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发病
任夏说完，顿时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图标一直在消息栏里闪动，迟卓一又不是瞎子，还用得着他来说？
好在迟卓一也愣了神，反应过来的时候，张口就是习惯性地信口开河。
“害，哥的魅力无可抵挡，刚开学第一天就吸引全高一的小学妹，大半夜给哥发消息……”
“滚远点。”
这家伙似乎已经把“不着调”三个字刻入骨髓，自灵魂深处向外，都散发着一股荒唐可笑的气息。
可，又算不上讨厌。
迟卓一风卷残云般解决了剩下的泡面，一边咬着火腿肠，一边问，“既然你是从未来穿越回来的，你是不是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啊？”
从客观的角度来说，似乎的确是这样。
而且，这也是证实自己那些年的所见所闻，是真实存在的、而非一场梦或者幻觉的真实依据。
任夏闭上眼，试图回忆高二开学时发生过什么。
“有了！”
任夏“唰”的睁开眼，“这周三第九节课的时候，给学校供电的配电箱会损坏，导致停电！”
这件事着实令他记忆深刻。
刚开学没两天，第九节眼瞅着要下课了，突然“啪”的一声，四周一片漆黑。
（1）班的老师经验十分丰富，站在讲台上喊了声“肃静”，不紧不慢地呷了口茶。
随后道：“你们书桌上挂着的消防袋里有手电筒，现在都把手电筒拿出来，前两排的同学把光打在黑板上，咱们把这道题讲完。”
一下课，学校就组织学生有序放学，出校门之后，还能看到不远处的配电箱冒着浓浓的黑烟。
靠近配电箱的那条路被封死了，他只好沿着学府桥绕了一大圈才回到家。
“这样啊……那岂不是不用上晚自习了！”迟卓一枕着胳膊，举起雪碧的罐子，跟任夏面前的易拉罐碰了个杯，一饮而尽。
“嗯。”
纷繁的思绪被迟卓一的声音扯回了现实。
“再有两个来小时，就该到校了吧？”
“嗯。”
“同桌，你对我有点冷淡啊！”
迟卓一忽然身体前倾，朝着任夏压过去，盯着他的眼睛。
任夏一惊。
他的视野中，迟卓一整张脸被无限放大，最后只剩一双碧绿色的眼睛。
慌乱之中匆忙一瞥，那双眼里还含着细碎的光。
凌晨时分，安静的网吧里，四目相对。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
“该说不说，就算你烦我，跟老班申请换座位，咱俩还得当小半年的同学呢。更何况，我自认为也不是特别讨人嫌嘛……”
任夏什么都听不进去，脑子一片空白。
他猛的一把推开迟卓一。
“抱歉，我不喜欢和别人靠得太近。”
他不去看装模作样揉着胸口喊疼的迟卓一，反而垂下头，用力呼吸着。
缕缕凉气顺着他纤细的脚腕席卷而上，他下意识缩了缩腿，恍惚间想到自己睡了一晚都没觉得冷。
一个可笑的想法从内心深处的土壤里，探出一片细嫩的幼叶。
怎么可能呢。
任夏只当自己自作多情的毛病又犯了，一边揉着额角，一边思索该如何跟迟卓一解释。
他打小就不喜欢和人亲近。
这些矫情的症状，在他十二岁那年，被彻底“发扬光大”。
被除自己以外的人触碰，都会让他全身上下立起一层鸡皮疙瘩。
触碰，封闭，靠近，黑暗，一切会让他想起那个晚上的征兆，他都避之不及。
天底下怎么会有他这么矫揉造作的人？
迟卓一也会把他当作怪物吗？
他本来就是啊。
他怎么刚刚才发现，四周竟然这么黑？
他怎么还敢在这样的环境里，多待一刻啊？
泪水滑落的一瞬间，整个网吧视线所及之处，灯火通明。
迟卓一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楼梯口，此刻更是满脸懵逼，“卧槽？我就想上个厕所，灯怎么亮了？”
任夏眼神微动。
好像刚想说点什么，迟卓一又自言自语，“算了，开都开了，还是别关了。我跟你说，刚才我那一下，差点把泡面吃进鼻子里……”
任夏脑子是空的。
灯突然亮了，已然出乎他的预料。
那嘻嘻哈哈的声音，更让他感到不真实。
他蓦然从刚刚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怎么了？
明明一直都有吃药，怎么又突然莫名其妙的发病啊？
在他的记忆里，高二正是病情最严重的时候，他被迫每天睡十四个小时，他被迫忍受思维延迟的痛苦。
他那么努力地活着——
任夏发疯一样，手抖个不停，慌张地摸向书包的侧口袋，直到冰凉的塑料触感顺着神经传至大脑，他才仿佛被注射了镇静剂似的，死死的将那东西攥到手里，缓缓取出。
是一个三段式药盒，橙色的。
他颤颤巍巍的取出一枚白色的药片，迅速塞进嘴里，凭借本能艰难地吞咽。
指针一步一步地走过每个小格，胸口和后脑的刺痛感伴随着指尖的麻木，拼命吸引着他的注意。
时间的流逝，就像许久不用的一张老琴，刚一动弦，晦涩凝绝。
可神智又格外清醒地独立于这痛苦之外，注视着那个痛苦狼狈的自己。
五分钟，一杯茶，一炷香，很快就能消磨过去。
不多不少，身上的一切不适都逐渐褪去。
他连喘气都在颤抖。
冷汗打湿了贴身的短袖。
眼前的世界，也逐渐清明起来。
声音，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同桌？诶，我都楼下一日游回来啦，你怎么还发呆呢？”
迟卓一伸手在任夏眼前晃了晃。
任夏回过神，不住地躲闪迟卓一的目光。
他最清楚，自己每次发病以后是个什么狼狈模样。
脸上的泪痕，红肿的双眼，哪样也说不清。
“不是我说，同桌，虽然我能理解你第一次来网吧的激动心情，但也不能娱乐过度，你看你，眼睛都玩红了！电脑有辐射的……”
冷得彻骨的手，忽然被突如其来的温暖包围。
是人的体温……吗？
本能的那种抗拒，刚刚冒出一点苗头来，就被不知道什么，狠狠地压进地底。
任夏抬头，冷不防撞进迟卓一的眼神里。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