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梢青

作者:前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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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辰元三年,夏至日,日头最高,在京城南郊的行宫,灵地宫,新帝继位三年来,每年都会举行一次祭地,以求雨水丰满,庄家多收。
      为表对神祇的虔诚和求得国泰民安,皇帝不仅提前三天斋戒,还带着百官和亲眷前来祭拜。场面恢弘,声势浩大。
      柳深深被这场面震撼到,但是她还是没忘记自己来的目的。
      祭地流程繁杂,手边没有纸笔记录,而且不能走动,柳深深只好使出自己极好的目力,在广场上寻找身影——当朝丞相严云承和主持祭祀的国师,她那个传说中的师伯。
      “公子,我就一个小丫头,相爷不会注意到我的吧。”来之前,见严云边担心的神色,柳深深干笑着说。
      “如果黑衣人口中的主子,是他呢?”严云边盯着她,只觉得她这样故作轻松真的让他更不放心。
      “怎么……可能?”柳深深表情一滞。
      严云边眉心深蹙,嘱咐道:“此一去,最好不好正面相见,不要让他发现你。”
      听他语气,不像是和她开玩笑,柳深深郑重点头:“好,但是……”
      “但是什么?”
      “公主能选的人多了,为什么是我?”柳深深一开始被公主赏识还暗自庆幸,可意识到这居然是真的时候,她疑惑了,根本没有道理可言。
      “你可以顺便查探公主的动机,记住,谁都不能相信。”
      从他眼中居然看到担忧,柳深深怔了些许,直到严云边离开院子,她都还觉得恍惚,他真的是在担心自己吗?
      待到浩浩荡荡的祭地结束,柳深深站了一天,明显的感到腿脚腰痛。可一见到公主迎面走来,这些不适全部被隐藏。
      “今夜我们要和皇上在这行宫里守夜,现在,先去沐浴。”赵钰琦带着她和几个宫女走到行宫后面。
      灵地宫因为祭地仪式而显得异常的热闹,人来人往,是整个天晟王朝顶端的人物。柳深深以前也见过不少达官贵族,所以并不显得怯色。
      行宫后,是后宫女眷们待的地方。
      赵钰琦到门口时,给其他人分工,就留柳深深随行进去。
      柳深深觉得有些怪异的皱了皱眉,慢步跟着进去。
      “儿臣拜见母后和皇后娘娘,以及各位娘娘。”一进门,坐上各位嫔妃齐齐看过来,赵钰琦朝她们行礼,柳深深则随她身后,伏跪在地。
      “哟,琦儿来了,快,到母后这儿来,为了祭地一事,你辛苦了。”坐上的太后朝她招手。
      柳深深直起上半身,微微抬眸,目光极快的扫视了殿内所有人。她不知道即将面对的是什么,只感到背后有些凉,心提到了嗓子眼。
      花语月在贵妃身侧,一身宫装略显宽松,乍一眼看很不合适。她本来也没有什么精神,只不过是不得已才来这里忍受嘈杂。她拿起桌上的温水,喝了一口,拿手帕擦拭嘴角的时候,抬眸间撞入一张熟悉的面孔。
      赵钰琦听话的走到太后跟前,她眼角余光瞥见了柳深深眼中的震惊,嘴角一牵,目光朝旁边的花良媛看了一眼,后者整个人僵在椅子上,脑子里飞快的闪着细碎的画面。
      四年,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容貌和身份,可是眼睛里的熟悉感是改变不了的,更何况那是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人。不管她穿着宫装还是朴素的布衣,那双永远明亮的眼眸……她永远不会忘记,那是她挥之不去的阴影和罪恶。所有的背叛和欺骗,如潮涌般向她袭来,像是一只手狠狠的掐着她的喉咙,临近窒息。
      “良媛,您怎么了?”身边的宫女看见她嘴唇发抖,额头冒汗,察觉到了她的不对,担心问道。
      “不……不可能,不,不可能。”花语月猛地站起来,椅子被她的力度一带,翻到后面,响声巨大。刚才还有说有笑,被这一声响惊得瞬间静默,殿内所有人都不知所以,屏息凝神地朝她望来。
      花语月脸色惨白,眼神惊恐,双手乱摆,慌乱后退,嘴里只是喊着:“不,不可能,怎么可能?”
