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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偶与学校
  我是一个人偶。

  这样说可能有点摸不着头脑,我不是人偶还能是什么呢?这里每一位都是人偶,毕竟这个国家就是人偶之国啊。

  所以我应该换一种说法,我是一个没有盒子的人偶。

  此时,其他人偶有话要说。

  “人偶怎么会没有盒子呢?”
  “没有盒子的人偶还算是人偶吗?”
  “盒子对于人偶来说可是合格的证明。”

  “没有盒子的人偶——”
  “没有盒子的人偶——”
  “没有盒子的人偶——”
  “是残次品。”

  啊是,谢谢你们异口同声的解释和说明。

  诚如她们所言,盒子对于人偶来说是相当重要的存在。

  每个人偶一生也只有一个盒子,那既是你的家也是你的归宿。

  这句话不是我说的,是人偶学校的老师,莱特先生说的。

  那么这里又不得不介绍一下人偶学校。

  “那是所有人偶学习成长的地方。”
  “会给毕业的人偶发放盒子。”

  “只有在人偶学校得到了盒子的人偶才是——”
  “只有在人偶学校得到了盒子的人偶才是——”
  “只有在人偶学校得到了盒子的人偶才是——”
  “成功的人偶!”

  为什么这群人介绍的时候一定要用这种夸张的排比手法呢?好像也不是排比,只是无意义的重复罢了。

  不管怎样,再次谢谢你们的说明。

  所有人偶在诞生之际就会被送到人偶学校接受教育,学习如何成为一名优秀的人偶,并以此为目标不断努力。而盒子则是人偶在经过导师严厉的审核,成功毕业后,由人偶学校统一发放。

  而没能得到盒子、没有盒子的人偶,也就是没能从人偶学校毕业的废物。

  为什么我没能从人偶学校毕业呢?
  我的导师莱特先生一定有话要说。

  “麻雀,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身为人偶是不能奔跑的。”

  “为什么?莱特先生?”

  “没有为什么,你只需要听我的话就好了,如果你想顺利从这个国家唯一的一所人偶学校毕业的话。难道你是在怀疑我Mr.Right吗?”

  “不是的,我很尊敬您,但我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身为人偶不能奔跑,我喜欢和风儿打闹以及跳跃在空中的感觉,仿佛我变成了一只鸟。”

  “首先,你是个人偶,不是鸟这种低贱的野兽。人偶就是要保持平静和乖巧,不然不会被喜欢的。其次,你还是个女性人偶,女性人偶就更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你要向芭比同学学习,做一个精致、优雅的女性人偶,受人喜爱和仰慕,而不是像一个疯子一样跑来跑去,一点礼仪和教养都没有!”

  “可是,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收起你旺盛的精力和令人厌烦的求知欲吧,既然生而为人偶,就乖乖的按照人偶的方式生活。”

  “乖巧、娴静、学会倾听,以温柔的笑容面对其他人,不然你是无法从这个人偶学校毕业的!”

  莱特先生留下这番话后,板着脸走了。

  “快看,麻雀又惹老师生气了,还是最有权威的莱特老师。”

  “啊啦,真是个坏人偶呢。”
  “坏人偶呢。”
  “坏人偶呢。”

  “而且根本不知道打理自己,明明是个女人偶,真是丢我们的脸呢。”
  “丢我们的脸呢。”
  “丢我们的脸呢。”

  “脸上有密密麻麻的雀斑,还留着不伦不类的短发,真是丑陋。”
  “真是丑陋。”
  “真是丑陋。”

  “我们不要和这种人偶玩,丑陋会传染的。”
  “不要和麻雀玩!”
  “不要和麻雀玩!”

  高傲的芭比公主被众多的人偶簇拥着离开了,虽然我很不理解为什么她们一定要用这样的说话方式,但是目前有更严重的情况等待着我。那就是,我真的变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The lonely Much,孤独的麻雀。
  这就是她们给我起的外号。

  除了这个称号,还有一个称号在人偶学校也很有名,那就是Fool。

  这是另一个人偶的称号,她,或许用他比较好,我不清楚,没有人知道他的性别,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年龄。因为他的面容被茂密的长发遮挡住了,身姿掩盖在一件宽大破旧的罩袍里。和其他精致优雅的人偶不同,他每天都坐在大树下,身上散发着许久没洗澡的臭味。听说他十几年前就在人偶学校读书,到现在还没有毕业。对一个人偶来说,三年不能毕业就会被当做废物被弃置和无视。Fool完全不在意这些,每天不是在树荫下乘凉就是在花园里和蝴蝶打闹,所有人偶,包括莱特先生都认为他脑子有毛病,因此赋予了他“愚者”的称号。

  The lonely Much和Fool听上去还蛮搭配的,或许现在的他就是未来的我,抱着这样悲观的想法,我接近了愚者先生,尽管他身上的味道让我作呕。

  “您好。”我向他打招呼。

  他扭过来,被长发遮住的脸看不见表情,“你好”

  意外的能正常的问好。

  “我是麻雀。”我自我介绍道。

  “我知道,the lonely Much。”

  “您居然知道我。”这让我吃惊不小。

  “经常看到你在河边跑步,很美。”

  什么?我是不是听错了?美?Beautiful?这个词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是在说河很美是吗?”

  “不,我是说你跑步的姿势,那种轻盈感和跳跃感,真是让人赏心悦目。”

  “赏心悦目是什么意思。”愚者先生说出了我不能理解的词语,一时间我有点恐慌,难道我比愚者先生还要笨吗?

