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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3 章
多年的相处让他们在很多事情上有着无需多说的默契,之后的三天里,几个人分工合作,效率极快地把手续和所有准备工作做好,启程去A市。
离大学的开学时间还有不到半个月,文梦新的大学在隔壁省,只能跟他们过去一趟再回来。
文一熠的学校也在A市,她索性就直接跟着提前过去。
早先几个姑姑家都说好一起去送她开学,再顺路到A市旅游。
文一熠没把事情说给小伙伴,自己去了姑姑家一趟,简单解释了一下。
几个姑姑们也不再勉强,塞卡的塞卡,塞钱的塞钱,文一熠只能全部收下才得以离开她们的家门。
二姑家的刘铭和刘绮又给她送了笔记本电脑和平板电脑,说是几位哥哥姐姐的心意。
文一熠一一收下,也都一一记在心上。
文雅莉照旧砸钱办事,三天后,五个人坐最快的航班路线飞往A市。
文雅莉提前找了中介在医院旁边租了房子,到A市的当天文维皓就留在了医院住院治疗。
文梦新呆了几天,踩着开学的最后期限离开。
几天后,文一熠的学校也开学了。
文嘉秋送她过去学校。
行李和床铺之类的东西全是文嘉秋抽空收拾了寄过来的,文一熠全程没插过手。
她一开始打算缺啥到了学校再买,但是文嘉秋坚持要给她带家里的床垫和被子,说是他早早用了新棉花打好的,又软又暖和,睡起来一定比买的舒服。
文一熠对很多事都无所谓,见他坚持,就随他去了。
陪着文一熠先到学院报了到,文嘉秋又提着大包小包和行李箱和她去寝室。
四人寝已经到了两位同学,文一熠是第三个。
寝室空间不算小,但是热闹地挤着两个一家三口,还是显得稍微拥挤了一些。
两个人一进门,寝室里的家长和同学就都一起看过来,然后热情地同他们打招呼。
文嘉秋没让一句话掉地上,文一熠只需要在旁边负责微笑就可以。
但是当文嘉秋动作熟练地爬上床铺开始给文一熠铺床的时候,寝室里还是静了一秒。
文嘉秋浑然不觉,娴熟地把床单折到床垫下铺好。
文一熠坐在位置上,行李箱里的衣服是文嘉秋已经收拾好了的,她只需要把它们拿出来挂到衣柜里。
这时隔壁床的室友试探着靠近,再次自我介绍:“同学你好,我叫林菁洋。”
文一熠放下衣服,点了下头:“你好。”
林菁洋依旧笑吟吟地看着她,她只好再次开口:“我叫文一熠。”
“是哪三个字呢?”
文一熠索性把刚领的校园卡拿出来递给她看。
“你的名字好棒!”
文一熠笑了一下,没说话。
“这是你男朋友吗?”林菁洋凑近,压低了声音。
“不是,是家里的朋友。”
“大帅哥!”林菁洋没再继续问,竖起大拇指夸道,“你也大美女!”
文一熠再次露出礼貌的微笑:“谢谢。”
在林菁洋的介绍下,文一熠又跟对面床铺叫陈句的短发室友交谈了几句。
收拾完行李和寝室,寝室依旧有个床位空着。
文一熠跟文嘉秋离开寝室,两个人跟着人群在校园里参观。
文嘉秋一路拿了相机拍照,文一熠对校园没太大兴趣,但也一路配合。
最后一起在食堂吃了晚饭,文嘉秋就要去医院跟文雅莉换班陪护。
文一熠送他去坐地铁。
文嘉秋上了地铁口的扶梯,转身回头跟文一熠挥手告别,答应他马上就回寝室的文一熠却站在地铁口看着他彻底消失在人海里才收回目光,原路返回。
回到寝室已经是晚上了,空着的那个床位终于放了东西,东西的主人正在寝室分发见面礼物。
见文一熠推门进来,女生就看过来,笑着跟她打招呼:“你好!我叫温佳晏!温是温暖的温,佳是佳人的佳,晏是日安晏。”
这个名字的读音让文一熠看向她,迎着女生笑盈盈的目光,她也笑了笑,今天第三遍重复自我介绍的那几句话。
温佳晏把包装精致的小礼盒递过来:“这是见面礼物,认识你很高兴!”
