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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晚饭，姜显收到了莫衡传过来的视频。
他窝在椅子里，两条腿并在一起挤在椅座上，侧着点身体。
戴上耳机后，姜显点开播放。
这还是姜显第一次听莫衡讲课。
当一个自己十分熟悉的人，出现在镜头前时，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在姜显看起来，都很有趣。
整个视频的效果很好。
能够把一个“学习类”的视频拍得有趣、有节奏感，让人想要反复看，有很多必要的条件。
需要时间上的巧妙安排，包括一些幽默点的设计。
还要有干货，但干货又不能枯燥。
除此之外，相当依赖讲师的个人魅力。
姜显完整看了三遍，直到第四遍的时候，他才点下暂停键，给莫衡发了一条语音消息。
“这视频很厉害。”
这是姜显唯一能够想到的评价。
姜显当时以为，自己能给出这样的评价，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熟悉莫衡，所以带了一部分的“滤镜”，觉得效果奇佳。
他没有想到的是，莫衡第一次出镜录的这段十五分钟的“预热”视频，会在那天夜里，因为姜显采访带起的热度，以及机构的偶然推广，而一夜爆火。
网络世界总是魔幻的，让人觉得不太真实。
这一条视频的发布，使得曾经还好坏参半的舆论，逐渐变成了“九一开”，九成好评，一成差评。
以前，公众了解莫衡，一部分是通过学校发生的事，另一部分是听姜显的采访，因而所知甚少。
但现在，视频让人们能直接看见，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直到时冉夜里给姜显发来消息时，姜显才确切地被拉回现实。
“托你男朋友的福，我们今晚不用加班了。”
“……”
时冉发来几个狗头的表情，她问：“他这么有天赋，以前怎么没尝试一下？如果早知道会发展成这样，我当初在签你的时候，肯定把他也一起签下来。”
“现在也可以。”
“说得轻松，这一夜过去，你们CP组队的身价，可不是我能轻易决定的了，我现在肠子都悔青了。说到底，姜老师你不够意思，也不提前透露一下。”
时冉和姜显接触了几次后，最开始时的生疏烟消云散。
姜显看见时冉这话，有些无奈。
他也没有想到现在的情况。
时冉转了话题：“画展的主题选得怎么样了？最晚，明天晚上也要定下来了。”
“还没好。”
“抓紧时间。”
“嗯。”
……
这是许多人都无眠的一个夜晚。
莫衡那边，一直在连夜开会商讨接下来的方案和视频内容。
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而在这第一个视频爆火之前，包括莫衡在内的这个团队，已经有接近四十八小时没睡过觉了。
看似连贯、一气呵成的视频，每一句话都经过反复的斟酌。
莫衡没有太多这方面的经验。
同样的，他也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天赋”之类玄乎其玄的东西。
既然如此，为了最终的效果，就只有反复录制。
一次不行，再来一次。
修改语气，修改字词，修改那些幽默的部分，直到足够吸引人为止。
莫衡知道，与此同时，有无数和他们类似的团队，付出着和他们同样多、甚至比他们还多的努力，等待时机。
他们是幸运的那一个。
但是能不能维持热度，还要看接下来，他们能坚持多久。
“大家先休息十分钟吧。”
莫衡拍了下手，结束了这一次短暂的临时讨论。
有人给他递了一杯咖啡，莫衡一边翻着手中画满了修改符号的文本稿，一边接过来：“谢谢。”
“莫老师，您也去休息一会儿吧，连续录制了这么久，一直维持这样的精神状态。”
“你先去吧，我把刚刚新一版的稿子改出来，等下录着试试。”
莫衡拿起手机，手机最上方，是姜显那一条语音消息，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姜显的名字。
……