  “就是令人心情愉悦。”愚者先生耐心的解释。

  “但是,莱特先生说身为人偶不应该跑步。”

  “或许是不应该,身体机能好的话,逃跑很容易呢。”

  愚者先生说出了我不能理解的话语。

  “那我应该放弃吗?”我问。

  “你想放弃吗?”

  我摇摇头,“不想,可是这样下去就不能毕业,也得不到盒子了。”

  愚者先生没有回答,我想他大概是不知道盒子的意思,毕竟他也没能毕业呢。

  “你知道盒子吗?”
  “不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人偶的家,也是最终的归宿。”
  “这是谁说的?”
  “莱特先生说的。”
  “Mr.Right啊。”
  “你也知道莱特先生吗?”
  “嗯,有点关系。”

  愚者先生这句话点燃了我的好奇心,十几年都没能毕业的愚者和真理的化身的莱特先生,到底有怎样的关系呢?十分好奇。

  但是这样是不好的,大概是他们的隐私,所以这里我忍住了。

  “Mr.Right说的话就是正确的吗?”
  “我想应该是的,不然为什么他被称为Mr.Right呢?”

  “那么为了得到盒子,你就只能放弃奔跑了呢。”愚者先生说。

  我有些失望,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失望,“果然如此呢。”

  “你会放弃奔跑的,对吗?”愚者先生问。

  我没有回答,我明明知道应该要放弃的,但是内心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承认,嘴上也说不出“Right”这个单词。

  一时间我突然感觉有点违和,如果不去看身旁这位外型典型的愚者先生的话,光看对话的内容,和我对话的真的是被人们称作“Fool”的愚者先生吗?愚者真的这么聪明知道权衡利弊向盒子妥协吗?明明自己也没能从人偶学校毕业。

  突然间我明白违和感在哪里了,这是莱特先生会说出的台词啊。

  “你真的是愚者先生吗?”我疑惑着问。

  “不然呢,我应该是谁?”他反问道。

  “我不清楚,但我想刚才的那些话应该由莱特老师说出来才对。”

  风突然喧嚣,吹乱了愚者的长发,我看到他嘴角有一丝神秘的微笑,像是蒙娜丽莎人偶的微笑那样。

  “Fool和Right的界限究竟在哪呢?”愚者先生再一次说出了我不能理解的话语。

  “我不知道......”
  “但你想要得到盒子对吗?”
  “是的,我想要得到盒子,想成为合格的人偶。”
  “也不想放弃奔跑对吗?”
  “是的,我也不想放弃奔跑,这是我的热爱。”
  “可是如果你相信莱特先生的话,那么你应该放弃奔跑。”

  我沉默了,愚者先生说的没有错,但我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你没有放弃,也就是说你不认为莱特先生说的话是正确的。”

  我睁大了眼睛,呆呆的看着愚者先生。

  “你对所谓的正确产生了怀疑,我的孩子。”

  “我......”我说不出话来,是这样吗?什么都不懂的我居然在质疑这个国家最有威严的导师吗?天啊我是多么的无知,多么的不知天高地厚。我凭什么,有什么资格去认为莱特先生说的话是错误的呢?

  这个时候的我,羞愧的恨不得钻进洞里,把自己埋起来,谁都找不到。

  愚者先生没有停下述说。

  “当你产生怀疑的时候,就已经人偶失格了。”

  “人偶失格?”愚者先生又一次提出了我不能理解的概念。

  “就是失去了成为人偶的资格。”

  “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吗?只是怀疑就让我不能成为一个人偶了吗?”我慌张急了,感觉像是要被整个世界抛弃一般。

  “当然了,人偶是不能怀疑的。”愚者先生斩钉截铁的说道。

  “那我不是人偶,还能是什么呢......”我喃喃地问,我的存在,我自身,名为“麻雀”的个体,在这个世界上,到底是什么呢?

  “这要靠你自己去寻找,我的孩子。”愚者先生柔和了口气,我很感谢他的温柔,但是心情并没有因此好转。

  我从孤零零的,得不到盒子的人偶,变成连人偶都不是的存在了。

  “我该怎么办呢,老师和同学们都把我当做异类,喜欢的事情又不能做,我是不是不该诞生于这个世界呢?我是不是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呢?”

  “想要改变吗?”愚者先生问。

  我点点头。

  “那么我有一个提议。”愚者先生撩起了自己的长发,露出全是污渍的脸,“为什么不欺骗所有人呢?”

  “欺骗?”我有一点慌张,“可是人偶是不能撒谎的,不然就会和匹诺曹一样鼻子会长长,大家就会发现的。”

  “我不是愚者。”突然地,愚者先生说出这句话。

  我一开始还不能明白他的意思,后来注意到他的鼻子的时候,就明白了一切。

  他的鼻子,没有任何变化。

  “教科书里的都是骗人的吗?”我大受打击,亏我以前真的很相信人偶只要撒谎鼻子就会变长。

  “这就要看你自己的理解了。”愚者先生又散下了头发,重新遮住了脸。

  “那么我该如何欺骗呢?”我问。

  “你说呢,如何能够既得到盒子,又不放弃奔跑?”愚者先生反问我。

  我稍微思考了一会儿,就明白了愚者先生的意思。

  “也就是说在导师和同学的面前,要装作安静、乖巧的人偶,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全力的奔跑对吗?”

  “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我的孩子。”

  愚者先生留下了这句话后,离开了。

  “欺骗吗......”我轻声说出这三个字,用手摸了摸鼻子。

  风再次吹过,脑海中又浮现了愚者先生那张脏兮兮的脸。

  刚才的注意力都在鼻子上所以没有发现,现在回想起来......

  愚者先生和莱特先生,好像长得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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