文一熠道了谢,礼貌收下。
洗了澡上床,文一熠随手掀开叠得很整齐的被子,忽然就愣住了。
她伸手把被子下面同样叠得整齐的毯子展开,反复看了正反面,才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给文嘉秋发过去。
—毯子拿错了?
那边很快回复:
—没有。
—看你在家的时候盖这个毯子能睡得好一点,就给你带上了。
文一熠手指打了几个字,动作停住,然后全部删掉,又低下头看着那条毯子。
这条毯子是文嘉秋出生时用来包他的,他小时候不离身地每天铺着盖着,她从小知道这条毯子意义非凡,但又忍不住羡慕。
后来文嘉秋很慷慨地跟她分享,一直给她用,现在又情愿让她据为己有。
她平时喜欢睡觉的时候喜欢把毛毯的一个角缠在手指上,睡不着的时候就会下意识用手指搓毛毯的边缘。
她不知道文嘉秋是什么时候发现的,还用同色系的线把毛毯边缘加固了一圈,唯独留下她喜欢搓摸的那一边没管。
她放下手机,习惯性地伸手搓了搓毛毯发毛的边缘,很轻很淡地笑了一下。
然后她在床铺上躺下,把毛毯盖在身上,闭上眼睛。
开学的事情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文一熠白天军训,晚上有时间就会去医院看看。
文维皓已经开始接受化疗,有时精神状态好些,他们几个人还能坐在一起聊聊天,有时候他连着几天昏昏沉沉,看得他们揪心却没办法。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熬下去,虽然医生给出的诊断并不乐观,但所有人都没想到,文维皓的身体连化疗的第一个疗程都撑不过去。
文一熠接到文嘉秋的电话的时候,刚上完专业课跟着室友一起走出教学楼。
她接到电话只听了两句话脸色就变了,连跟室友说一句话都顾不上,转身拔脚就往校门口跑。
文一熠到了医院,直奔重症监护室,文雅莉跟文嘉秋就坐在监护室门口的长椅上,文雅莉脸色惨白,文嘉秋短袖上是大片已经干涸的血迹。
文一熠心里止不住地发冷,快步走上前,抱住文雅莉。
这时才注意到文雅莉的手掌和胳膊上也有血迹。
文一熠收紧手臂,声音哽咽:“雅莉……”
一直没什么反应的文雅莉从她怀里慢慢抬起头。
“上午还好好的,还跟我说想吃柿子,我买来了,他还吃了一整个。”
“可是下午他就吐血了,吐了好多血。”
“别怕,肯定会没事的,这里的医生很厉害的。”文一熠的手心用力顺着她的后背,“别怕,肯定会没事的。”
文雅莉闭上眼,靠到她怀里,不再说话,文一熠的话在嘴边打转,怎么说都觉得苍白无力,索性就也沉默下去。
三人在原地坐到天色昏暗,文嘉秋去食堂买了饭上来。
文一熠知道他们几乎一天没吃饭,就劝着文雅莉多吃几口。
文雅莉也没拒绝,把一次性饭盒里的饭菜吃得干干净净。
然后她突然站起身,捂着嘴往厕所跑。
文一熠和文嘉秋都被吓到,文一熠立刻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文嘉秋:“我去看看。”
她小跑着跟进厕所,文雅莉已经把刚吃进去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
文一熠到她身边扶住她,看着她明显消瘦下去的脸颊:“雅莉……”
“没事。”文雅莉声音发哑。
文一熠又扶她到洗手台,拿了纸巾给她擦脸。
文雅莉双手撑住台子,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手上的血迹,蓦然开口说道:“当年我不该跟他怄气。”
文一熠停住动作,看着她。
她继续自顾自地说:“我那时觉得有什么了不起,又不是没喜欢过人,又不会一直喜欢他,走就走了吧,他爱去哪儿去哪儿。”
“如果我早点看清楚我这么喜欢他,就应该什么都不管地去找他。”
“其实我后来第二年就发现我好像没办法忘了他再喜欢别人,但我还是要置气,非要等他自己回来。”
“如果早知道等来这么一个结果,我一定不会再浪费时间。”
说到这里,她终于看向镜子里文一熠的眼睛:“一熠。”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我是不是错了?”
文一熠抱住她,深吸一口气:“你没错,他也没错,你们都没做错什么。”
“那我为什么不能留住他?”文雅莉喃喃问,“他为什么不能像你们一样陪着我?”
