿已经好了？”
　　“田村学姐！”原泽也激动地叫出声来，中一升中二时推荐她当队长的就是田村奈奈，作为二传手和主攻手她们之前一直很有默契，“没有问题，虽然还是恢复期，但训练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下面是要测试发球了？”田村转过头看着站在一边的经理手上记录的数据，“原泽的发球那可是经典啊。”她笑了笑抱着手臂在边上站定。
　　所有人似乎都在期待着她发球，现在这个场馆内，除了三年生以外只要是北川一中毕业的几乎都曾经和她站在同一个赛场上拼搏过，原泽千寻是一个多么价值的球员，她们自然是最明白的。
　　深呼吸了一下，她把球在手上转了两圈，从右后方开始助跑，然后将球抛上去，抿紧嘴唇，让身子像一条鞭子一样甩出去，球眨眼间落在了对面球场，将精准地打中角落里的矿泉水瓶。落地时她把重心放在了右腿上，很好，左腿没有受影响，她原地向上蹦了两下，感觉自己状态绝佳。
　　看到这个发球的姿势，及川先是愣了一下又很快笑出来，真不愧是她呢。
　　入队测试结束之后，原泽被女队教练齐藤单独留下，她有些不安地站在教练面前，手-指在背后交叉着，自己并非不负责任的人，现在的她有没有能力出场，有没有能力担任首发，她比谁都清楚，如果只是因为一时的心急在没有准备完全的时候就回到球场的话，会给队伍添更多麻烦。
　　“你从前的成绩大家都看得到，”教练低头翻着手里的测试记录，“我也明白你在恢复期，可是女排不是给你做恢复训练的地方，如果让你留下和一般的一年级新生一样碰不到球上不了场是很浪费的，原泽你自己怎么看？”
　　她的拳头紧紧地握着，手-指抵在手心，“请您让我留下，从捡球开始我也可以！”原泽对着齐藤深深鞠躬。
　　“你想清楚了，只要一日恢复不到从前的水平，在青叶城西的队伍里你只能是替补。”齐藤扶着她让她直起身。
　　“我明白。”她的眼睛有些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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