      赵钰琦嘴角一抹阴冷的笑意,她反应极快地冲到花语月面前,不动声色的用身体挡住了柳深深。并关切问道:“花良媛这是怎么了?是今天累着了吗?”
      花语月整个人被恐惧笼罩,根本听不到其他的声音,她又后退了几步,宫女想要扶着她,却被她狠狠打开。力度控制不好,自己重重向后摔在地上。
      “良媛!!”宫女惊叫。
      花语月怀有四月的身孕,如此一摔,连太后都猛地起身,朝门外喊道:“来人,快,传御医!”
      “这到底怎么回事?”见花良媛被人抬下去后,太后面色沉了下来,“此事先不用禀告皇上。”
      “是。”众嫔妃齐声道。
      这突如其来的事让众人提心吊胆,没有了畅谈,大家都很有默契的回房祈祷。
      赵钰琦一棋定输赢,今夜,她赢了第一步。
      柳深深陪赵钰琦回房,她看着这个公主的背影,眉心渐渐收紧,虽然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可是她明显知道自己被利用了。花语月第一眼看到自己的时候,瞳孔猛地收缩,像是看见了鬼魂。
      四年前,她假死离开了南州城之后,就再也没关注过那里的任何人。花语月怎么会进宫当了良媛?还身怀有孕,这一摔,怕是少不了个三长两短。
      只是,赵钰琦怎么知道她和花语月认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严云边?
      也只有他可能会知道吧,他和赵涵交往过密,和赵钰琦不可能没有关系。此番前来,他亲自找她,放低身段,甚至还担心她。这种种迹象连接起来,柳深深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自大。
      你怎么就相信了他呢?他说过不能相信任何人,这任何人,也包括他啊。柳深深,他不是担忧你,而是把你往火坑里推!
      “公主,良媛会没事的吧?”关上门,柳深深试探性问道。
      赵钰琦一脸疲倦的坐下,望着柳深深的目光有些虚,好似不是在看她,而是透过她看一些什么东西。
      “柳儿真是帮了个大忙。”赵钰琦似笑非笑。
      柳深深心下一凉,她目光一闪,面色不改:“能帮到公主,是柳儿的荣幸。”
      赵钰琦的手轻轻一摆,说:“你先下去休息,明日再回去。”
      “是。”
      柳深深走出赵钰琦的房间,心里惦记着花语月。虽然她欺骗了她,可还不至于造成令她感到惨痛的后果,所以,当时可以头也不回的离开,其实,心里也并不恨她。
      她不知道会在这里遇上花语月,也不知道自己会给她带来如此大的反应,如果因此而造成了对花语月的伤害,那她此番作为又和当年的花语月有什么区别?
      柳深深,你真傻!
      就在她陷入沉思的时候,长廊的另一头,有个人身着一袭紫金官服朝她走来,月色明亮,能清楚的看到那人的面容。
      和严云边一般的身高,干净爽朗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眸色如墨,深邃不见底,剑眉修得凌厉,只一眼就给人无形的气势,令人不敢直视。宛若黑夜中的猎鹰,冷傲孤高且阴狠。
      柳深深被这逼人的寒气被迫后退两步,靠边站,欲要行礼。
      “你就是柳深深?”严云承直接开门见山问。
      柳深深低着头,佯装受到了惊吓似的,低声道:“是的,大人。”
      “严云边派你来的?”严云承嘴角上扬,眼带寒意,四下无人,他毫不掩饰。
      柳深深猛地抬头,和严云承目光一撞:“不是,奴婢随公主来的。”
      她还未出声,严云承的手已经扣住她的喉咙,他浑身上下透着冰渣一般的冷:“说,你到底是谁?花良媛滑胎是否与你有关?”滑胎二字说得轻,是咬牙切齿说的。
      “滑胎?”这一消息是意料之中,可亲耳听到还是觉得难以置信,顾不上喉咙被收紧,柳深深慢慢呼吸,略微艰难地开口,“奴婢大胆一问,花语月是您的人?”
