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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望无际的太平洋上，星光正洒在幽暗的海面，随着微弱的海波翻叠出层层银光。在这望不到尽头的广阔世界中，一切都仿佛沉入梦境。然而倏忽，有两个黑黑的东西翻出了水面，它们圆润的脸被月光勾勒出细细的线条，一眨眼便又没了踪迹。唯独那睡梦里的海，被搅出一层涟漪，一直延伸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妈妈，”一个轻快的声音从海面下传来，“今晚的星星真漂亮啊！”那是一头年轻的小鲸，它正紧跟在妈妈身后，跟着她优美地在海里游动着。刚才跃出海面正是它的主意，因为它想看看天上那些闪烁的小东西，那是它最喜欢的了！
　　妈妈微笑着点头，那的确是美妙的东西，但作为一头鲸，那也是最遥远最没有用的东西。于是妈妈还是开口问它：
　　“鲸儿，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星星？”
　　“难道你不喜欢星星吗？”小鲸反问她，“它们眨着眼睛，在天空中铺出了一条明亮的路，可以带着夜行的鸟儿们回家。”它带着些兴奋地语气回答道，“要是咱们海里也有这样一条闪着光的小路该多好呀！要是，我能成为一只小鸟该多好呀！”

　　妈妈游慢了些，小鲸与她面对面。她脸上有一条伤口从眼角伸长到鱼鳍，因为已经过去了很久，伤口不再狰狞，只是愈合后却发了白，依然存在。那是她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免于一条鲨鱼的攻击而拼死留下的勋章。妈妈小小的眼睛此刻正望着小鲸，被从水面上映入了一丝丝幽光反射出一个极暗的光点，智慧、温柔又带着一丝沧桑：
　　“天上的东西会倒映在海上，你就在这条星光小路上游行着呢！”
　　小鲸望着妈妈的眼睛，它想了想又反驳道：
　　“可是我看不见！”
　　“它就在你头顶，虽然你看不见，但小鸟现在也正羡慕着你呢！”
　　小鲸有些兴奋，它一向很相信妈妈的话，她是这世上最有智慧的人了！不过，小鸟会羡慕自己吗？这一点它是不信的：
　　“我不会飞，我不能像它们那样更接近星星。”
　　“你会飞。”妈妈回答它，“你的鱼鳍那样大，在海里每一次划行都要比小鸟更快，它在天空飞行，你也在海里飞行着。”
　　“在海里飞？”小鲸第一次听到这样有趣的说法，它太快乐了！它挥了挥自己的鱼鳍，它身边的海水一瞬间便被搅出了气泡。它甚至哼出了歌，它已经很久没有唱歌了，因为鲸们都不喜欢它的歌。
　　妈妈却不一样，她跟着小鲸的歌声快乐地摆动起自己的鱼鳍和鱼尾，在水里跳起舞来。

　　“鲸儿，”妈妈笑着开口，“你就是一颗星星。”
　　“我？”小鲸有些惊讶，“我又不会发光，我怎么是星星呢？”
　　“你会发光的，只不过你还没有找到窍门。”妈妈回答它，“我好喜欢你的歌声！你只要唱着歌，坚持往下游，就会成为一颗星星的。”
　　“可……”小鲸有些犹豫，它没往下说，它从不敢在别人面前唱歌，它只敢当着妈妈的面唱歌。
　　“我有些累了，”妈妈游快了一些，“这里真是一个睡觉的好地方。”
　　“那我们就在这儿睡一会儿再走吧！”
　　妈妈没有说话，她游得更快了，小鲸有些奇怪，它拼命去追，妈妈却忽然停下来，在一块昏暗的海水中一动不动。小鲸只好也停下来，它绕着妈妈游了两圈，刚想开口，妈妈却突然说话：

　　“我要在这里睡觉了。”
　　“好呀，我也陪你睡一会儿吧！”
　　“不不，”妈妈摇头，“我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在这儿睡觉。谁都不要打扰我，你也不要。”
　　小鲸不太明白，但它好像觉得心里缺了一块。这时，妈妈温柔地朝它笑了笑，小鲸这才发现，妈妈一向漂亮的脸居然已经如此苍老：
　　“接下来的路，你得一个人去走。”妈妈说。
　　“可我，可我还想见你！”
　　“我们会见面的。”妈妈平和地回答，“会的，鲸儿。”
　　“什么时候？”小鲸觉得她在撒谎。
　　“我跟你约定，”妈妈却诚恳地回答，“一百年，一百年以后你再来这里，那时你肯定已经是一颗星星，你也一定会再见到我！”

