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随遇而安

　　霍格沃茨的四月依然没有等到气温的回升，城堡的空地勉强冒出些许淡绿，但是高耸的树枝还是空空的，发出沙沙寂寞的叹气。这个季节失去了春意，只有晚上刮过林场的风变得温驯许多，如约收起它冬季刺耳的叫喊。夕阳为禁林大片树梢涂上暖橘色，再默默沉入山谷，任由暖橘色在夜里融化变凉。
　　“春天什么时候才会来。”雨果稍抬起下颌，看了绿蒂一眼，觉得她提出这个问题的语气很可爱，他忍不住抿唇笑了笑，“至少白日延长了……快走吧。”
　　“这个不用担心，再过一周天气就会变暖了，”维吉尔快走几步与绿蒂并排，认真地说着，“我下午刚好画了两幅星象图分析……”
　　“看来我们比伯斯德教授更早抵达战场。”艾丽斯轻快地转一圈，偌大的场地上只有四个移动着的黑袍身影，圆月升上当空，月光渐渐发散，眼前的禁林更显惨白阴凉，让人好奇又害怕。
　　他们在任务规定的地点等候，相互打气，不出一会，伯斯德教授如夜般黑黢的身影在月光中显现，四个学生都噤声接受他严厉目光的审视。然而他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径直向前挥动魔杖，打开通往禁林深处的小路。他侧过脸瞟了他们一眼，语气冷冰冰的，“别愣着，跟上。”
　　“是。”“好的，教授。”学生们相继应道，小跑着跟上在前面大步流星的伯斯德教授。如其他执行过巡逻任务的学生描述一样，他们被带到了一片空地，伯斯德教授挥动魔杖搭好帐篷，吩咐雨果和艾丽斯随他绕边界巡逻检查，绿蒂和维吉尔留守营地。
　　老实说，怀揣着预期的猜想，只能显得眼前无风无浪的境遇更加无聊。雨果一面庆幸周遭坏境还算安全，一面忍不住悄悄抱怨令霍格沃茨学生闻风丧胆的黑帽子此时此刻如此安分——这样的脑回路似乎打孩提时代就跟随着他了。他们围绕着边界默默走了近一个小时，一切正常，没有检查出破坏痕迹，周遭的树林长相几乎一成不变，只有树影随着月亮的活动轨迹移动。无趣的伯斯德教授一言不发，雨果和艾丽斯不时面面相觑，也被压得大气不敢出。
　　“留在这。”伯斯德教授突然停下脚步，抬起了手。
　　雨果觉得自己幻听了，“抱歉？”
　　“我说让你们留在这里。”话语刚落，伯斯德教授便大步往前走去，身影很快隐匿在树林间。
　　艾丽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难得发出几声抱怨，“也不知道教授在想什么，大家是一个队伍，是一个集体，他可以跟我们稍微交代一下的……”
　　“碰上他带队也够压抑的，”雨果附和道，“我们索性休息会吧。”
　　他们找了一块阴暗的树影坐下，雨果小口饮着艾丽斯分给他的水，脑海里突然闪过绿蒂和维吉尔在营地有说有笑的画面，不禁觉得他俩有些过于安逸。“他们在帐篷边上待着，应该挺舒服。”雨果莫名自嘲地笑笑，拿水壶轻轻敲着草皮。
　　“不知道他们那边情况怎么样了……”艾丽斯小声嘀咕着，又突然不安地低声问道，“会不会、会不会被偷袭啊？”
　　“你不用这样胡思乱想，”雨果心头一紧，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肩膀。她努了努嘴，低下头沉默着。
　　“我倒觉得放他们俩单独相处，指不定会作出什么事，”他捡起一块石头，在地上划拉几下，“我猜维吉尔那个家伙还是满脑子花招想泡她……平时面瘫似的，其实假正经……你怎么这样盯着我看。”
　　艾丽斯仍然维持着紧盯他的姿态没有松懈，圆圆的眼睛似乎想把他里里外外都审视一遍，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你知道维吉尔对她有想法？……你知道？”似乎担心他找不到她问题的重点，她特地重复了一遍。
　　雨果被她盯得突然心虚起来，“我也有眼睛，我看得出来。”
　　“真是意想不到，雨果·韦斯莱，你这个傻瓜也有转性的一天。”透着愈加稀薄的月光，他望见她眼里情绪复杂，像是惊讶、无奈又高兴。
　　“我做错了什么在你眼里成了傻瓜？”雨果被逗笑了，可问题刚出口，心底就隐约反应过来。他的眼光闪烁了一下，又继续装作镇定。他确实在意绿蒂身边还有哪些男生，他觉得最好他们都远离她。虽然不太乐意承认，但他确实更习惯绿蒂只围着他转。
　　“不过最近你的状态确实有好转呢，之前我们还很担心，你这段时间以来……承受太多。”艾丽斯看似漫不经心地提起了另一件事，若无其事地搓搓手指。
　　雨果松了一口气，“我有自己的事情和计划要完成，还是少想一些乱七八糟的好，家里的矛盾，就让父辈自己解决吧，我丧气也没有用，只会给他们徒增烦恼……”他说罢几乎都想嘲笑自己一番，道理何尝不容易明白，可那些事情还是会成为石块，不断增添他肩上的重量。