      严云承手中的力度又收紧一分,冷笑道:“你错了,她是严云边送给我的。如今怀了龙种,却派你来捣乱,你说,本官该怎么处置你?”
      当年,严云承要求严云边取了花家小姐,可是花语月竟然想偷梁换柱。没想到成亲第二天新娘就自杀而亡,严云边将计就计让人易容成严云承,以他的名义去花家谈了一场交易。可是为了得到钱,严云承对他的这份大礼只好默默收下,在选秀大典上,给花语月换个身份送入宫中,让她成为他的棋子。好不容易等来被皇上宠爱的一天,却被严云边以此方式捣乱,这口气,怎能忍?
      柳深深这才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如果严云承想现在杀了她,只是再收紧手上的力度即可,只是,这其中的复杂她不知道,好不甘心啊。
      “大人,我,我想,想见见花良媛……”柳深深被掐着喘不上气,眼泪从眼角滑落,滴在严云承的手背上,他嫌弃得立即甩开。
      柳深深脱了束缚,扶着凭栏,大口大口的喘气,缓了好一会之后,看向严云承,道:“大人,留奴婢一条命,今日来此也是被利用的,请您明鉴。”
      严云承冷笑:“你要见她做什么?”
      “大人,有所不知,我就是那个被偷梁换柱的人。”柳深深靠着廊柱,笑了笑,见到严云承惊讶的目光,她知道自己的命也许保住了。看来,严云承也不知道当年她是假死的。
      严云承眯了眯眼:“你最好别耍小聪明,否则……”
      他话还没说完,不远处赵钰琦的声音传了过来:“柳儿,你在做什么?冲撞了相爷不成?”
      说着人已经大步跑了过来,她还是不动声色的挡在柳深深面前,对着严云承笑道:“这奴婢刚来的,什么都不懂,相爷莫要怪罪才是啊。”
      柳深深抬手,一记手刀就打在了赵钰琦后颈上,严云承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严大人,让我见见小姐。”柳深深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这说话的声音都和刚才唯唯诺诺不一样了。
      严云承嘴角上扬,看柳深深的眼神,冷漠中似乎还掺杂着一丝赞赏。

      花语月面无表情的望着帐顶,她遣散了所有人,内心无声的呐喊,对柳儿的愧疚再次袭来。
      “良媛,奴婢给您准备了甜汤,要不要喝一些?”宫女看着她失神的模样,又是心疼又着急,明天会遭遇什么,不用想已经知道了。
      “熄灯,出去。”花语月神色冷漠道。
      昏暗的房间里,花语月感觉自己已经是个死人,周遭安静得针落可闻,弃生的念头在她脑中越发膨胀。
      房外风起,树影幽幽,她吓得险些大叫。
      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烛光被点燃,她抬眸看清来人,眼神更加恐慌了,被捂住嘴发出呜咽声,恐惧的本能让她慌乱挣扎着。
      “小姐,别怕,我是活人。”柳深深用食指压在唇上,示意她安静,低声说,“我被人利用,吓到了你,对不起。”
      花语月的眼神从惊恐到害怕再到不可置信,她慢慢停止了挣扎,柳深深缓缓放开她。
      柳深深坐在床边,继续说道:“如果我知道你在宫里……”她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
      “柳深深,你真的柳儿吗?”花语月已经泪流满面,得知滑胎的时候她没哭,此时哭得像个孩子,浑身都抽搐起来,像是把这些年受的委屈全都哭出来。
      柳深深看着她这样,她很久没哭了,曾以为自己不会哭了,可眼泪却不停的涌出来。
      “是,我是柳儿。”
      花语月哭得不可自抑,她从未想过有生之年会见到活着的柳儿,复杂的情绪如潮涌般淹没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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