　　小鲸愣了一下，它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答应她。但妈妈却没有等待它的答案，她闭上眼睛，向海底最幽暗的位置落去，也与这世界一同沉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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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段悲伤的日子，小鲸的身前再也没有妈妈的指引。它有很多次因为伤心想要放弃旅途，但夜幕降临，当满天的星星散落光芒时，小鲸总会想起那一晚妈妈说的话。于是它重新启程，它这一路上都唱着歌，它记得妈妈与自己的一百年约定。
　　它回忆着妈妈从前与它说过的那些故事，说她自己曾经去过地球的最北边，在那里看到过绿色的星星，小鲸想要亲眼去看一看。于是从下定决心的那天起，它就努力朝着北方迁移。
　　这一路上，它发现海水的温度越来越低，不仅如此，空气也不再温暖。每一次抬起头呼进体内的气体都变得更加凛冽。直到它发现头顶上有雪花飘落，而极目远眺，明亮的白色天空下，漂浮在海面上的陆地也变成了一片苍茫的白。

　　“这里是……北极？”小鲸默默思考，它钻进海里，一口气游到了浮冰边，它发现那些漂浮的大陆下居然有着更为庞大的冰柱。在冰柱面前，小鲸也显得那么渺小。它吃了一惊，它原以为自己是这大海里最大的东西，然而今天，面前这座庞大的“山”让它第一次感受到震撼。它围着“山”转了好几圈，也许只是因为单纯的惊讶，它竟情不自禁唱起歌来，那是妈妈教它的一首关于故乡和爱的“童谣”。小鲸低沉的声音在冰冷的海水里悠远地传颂着。不久，在一块透着光的冰窟窿下竟然传来了闷闷的敲击声。小鲸的歌声断了，它游过去，才发现有只白家伙正呆在水下睁着双眼快乐地望着它。小鲸从没见过这种动物，它厚厚的身体，毛乎乎的脸蛋，哪里像是在海里生活的样子？
　　而他却指了指冰窟窿，随后一翻身便上了岸。小鲸连忙追到冰洞上，它伸出脑袋，正对毛家伙的脸：
　　“熊？你是熊？”
　　“嗨！”白熊坐在冰洞边笑眯眯朝它摇了摇爪子，“我叫北极熊。”
　　“你是熊，怎么在海里？你们北极的熊还能在海里生活？”
　　“不是的，我在海里捕食呢！”北极熊回答，“我听到你的歌声，我以前只听说过鲸鱼唱歌很好听，没想到是真的！”它兴奋地说道。
　　“好……听吗？”小鲸被这一夸反倒不好意思了，它不确定地反问道：
　　“好听呀！”白熊回答，“这声音可比北极大陆上‘呼啦啦’的北风好听多了！”

　　小鲸有些害羞，不过还是抑制不住快乐，甩了甩尾巴。
　　“你是一个人来北极吗？”白熊问它。
　　“嗯。”小鲸回答，“我想见见世面。”
　　“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听说这里的星星是绿色的。”小鲸回答。
　　“啊，是这样！”白熊坐在冰上优哉游哉地点了点头，“是呀，你来的真是时候，现在的北极正是极光满天的日子，天上的星星会被染成绿色。”
　　“那可真是太美妙了！”小鲸睁大双眼。
　　“你是为了极光来这儿的？”
　　“不不，我是为了星星来这儿的。”
　　“星星？”白熊很惊讶，“可你不是在海里生活吗？你离星星是那样远呀！”
　　小鲸点点头，它开心地回答：
　　“对呀，很遥远，但也很近。因为它们的光会落在海面上，我与它们又是那样近。”