凌晨三点左右的时候，姜显看着PPT上的那几个画展主题，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这些主题都不太让人满意。
之前在K市待了很久，姜显想过很多事情。
其中也包括——
他回来究竟要做些什么？
他究竟要通过画画这件事，实现什么？
姜显是因为想要传递某些“声音”而回来的，可是现在，却好像仍然止步不前。
……
第二天八点。
敲门声让姜显从沙发上惊醒。
他揉了揉眼睛，望向窗外，天有点阴。
这一夜睡得并不好。
有很多姜显之前根本没见过、也没听过名字的人发来消息，希望能够达成某种合作关系。
陆陆续续的消息和电话，让姜显带了几分疲惫。
他对着穿衣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模样，拉开门，看见刘阳正站在他的门口。
姜显微怔：“刘哥？”
刘阳点点头：“不好意思啊，也没打声招呼就来了。”
姜显撤开给刘阳找了一双拖鞋：“进来坐，屋里面有点乱，别介意。”
两人在沙发坐下，姜显给刘阳倒了杯水，问他：“是有什么急事吗？”
刘阳低了低头，神情中带着点难以纾解的担忧。
姜显发现，其实昨天在大门口的时候，他看见的刘阳的“犹豫不决”，可能并不是对自己的疏远，而是和现在相似的“担忧”。
“小姜，你懂画，有点东西，想请你帮忙看一下。”
刘阳说道。
刘阳从一个帆布袋里面拿出了一叠画纸。
姜显接过来，看见上面的内容时，动作轻微停顿。
那是一叠儿童画。
“我之前说，想让囡囡像你一样学个画，就送她去了一个绘画班。囡囡的画有点奇怪，她的老师和我们沟通了几次，我们也想不到什么办法，你这次回来，就想着，能不能让你看看。”
姜显一张一张翻开那些画。
画的笔法很稚嫩。
但是，那些画传达给姜显的，却有一种“令人窒息的熟悉感”。
几乎所有的画上，都用深黑色的蜡笔，涂了很大一团阴影。
姜显想起，自己小时候，也做过同样的事情。
刘阳说道：“我们从囡囡的老师那里，拿到这些画后，问她为什么要这么画，她说因为她看见了，所以就画下来了。我们听她这么说，很着急，以为是她的视觉出了问题，带她去医院检查，却也没有查出什么……”
姜显觉得有些胸闷，他走到窗边，拉开客厅的窗户，重新回来坐下后，说道：“应该不是眼睛的问题。”
他问：“囡囡喜欢画画吗？”
刘阳停顿，回想着：“她没说过，但每次送她去上课，她也没有哭闹。”
姜显放下那叠画，说道：“还是先问问吧，囡囡还小，如果不喜欢，不能强求的。”
“那这画……”
“我猜测，可能是心理的原因。不过，我在这方面不够专业，我帮你们联系个人，如果他答应，就把囡囡的情况和他说说，说不定能解决些问题。”
刘阳连忙起身和姜显道谢。
“有消息我联系你。”
……
重新关上门，姜显觉得浑身有些脱力。
刚刚那些画仿佛是有色彩的影子，在他的眼前飘过，黑色的斑点和阴影，覆盖在色彩之上，无法散开。
姜显意识到，他所遭遇的，不是某个“偶然”现象，也不是巧合。
这些事情发生过、正在发生、并且，将持续不断地发生。
这是个压抑的事实。
姜显倚靠在门上，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平复了一下心情后，拨通了宋岩的号码。
宋岩的声音没有变，依然是原来那样不急不缓，带着轻微的笑意：“怎么突然打电话？姜老师复出这么顺利，我都以为你不会再联系我了。”
“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宋岩挺有兴趣地问：“什么事？”
听完姜显的叙述，宋岩沉默了几秒，说道：“我不轻易接这种工作的。”
“嗯。”
宋岩以为姜显会再说点什么。
但最终，姜显也只是轻轻说了这一个字。
宋岩无奈地笑了一声，语气有点低：“姜显，你这是算准我拒绝不了。”
这次，他没叫姜老师，而是直接说了名字。
姜显捏着手机低了低头，看向自己白色的拖鞋：“治疗费用都正常，我可以付给你来往的机票钱……”
宋岩打断他：“我不想要那些。”
姜显手指一紧。
“你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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