“他已经知道后悔了,我也后悔了。”
“我们都知道错了,为什么大家不能继续像以前一样?”
眼泪从眼眶涌出来,文一熠更用力地抱紧文雅莉,听着她的话语一点点被哭声取代。
重症监护室每天只有半个小时的探视时间,文一熠看着文雅莉短短几天时间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心里愈发担忧,拉着文梦新一起劝了好久,才终于说服文雅莉在非探视时间到租的那个房子里休息。
文一熠基本每天都有课,有时实在走不开,就只能给文嘉秋打电话关心文雅莉的情况。
听到他说她这几天吃什么吐什么,她的心中就像有火在烧,但又没有办法。
周五上午最后两节是羽毛球体育课,文一熠打算上完课就去看看文雅莉,所以从上课开始就心不在焉,只希望老师能高抬贵手早点下课。
课前惯例到操场热身,文一熠跟着队伍出了羽毛球馆,排队到操场慢跑。
文一熠跑得那么且敷衍,很快落到队伍末端。
她跟倒数第二个同学保持住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跑着,一晃神,却看到操场的围栏外有两个人在对着她笑。
文一熠猛的一愣,下意识停下脚步。
上课时间的操场不对外开放,文嘉秋跟文雅莉就站在跑道的围栏边,见她看过来,文雅莉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这一幕让她想起很多年前文雅莉突然出现在文嘉秋学校的食堂里的时候,也是这么对她笑的。
文一熠顾不上其他,立刻抬脚跑过去:“你们怎么来了?”
“我还有半个小时下课。”
文雅莉依旧笑着,看起来精神状态比那天在医院好了很多:“没事,我们等你下课。”
“秋子说你上完这节课这星期就没课了?”
文一熠点点头。
“那我们等你下课,一起去吃饭。”
“雅莉。”文一熠眼也不眨地看着她。
“我没事。”
操场那边传来集合吹哨的声音,文一熠头也不回。
“是不是要上课了?”文雅莉说,“你快去上课,我们等你下课。”
文一熠这时才移动目光,看向文嘉秋。
文嘉秋知道她想说什么,朝她点了点头,用口型道:“放心吧。”
文一熠这才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跑回了上课队伍里。
体育老师一拍手宣布下课,文一熠就拿了自己的书包往外跑。
文雅莉和文嘉秋还在老地方等着她。
文一熠跑过去,文嘉秋接过她的包,递过来一瓶已经拧开盖子的矿泉水。
文一熠喝了几口水,文雅莉靠过来挽住她的胳膊:“饿了没?”
文一熠下意识想摇头,但随即想到什么,用力点了点头。
文雅莉笑起来:“那我们去吃好吃的。”
吃过午饭,下午的探视时间也快到了,三个人又一起去了医院。
到了时间,文雅莉进去探视,文一熠跟文嘉秋就在外面等她。
文一熠一直无意识地盯着监护室的门口,直到旁边响起文嘉秋的声音:“上课累吗?”
她回神,摇摇头。
“周末是不是可以休息了?”
“周日社团有个活动。”
刚开学时有社团招新宣讲,文一熠坐在下面听着,基本没抬过头,直到法律援助社团的学姐讲到这些年社团的公益性法律援助的一个案例,文一熠抬起头,看完了那几页PPT,宣讲结束后就交了报名表。
文嘉秋不太懂什么是社团活动,只是又问:“那今天还回学校吗?”
“周末再回吧。”
文嘉秋点点头,不再继续问。
文一熠这时却想起什么,转过头看向他:“春娘和伯最近怎么样?”
“前天打电话说一切都好,等会晚上回去再给他们打个电话。”
“好。”
文一熠的注意力被转移,又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探视结束的文雅莉就出来了。
两个人起身迎过去。
不用他们开口问,文雅莉就摇摇头:“还是老样子。”
文一熠皱起眉,抓住文雅莉的手。
“没事儿。”文雅莉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一个笑容来,“回去吧,明天再过来。”
回了出租房,文嘉秋就进厨房做饭了。
文一熠陪着文雅莉跟文梦新视频聊了一会儿,吃过饭后,又跟王迎春打电话。
王迎春没有问太多,只是嘱托文嘉秋照顾好朋友。
夜里文一熠跟文雅莉一起睡,她睡着得晚,睡得又浅,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到文雅莉起身去了阳台好几次,每次回来身上的烟味都比上一次更浓。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文雅莉才彻底在她身旁躺下来。
文一熠下意识搂住她的腰,昏昏沉沉地睡熟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床上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摸过手机,上午十点半。
起身走出房门,文嘉秋正坐在客厅择菜,一见她就问:“饿不饿?”