　　白熊虽然觉得不可理喻，却又感觉有些道理。于是它就坐在冰窟窿边，陪着小鲸等到日落，它们一边聊天，一边看着月亮慢慢升起。小鲸告诉他自己的烦恼，他始终不明白妈妈说它就是一颗星星是什么意思，白熊也想了很久很久，它怀疑小鲸是不是还有什么了不得的技能没有开发，说不定它是一条会发光的鲸鱼呢？
　　不久后，地平线上升起了一簇绿色的光，它洒在海面上，将幽暗的海涂抹成醉人的荧光绿。小鲸屏住呼吸，它从未见过如此惊心动魄的美景，那些绿光将漫天星宿染成荧光，然后落在小鲸的身上，将它也包裹成了绿色。小鲸快乐地在水里晃了晃身体，它悠远的歌声在空气中飘荡开来，冰封的北极大陆上空，来自深海的呼唤越传越远。这片冰雪世界似乎沉入苍远的幽蓝大海，一石一景都在体味着亿万年的沧海桑田。白熊早已看腻这景色，可今天，当小鲸的歌声衬托面前的美景时，白熊却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舒畅。它喜欢这头小鲸，喜欢它的歌声。于是它站起来走上了一座山坡，跟着小鲸的歌声也长吼了两句。它转过身，在山坡上往下看，他发现这头小鲸居然“发着光”，它绿油油的，伸出海面的嘴巴被洒落的星光镀成了清亮的绿。在那幽暗的海面上，它就像一颗星星似的。

　　“哇！你就是星星呀！”白熊朝它吼，小鲸却没有听到，它依然快乐地唱着歌。它第一次发现和朋友在一块儿是那样快乐，它从不敢在别人面前唱歌，可是白熊不一样，它甚至愿意和自己一块儿唱歌！这真是太快乐了！
　　小鲸望着绿色的星星，望着山坡上的白熊。忽然，它发现白熊的面前走来了好几只和它模样相似的白熊，它们和白熊说了些什么，随后，它们便一块儿吼叫。小鲸望着它们追逐玩耍起来，忽然很羡慕它们，它甚至不再嫉妒有翅膀的鸟儿，它多希望能和那只白熊也在这北极大陆上尽情奔跑。白熊和它的伙伴们从山坡上跑了下来，它朝小鲸摆摆手：
　　“真高兴遇见你，你让我知道，原来我们的极光是这样美！”
　　“嗯。”小鲸似乎预感到了分别的到来，它变得沉默。
　　“我要和我的伙伴们回家了！爸爸妈妈还等着我呢！”
　　“好的。”小鲸没有多说一句话，它想起离开了自己的妈妈。
　　“小鲸，你真的是一颗星星！”白熊最后说，“你的妈妈没有骗你！”白熊说完这句话便转身，跟着它的伙伴们朝极光的方向跑去。

　　小鲸愣在原处，它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自己还是那样平平无奇，别说发光了，它甚至连一个伙伴都没有。它望着白熊远行的身影，光芒洒满北极大陆，雪地上有风吹过，遮住了它远行的身影。
　　今晚的世界沉入了绿色的梦境……
　　……

　　好多年过去了，小鲸依然在世界各地旅行。它还是一条孤独的鲸鱼，它曾经想要加入鲸鱼集团，和他们一块儿旅行。可是没人愿意留下它，即便它的身材线条如此优美，鱼鳍巨大又灵活，可只要它一开口，就再没人愿意听它说上一句话。它是鲸鱼世界里最奇怪的存在，没人听得懂它的歌，没人喜欢它低沉的声音，它不能与别人交流，它只好永远继续一个人的旅行。
　　某一年的二月，它只身来到了温暖的加利福尼亚流域。那里的海水被阳光爱-抚，不再是北冰洋的深邃寂寥，而是蓬勃充满生命。小鲸很喜欢，它现在已经是一头成年鲸，它快乐地翻身越出水面，身边一艘白色的邮轮上，有人在为它欢呼。他们挥舞着双臂大叫着什么，小鲸更起劲了，它在泛着金色阳光的水面上又仰起脖子翻了个身，水花在阳光下翻出几朵漂亮的浪花。
　　不久之后，轮船便被甩在后面，夕阳的余晖洒在大海上，橙红色的光会让小鲸想起北极天上的绿色星星。它一边游泳一边唱歌，等待着那巨大的火球重新落入海平线。

　　就在这悠然美妙的时刻，它的面前竟然迎来了三头体型小于它的虎鲸。它们黑白相间，皮肤光滑，灵巧地围着它转了两圈。小鲸并不认识它们，但毕竟与自己是同类，小鲸还是很有礼貌地与他们打招呼：
　　“你们好呀！”
　　它们并不说话，只是虎视眈眈地望着面前的鲸鱼，脸上挂着狡猾的笑容。
　　“请问，你们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它的声音可真有趣！”一头虎鲸开口。
　　“对啊！”另一头虎鲸说，“难道它是一个人吗？”
　　“要不我们带上它？”第三头虎鲸提议道。

