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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圆
画展很顺利。
展厅开了空调，有点热。
姜显脱了外面的羽绒服，里面是一件几乎盖过膝盖的长衬衫。
长衬衫上面是些不同颜色的几何图形，拼接在一起，看起来很有设计感。
他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贴近一个“画手”的形象。
当然，姜显也在想，可能不是因为衣服，而是因为周围人的眼神。
他们仿佛在看一个年轻有为的艺术家。
姜显知道，他和这三个字不沾边。
互联网的更新快得离谱，姜显也没忘记，自己曾经是个“在楼梯上劈叉”的人。
他走得慢，可能短短几年之后，人们就已经不再记得他的名字。
平凡、普通。
这两个词像是两个半球壳，左边一个，右边一个，把他完整地罩在其中。
和周围千千万万的人一样。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他可能比其他人跌倒的次数更多些，爬起来的时候更困难些，球壳上面的裂缝也因此更深一点。
看起来不那么光鲜。
他的目光一如往常的温顺平静，带着一点没有攻击性的笑。
像白开水一样。
……
“姜老师，这次画展的主题是逆水行舟，对于这个主题，你有什么特别想对大家说的吗？”
主持人依旧是程然，姜显不会觉得拘束。
“大多数想说的，都已经在画里面有体现了，每个人的处境不同，感受到的东西也会不一样。”
“为什么会想到这样一个主题？”
“今年快要结束了，这一年，大家跌跌撞撞的，都经历了各种各样的辛苦，我只是个很普通的，画画的人，没什么撼动周围的能力，可以改变的事情也不多，就希望能够在这个时候，给还在逆水而行的人，带去一点力量吧。”
程然偏了偏头，问道。
“您有过类似的经历吗？”
“有过。”
“那能不能用三个词，概括一下您认为，那段经历中，对你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呢？”
姜显微微低下头，认真地想了想。
“勇气。”
程然点头，把话筒离姜显更近一点。
“第二个呢？”
“正确。”
“还有吗？”
“……”
“爱。”
……
从画展走出来，姜显周围跟着很多人。
姜显和他们一一道别，婉拒了晚上一起聚餐的邀请。
他独自沿着街边的那条白线走着，一步挨着一步，好像走在独木桥上一样。
夜深了。
天空中飘着星星点点的雪花，落在姜显的额头上，脖颈后方，还有手心，化成有点凉的雪水。
衣服的兜帽几乎把整张脸都罩在其中。
新年的气氛很浓郁，虽然没有鞭炮声，但是街道两旁的小店都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小灯，闪烁不停。
姜显进便利店买了点东西，出来时，雪下得更大了一点，几乎要看不清路。
姜显给莫衡打了电话。
“醋帮你买好了。”
“你走到哪里了？”
“你家楼下的那个便利店。”
“怎么不让我去接你？”
姜显停在楼梯口，拍了拍手臂上、帽子上的积雪：“你都接过我那么多次了，这次我自己试着走走，好像也能走得通。”
莫衡开玩笑：“走得通，你还用得着我吗？”
姜显笑：“我就差把自己装进你身体里面了，你怎么还总担心我会跑？”
莫衡那边传来切菜的声音。
“你在切什么？”
“黄瓜。”
“凉拌？”
“嗯，等着你的醋到，就可以拌了，其他的已经做好了，你来了就能吃，大门口那几节台阶滑，上来的时候小心点。”
“我注意着呢。”
莫衡给菜装盘，说道：“菜做得可能没有你好。”
“我不挑食。”
莫衡笑他：“还不挑？不吃的东西那么多，给你列个单子，能写满整整一张纸。”
姜显也笑：“哪有那么夸张？”
几秒沉默。
姜显像是想起什么：“莫衡，你还记得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吗？”
“记得。”
“我那时候就喜欢你。”
“怎么突然说这个？
“没什么，只是想一想，感觉像在做梦一样。那时候一念之间的喜欢，竟然就一直走到了现在。”
莫衡微怔，停下手上的动作。
姜显走进电梯间。
按下莫衡家的楼层。
他的声音轻轻的。
“莫衡，我很早就知道，生活里面充满了巨大的苦难和枯燥的日常，快乐总是迟到，就算来了，也只有星星点点，好像完全抵不过那些蒙在头顶的阴影。”
“但后来发现，每次和你说话，拥抱，接吻，上床，阴影就会散开一点。”
“它虽然散不干净，始终在那里，伺机而动。我有时也会觉得无望。想着，会不会，自己注定要和它纠缠一生。”
“但是，知道你在身边，我就能多一点和它抗争的勇气。”
“姜显……”
姜显听见莫衡叫自己的名字。
他笑了笑。
“开门吧。”
声音同时从手机和门口响起。
莫衡走过去，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拉开门。
他看见站在门口的姜显。
姜显微仰着头，软软的头发翘起来两根，旁边沾着点白色的雪花，羽绒服的兜帽刚刚放下，还有些没有理平的褶皱。
他手里面拿着瓶东西，但明显不是莫衡要的醋，而是一瓶酒。
姜显笑容温和，没有杂质。
“新年快乐。”
“……”
“我回来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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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ww，感谢大家陪伴！接下来番外会陆续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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