文一熠一边摇头,一边下意识寻找文雅莉的身影。
“在阳台。”文嘉秋知道她在找什么,开口提醒道。
文一熠看向阳台,文雅莉穿着睡衣,背对着客厅,正把手里的烟头按进烟灰缸。
然后她转身回头,对上文一熠的目光,就朝她笑了笑。
文一熠站在原地,看着她推开阳台的玻璃门走进来。
“醒啦?”文雅莉笑着问她。
文一熠点点头。
文雅莉在沙发上坐下,拿了遥控器打开电视。
文一熠也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
文雅莉没再说什么,只是歪了身子靠在她肩膀上。
第二天晚上,在文雅莉第三次起身去阳台抽烟的时候,一直安静躺着的文一熠坐起身,拉住了她的手腕。
“别抽了,睡不着的话,我陪你去外面坐一会儿。”
九月底的A市,秋老虎依旧徘徊不去,但凌晨时的气温里已经有了淡淡的秋意。
文一熠陪着文雅莉坐到阳台,目光一直跟着她。
文雅莉玩着手里的打火机,笑了一下:“没事儿,我就是有点害怕。”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该说的话我都跟你和梦新说完了,我没话说了,心里只剩下害怕了。”
她的声音平静,文一熠靠过去,抬手摸摸她的脸,没有眼泪。
“哭也哭不出来了。”文雅莉又笑了一下,“连眼泪都没有了,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些什么了。”
于是文一熠就陪着她在夜色里长久地坐着,双唇沉默,双眼干涸。
第二天他们照旧出发去探视。
往住院部走的路上,一直跟他们一起并肩走着的文雅莉突然停下脚步,她弯下腰,捂着自己的脸急喘了几口气,毫无预兆地痛哭出声。
住院部近在眼前,她看起来却没办法往前再走一步。
身旁的文一熠先是扶着她,然后又抱住她。
“我害怕,一熠,我好怕。”
昨夜的平静仿佛是一场幻觉,多日累积的痛苦在日光下无处遁形,“我害怕今天过去,看到他还是跟昨天那样躺着,但他昨天又跟前天一样。”
“我知道。”文一熠撑着她的身体,“我知道的,我都知道。”
文嘉秋撑了遮阳伞过来,把她们护住。
“我不敢进去,我不敢进去。”文雅莉哭着说,“我每次进去都害怕,我好害怕。”
“那我们今天不去了好不好?明天再来。”
文雅莉把脸埋在她肩膀上,眼泪在流,却还是摇了摇头:
“我还是想看看他。”
不知道是不是昏迷中听到了文雅莉遥远的哭声,当天下午一直昏迷不醒的文维皓第一次对文雅莉的声音有了反应。
一周后,他们收到医院的通知,文维皓后天就可以从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
转出那天,他们早早就在监护室门口等着,一直到了中午,一直紧闭的大门才打开,医护人员推着病床出来。
他们三个人立刻围上去,轻声呼唤文维皓的名字。
文维皓脸上带着呼吸面罩,闻声只是很轻地动了下眼皮,半睁开眼,随即就很虚弱地再次闭上了眼。
昏迷时的世界有时黑如深渊,有时又白得刺眼,全无色彩,直到他终于睁开眼,看到趴在病床边睡着的文雅莉。
窗外天气很好,她的长发在阳光下泛出很漂亮的色泽。
是一种美丽又健康的颜色。
文维皓放慢呼吸,慢慢伸手过去。
文雅莉趴在病床边睡得并不踏实,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气味好像在梦里也能闻到,令她的梦境也变得冰冷不适。
她从混乱焦灼的梦境中逃出来,上半身麻木失去知觉,她皱起眉,下意识撑着床边想直起身子。
动作到一半,发梢处传来阻力。
她侧眸,看到文维皓安静睡着,手掌在身侧虚握成拳,手心攥着她的头发,她的发丝跟他苍白的手指纠缠在一起。
文雅莉保持着半起身的动作,一动不动凝视着他的手,梦中的不适被无声抚平,她重新又趴回去,动作很轻地把自己的手也一点点嵌入交缠的发丝和手指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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