　　小鲸愣了一下，第一次有人愿意带它一起旅行，它用一种期待的目光望着另外两头鲸鱼，而他们则开口问道：
　　“你愿意吗？”
　　“当然！”小鲸狠狠点了点头，它欢快地游到它们中间，它比三头虎鲸大了很多，但它并没有因此而高傲，相反，它实在太感谢它们了！
　　它在它们中间唱歌，它们夸它的声音独一无二，虽然不是很明白它唱的内容，但是它们还是夸它厉害。

　　太阳已经完全下去了，虎鲸们请小鲸在前面游，这样可以让体型比较小的它们减少水浪的冲击。小鲸实在太愿意了，它第一次能交到自己的朋友，从前，它只能羡慕北极熊，那一夜，它甚至希望自己也能生出脚，能走上岸和它们一起驰骋在冰雪世界。但是现在，它不需要了，它还是更喜欢在海里，因为星星升上来的时候，它就可以在那条星光小路上飞行。它知道的，连小鸟都会羡慕它。
　　忽然，在这美梦一样的夜晚里，小鲸感到自己的尾巴传来一阵疼痛。它灵敏地转身，这才发现三头虎鲸凶相毕露，这时它才从遥远的记忆中找到妈妈在它很小时跟它说过，虎鲸虽然与它们是同类，却处于海洋食物链的顶端，它们甚至会捕食同类，它们是海里最狡猾和凶狠的存在。

　　小鲸心里一惊，它的尾巴因为中间那头虎鲸的咬食，开始不停地流血。三头虎鲸却被这鲜血的气味招呼得愈发兴奋，它们围着小鲸，将小鲸死死圈在了包围圈里。小鲸有些惶恐，望着它们问道：
　　“你们在干嘛？”
　　“我们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你们……是要吃了我？”小鲸问道，“你们不是刚刚还在夸我唱歌好听吗？”
　　“哈哈哈！笑死我了！”其中一头虎鲸说道，“老大，它居然以为我们喜欢它的歌声，我们可是连你在唱什么都听不懂，你的歌声实在太难听了！”
　　“……”这句话把小鲸几乎打入深渊，它以为这世上总会有一条鲸鱼喜欢它的歌声，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它却始终没有找到哪怕一头喜欢它歌声的鲸鱼。它的眼前似乎又出现那头白熊与同伴渐渐远去的背影，小鲸忽然失去力气，它想，自己或许就是这样了，它不知道今晚之后，自己还能不能遵循与妈妈的一百年约定。

　　三头虎鲸一齐朝它游过来，即便它用上所有力气去躲，依然非常困难。它们体型更小，更能抓住它。很快，小鲸的脸上又被虎鲸锋利的牙齿划开一条伤疤。它忍着剧痛奋力朝前游去，温暖的海水淋在它的伤口上让他更加疼痛，它跃出大海，才发现满天的星光，早已铺就了一条通往世界尽头的道路。小鲸在迷糊之间便沿着那条星光小路飞驰。它张开嘴巴，它想，在生命的尽头高歌一曲也未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于是，那低沉的声音便在海洋中蔓延开来，三头虎鲸依然紧追不舍，而小鲸则拼尽全力想要摆脱它们。
　　可是它实在太累了也太疼了，渐渐的，速度开始慢下来，小鲸的眼睛也模糊了。那条乳白色的星星光带似乎距离它越来越远了，小鲸望着它，就像是一个抓不住的梦一样。

　　然而就在此刻，它模糊的视线中，似乎闪过了一道白色的身影。身影的吼声一瞬间击退了所有入侵者，强壮如它，巨大的鱼鳍扇过去，三头虎鲸纷纷后退，它们本还想前进，然而对方却又吼了一声。那声音低沉，与自己是那么相似啊！
　　小鲸转身，这才发现面前是一头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鲸鱼，它此刻正挡在小鲸面前，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小鲸。小鲸看到那三头怯怯的虎鲸，终于也冲上去与这头陌生的鲸一道赶走了它们。

