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买不起an眠药的日子

　　柏桀玩了半天，觉得无聊极了，转头去看孙谓瑶背单词。

　　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是他最值得拿出来炫耀的东西了，在别人都低着头背单词时，他却只需要看一遍书，就能轻轻松松背下来。

　　“干嘛那么辛苦，陪我玩一会嘛。”柏桀嘟囔着，语气中带着一丝优越感。他是聪明而自知的人，有着与生俱来的骄傲和玩弄别人的恶趣味。

　　“别闹啦，我哪像你那么聪明，看一遍就会了。”孙谓瑶无奈地看他一眼，她这个同桌总是像个小孩子一样，她有时候也会羡慕不已，是被保护得多好才能这样无忧无虑。

　　“哼哼，那好吧。”柏桀满意的勾了勾嘴角，眯起了眼睛，他是虚荣的人，被夸一句，险些让他把尾巴翘起来。

　　上课铃很快打响，柏桀慢悠悠地坐起来，从课桌里翻出英语书。

　　他从小就对各种语言感兴趣，学英语根本不费力气，所以英语课更是懈怠。

　　直到老师考英语单词时，他仍是懒洋洋的。

　　“upset……”

　　直到老师念完最后一个单词，柏桀彻底愣住了。

　　那张纸上一片空白，正如他此时的大脑一片空白。

　　柏桀的瞳孔都在颤抖，不光是因为那些单词被忘了个干净，更是因为他忽然发现，仅仅是早上发生的事情，他都忘了个干净。

　　“怎么了？”孙谓瑶转头看向他，柏桀已经愣在那里半天了，一个字都没有写。

　　“都忘记了……我记不住了……”柏桀眼里闪过崩溃的神色，一时间无法接受这样的打击。

　　“是因为头上的伤吗？伤养好了应该就没事了吧。”孙谓瑶安慰着。

　　“希望是吧。”柏桀面色惨白，直接将那张白纸交了上去。

　　英语老师倒也没怪他，也许是班主任提前打过招呼了，也许是看着他头上厚厚的纱布不忍开口。

　　可柏桀依旧备受打击，趴在桌子上不肯起来。

　　直到放学的时候，孙谓瑶轻轻推了推他，他抬起头，眼圈红红的，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兽。

　　“别睡了，放学回家啦，起来。”孙谓瑶弯腰摸了摸他的头，像是在哄小朋友。

　　柏桀默不作声地收拾好桌子，穿上厚厚的外套站起身，整个人像只毛茸茸的小熊。

　　“那我走了。”柏桀轻轻歪头。

　　孙谓瑶把他的围巾系了个结，又把他的外套拉链拉上，这才放心开口：“外面冷，可别冻着你，去吧。”

　　“嗯！”柏桀轻轻点头，往门口走去。

　　“欸，你的苹果！”孙谓瑶这才看见，那个大大的红苹果还放在柏桀桌子上。

　　“你吃吧。”柏桀头也没回。

　　他不吃苹果。

　　外面的风格外大，吹得柏桀头痛欲裂，无奈戴上了校服帽子，踩着雪一步一步地出了校门，拐到了离校门不算近，很少有人来的炸串小摊。

　　“我要一个玉米。”

　　柏桀揣着手手，乖巧地站在摊位前。

　　“好嘞。”老板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也许是手艺不娴熟，每次都要等好久，但是味道倒是不错。

　　“好吃吗？”身后试探的声音传来，一瞬间让柏桀觉得冰冷无比。

　　“好吃吗。”这一次，声音在身旁。

　　柏桀缓缓转头，没有回话。

　　“我也想吃。”杜若笑眯眯地看着柏桀，语气温柔得就如同他们当初热恋时那般。

　　“两个玉米。”柏桀轻声开口，静静地看着那冒着气泡的油锅。

　　“好嘞。”老板爽快地应了一声，又夹了一根玉米扔进了油锅里。

　　杜若则在旁边玩着手机，时不时发出几声笑，也不知是在笑什么。

　　寒风呼啸如刀子，柏桀低着头，耳朵痛得快没了知觉，头部神经还在叫嚣跳动，让他死死地把指尖剜进掌心。

　　他讨厌冬天。

　　讨厌刺骨的寒冷和嘲弄的笑声。

　　玉米在油锅里滚了许多圈，老板放下手机，将两根炸得冒油的玉米放在盘子上刷着料。

　　“分开装。”

　　“好嘞。”

　　老板笑嘻嘻地收过钱，将两根分开装袋的玉米递了过去。

　　柏桀一言不发，将其中一根玉米递给杜若。

　　“谢谢。”杜若嬉皮笑脸，跟在他身后。

　　柏桀有些慌张，低着头越走越快，却被杜若抓住袖子。

　　柏桀惶恐地转身看着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往后退了半步。

　　也许是柏桀的害怕太过明显，杜若尴尬地挠了挠头。

　　“那个，我是有事跟你说。”杜若松开了抓着柏桀的手，他也不怕柏桀会跑，他现在这样头上缠着纱布，能跑多远呢？

　　“……”柏桀不言不语，依旧警惕地看着他。

　　杜若有些尴尬，但还是继续说道：“昨天王芸不小心划坏了你的脸，她说她不是故意的，是没注意到刀片什么时候跑到袖子里的，她回去内疚了很久，一直想跟你道歉。”杜若顿了顿，观察着柏桀的反应继续说道，“她昨天都哭了，说觉得对不起你，我知道你一直大度，就原谅她吧，反正你也没伤到哪里，对吧。她也挺内疚的，今天特意让我来替她给你道歉。”