　　原本被搅乱的海水渐渐平静下来，小鲸喘着气，很久之后，它才转身看向那头陌生的鲸鱼：
　　“谢谢你！”
　　“要跟着我吗？”
　　小鲸想起那些虎鲸，它们也是这样说的，所以小鲸没有立刻回答，脸上流露着怀疑。而那头陌生的鲸鱼却朝小鲸微笑了一下，它张开嘴，接着，一段沉郁平缓的低吟便从它的嘴里传来。小鲸惊讶地发现，它的声音与自己是那样相似，但它并不因此而不自信。那悠远的歌声似乎就像头顶的星星一般闪闪发光。鲸停下了歌声，它微笑着看向小鲸：
　　“我和你一样，生来就是这样的声音。谁都不喜欢我，也曾经独自旅行很多年。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不是这海洋里的唯一。”

　　它话音未落，从海洋深处竟然又传来了两段低沉的歌声，小鲸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另外两头与自己相似的鲸鱼。它们游到了小鲸身边，看着它一身伤口，便急急忙忙要帮它止住流血。它们手忙脚乱的模样，让小鲸忽然感动得想要流泪。
　　救了小鲸的鲸鱼用鱼鳍拍拍它，说与其哭还不如唱首歌来得开心。于是小鲸便张开嘴，它用舒缓的节奏唱出了那首关于故乡和爱的“童谣”。其他三头鲸鱼纷纷给它合唱，此起彼伏的悠扬歌声在整片海洋中弥漫。伤口不再那么疼痛，小鲸跟着他们在洒满星光的温柔海洋中跳跃歌唱，仿佛那片加利福尼亚的海洋就是它们的舞台。
　　也许这世界上的大部分鲸鱼都不能接纳它们，但能寻找到听懂自己歌声的极少数，也已经是一种奇迹了！
　　从那天起，小鲸的世界似乎打开了一道金色的大门，许多许多年以后再回想，小鲸依然庆幸那一夜与它们的相遇。
　　……

　　“你知道我这一百年活得有多精彩吗？”一条身色黯淡的鲸鱼对身后的小鲸鱼说道，“虽然前半生很艰难地寻找着自己的伙伴，但是后半生却和它们快乐潇洒地度过每一天。”
　　“妈妈，曾经有人说你的歌声不美妙吗？”
　　“你觉得呢？”老鲸问身后的小鲸鱼。
　　“我觉得很美很美。”小鲸鱼兴奋地说道。
　　“对吧，我也觉得！”老鲸笑着回答，“我和我的妈妈曾经约定，她说我一定能成为一颗星星。”
　　“一颗星星？”小鲸鱼费解地望着前面的老鲸鱼，“妈妈，鲸鱼怎么能成为一颗星星呢？”
　　“对呀，我也很奇怪呢！”老鲸鱼将头探出太平洋的海面，她望着横亘头顶一个世纪的星光，它们没有变化，仍然熠熠生辉，老鲸的嘴角浮起一丝微笑，“不过我应该做到了。”她轻轻说道。

　　等她重新回到海里，便转身对自己的孩子说：
　　“我想睡觉了。”
　　小鲸鱼望着她的眼睛，她的眼角边有一条发白的伤口，据说是年轻的时候为了逃离三头虎鲸的追杀而留下的。
　　“好呀妈妈，我们就在这儿睡一觉！”
　　“不不，我想一个人睡在这儿。”老鲸记得一百年前，她的妈妈就是在这儿睡着的，她觉得是她与自己履行承诺的时间了。“接下来的路，你得一个人继续往前走。”

　　小鲸没有说话，它的眼神忽然复杂起来，惶恐、悲伤、难受一齐朝它袭来。老鲸鱼想起那时的自己好像也是这样的，但是现在，她却成了那时的妈妈。她朝着幽深黑暗的大海缓缓落下。星光已经照不到它，但从海底深处似乎散发出微弱的光，那里仿佛也散落着一颗星星。这颗“星星”的光越来越亮，老鲸就像是漂浮在温柔的阳光中，在光的深处，一条鲸鱼正用暖融融的目光注视着它。那个瞬间，老鲸仿佛重新变回了一条小鲸，它的妈妈正在光里，她正朝它招手，那里盛满了回忆，它与妈妈的约定在这一刻终于实现。

　　不久，那片光便慢慢熄灭，坠入大海深处的那颗星星也终于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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