　　这一番话下来，听得柏桀心中不断冷笑，可面前仍是那副懵懂胆怯的模样。

　　“我怎么会怪她呢……她也不是故意的，我没关系的。”柏桀声音很小，强挤出一抹笑来。

　　他是实在不想笑，现在他一笑就扯得伤口生疼，可眼前这个硫化氢到底能不能滚出他的视线啊。

　　“你能原谅她就太好了。”杜若欣慰一笑，又调侃道，“我昨天都没用力打你，你今天还缠了个绷带，装可怜要引起我注意吗？”

　　柏桀沉默，一脸复杂地看着他，在某一瞬间柏桀突然开始懊恼，自己语文课的时候就应该多听课，不然现在也不会想不出来可以骂他的话。

　　见柏桀没说话，杜若释然一笑，“你想让我多疼你也可以，以后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就不会打你了。”

　　柏桀无助地眨了眨眼，咬着牙挤出了几个字，“我的玉米要凉了……”

　　“那你回家吧。”杜若有一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自己深情流露地表白了半天，他居然在关心玉米。

　　闻言柏桀如蒙大赦，慌不择路地挑了个方向，一路小跑远离了他，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柏桀坐上车抱着玉米，松了口气。好险，再听下去，玉米都要被他的冷笑话冻凉了。

　　回到家时，母亲还没回家，柏桀悠哉游哉地啃了玉米，看了一眼书桌，突然开始犯愁。

　　记忆力减退到这个地步，马上就要考试了，也不知道第一还能不能保得住。

　　柏母回家时，柏桀正坐在桌前奋笔疾书。

　　柏母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走了过去，“我没看错吧，我儿子在学习？”

　　柏桀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她，她这才看到柏桀满脸的伤。

　　“妈呀！你怎么摔成这样呢！”柏母的眼睛蓦然瞪大，这孩子，是要笨死吗？

　　“路滑。”柏桀尴尬地开口，隐隐觉得有些牙疼，似乎是头疼拐带的。

　　“你真是笨死了。”柏母有些心疼地责怪着，“昨天去医院是人家花的钱吧？”

　　“嗯！”柏桀干脆地回答着，他当时神志不清，而且也并没有带够钱。

　　“一会我给你拿钱，明天你把钱还给人家，以后别总住别人家，多给人家添麻烦。”柏母转身，絮絮叨叨个不停，左右不过是责怪柏桀给别人添麻烦。

　　“哦。”柏桀没有理会她，继续背着单词。他向来学习都不怎么费力，如今这知识不进脑子的感觉也轮到他了。

　　他尝试着动脑去背，可稍微一思考，头就开始疼。

　　几番尝试下来，他也开始急躁了，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呕……”柏桀头晕眼花，俯下身干呕。

　　“怎么了？怎么了？”柏母急匆匆从厨房跑出来，扶起柏桀。

　　“头疼……”柏桀声音弱弱的，有些挫败。

　　“学不进去别学了，不是说脑震荡吗？脑震荡怎么还这么折腾呢？我又不是让你学出来个全校第一，你这是要干嘛呀，你想要妈妈的命吗？”柏母皱着眉头，一阵心疼，又实在拿他没办法。

　　柏桀深呼一口气，觉得心脏也跟着绞痛不止，顺着柏母扶着他的力道起身，躺到床上休息。

　　“你好好的啊，我去做饭，别瞎折腾了。”柏母嘱咐一句，转身去了厨房。

　　柏桀闭目，可仍是不甘心。头痛一波一波袭来，他躺在床上仿佛失去了重心，溺在一片无边的海里，喘不上气。

　　手机传来提示音，柏桀睁开眼，仿佛被人从无尽深渊里拽了出来，可是身上早已被汗打湿。

　　【魏语安】：记得换药。

　　柏桀看了一眼，放下手机，闭上眼睛接着休息。

　　没什么心情回消息，也不知道要回什么。

　　夜里很安静，配上柏母清淡的菜，这日子是越来越没盼头了。

　　柏桀看了一眼那盘油都没放几滴的菜，转身回了房间。

　　“你不吃啊？都脑震荡了，怎么还能不吃饭呢？”柏母皱着眉责怪着。

　　“谁脑震荡吃青菜炒青菜，你就找谁去。”柏桀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躺在床上闭上了眼。

　　家里从来也不缺食材，但她永远都会为了方便炒一盘青菜来敷衍，盐也不放，油也没放几滴，这都一连几个月都吃青菜炒青菜了，反正他是忍不了。

　　“你这么挑食怎么长胖啊？天天都不在家吃饭，在外面吃垃圾食品，身体能好吗？”柏母一筷子摔在桌子上，起身骂着。

　　柏桀头疼得厉害，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我就是垃圾，我乐意吃垃圾食品，你那么健康，你就把你做的菜全吃了吧！”

　　柏母气不过，此时又不能动手打他，只能坐下，一边吃着那盘青菜，一边嘟嘟囔囔地骂着。

　　柏桀听得头都要疼炸了，咬着牙翻出手机点开了魏语安的聊天框。

　　我真是活够了。

　　这六个字发送出去后，仿佛长了脚一般，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如同角落里的跳蚤，阴暗恶心。

　　他戴上耳机点开了音乐，没再理会柏母，也没有再去看手机。

　　音乐在耳中回荡，隐隐约约传出救护车的声音。

　　柏桀皱起眉头，心情很差，他明明记得这首歌里没有这样的伴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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