　　“绿蒂劝你好几次的话，你总算听进去了。”艾丽斯露出温和的笑容，一副非常欣慰的姿态拍拍他的肩膀。
　　嘭。一串鲜红色的火花升到低空绽开，炸出让人心惊肉跳的声响。静谧的夜色被鲜艳的红光刺破，坐在草地上的两个少年迅速抬头，身上汗毛都竖了起来。雨果甚至来不及和艾丽斯对望一眼，两个人起身便朝着来路开始狂奔。
　　“是营地的方向吗？”艾丽斯喊道，声音在疾风中摇摆不定。
　　“我认为是的。”雨果用力跳过地上一个粗壮的树根，与另一个树干擦肩而过时反手推一下，借力加速，“出什么事了？”
　　“啊。”雨果身后发出一阵凌乱踩踏声，艾丽斯发出一声惊叫后摔倒了。他赶忙刹住脚步，转身的一瞬心脏急速跳动，几乎要跳到嗓子眼，“艾丽斯！”他迈开大步往回跑，她在十码外呜咽挣扎着，跑近一看，她的小腿被一个骷髅般的黑色怪物死死抱住，它正亮出尖牙狠厉地朝她低吼着。来不及思考，他举起魔杖将它击退，她的小腿也已经被抓咬出血痕。
　　“快走！”雨果伸手拉起她继续向前奔跑。前方黑帽子似乎越来越多，他甚至能闻到空气里都是它们身上的腥臭味。“昏昏倒地！”“烈火熊熊！”他们艰难地朝四面八方向他们扑来的黑帽子施咒，然而这只是杯水车薪。
　　在这个夜晚一直以安谧示人的禁林喧嚣起来，少年杂乱的脚步声、紊乱的呼吸声和黑帽子骇人的低吼、惊叫混合在一起。雨果已经被一只从树上跳下来的黑帽子狠狠咬破小臂，牵扯着他的旧伤疼痛难忍。不及他膝盖高的生物，刚现身就露出极其凶狠的一面，像是要将目标人物都撕开咬碎。
　　“怎么办？他们已经大批越界了！”艾丽斯惊恐地喊道，“雨果，一味地跑是没有用的！我们的任务是驱逐它们！”
　　“我在尝试，”雨果有些不耐烦地回应道，一面猝不及防地放慢了脚步，他握紧魔杖，坚定而清晰地念出咒语，“神锋无影！”手臂用力一抡，白刃一般的冷光从他魔杖下掠过，一排黑帽子尖叫着倒下失去生气，其他黑帽子像受到惊吓一般在原地愣了一瞬，方阵大乱。
　　“什么？”艾丽斯震惊不已，瞪大眼睛看着她，“你怎么敢——”
　　“只是一个重要的测试！”雨果也对自己刚才的所做所为感到不敢置信，“这次我认真的——呼神护卫！”
　　“你尝试的都是些什么咒语？”她看起来焦急不堪。
　　一缕、两缕，银丝从杖尖喷发出来化作雾团，一匹银色的骏马从雾团中一跃而出，几乎将浑浊的夜色照得透亮。银马绕着两个少年跑了一圈升至半空，从它健硕身躯上流泻而下的银丝像瀑布，转眼将森林浸透成发亮的云海，成群的黑帽子发出惊恐的叫喊，纷纷往禁林深处溃逃。
　　“你试试！”雨果腾出另一只手将愣在原地的艾丽斯拍醒，“我可能坚持不了多久！”
　　“我……在这种情况下我不行，”她连连摆手，艰难地维持着自己的镇定，“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我开路，你垫后，我们得快点赶回去。”雨果焦急地说着，转动手腕，指挥银马开路。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重伤、一定要等我、一定要等我回去……雨果在心里不断默念祈祷着，咬紧牙关拖着疲惫的身体向前奔跑。
　　经过二十多分钟的奔走，银马已然支撑不住，融为雾气化成透明，绿蒂踉跄的身影终于在树林间出现。雨果紧张的神经也终于松弛了一半，他喘着气张开手臂，任已经受伤的她扑进自己的怀里，同时他也看清了她身后的人——他们今晚的领队伯斯德教授。
　　“怎么回事！”艾丽斯的声音里不仅有惊恐，还有不知打哪儿来的怒气。
　　“我也不知道，他一上来就攻击我们！”维吉尔的袍子已经被撕破几处，看来他们已经进行过一场激烈搏斗。
　　雨果收紧了抱着绿蒂的手臂，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此刻浑身颤抖的她。而伯斯德步步紧逼，袍子拖在草尖上发出沙沙响声，平日就不友善的眼里此刻更是闪着凶狠的光。
　　“教授！看看我们是谁！”雨果仍不肯放弃地喊着，不敢置信地看着伯斯德以极慢的速度举起魔杖。绿蒂从他怀里退了出来，他沉默地将她护到身后。
　　“除你武器！”艾丽斯突然喊道。可对方挥挥魔杖就抵住了她的缴械咒，反手甩出一道在黑暗中闪着刀光的咒语。雨果反应迅速，随即展开空气屏障抵御，两个咒语相撞时，四个学生都感受到了骇人的耳鸣。
　　“一起，现在！”绿蒂喊道。话音刚落，四个人连续甩出各式各样的攻击咒语，伯斯德一直面无表情，即使一时招架困难，却也几乎毫发无伤。各种颜色的火花在空气中激烈碰撞，火星四溅点燃周围的树与草，湿烟呛得他们开始呼吸苦难，加上神经紧绷、体力消耗大，他们气喘吁吁、愈加虚弱。
　　“不要过去，站在我身后！”雨果对着几乎要冲上最前线的绿蒂呵斥道。
　　胶着之时，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爆裂声，雨果伸手护住绿蒂的头，时间却只允许他将半个身体挡在她面前。强大的气流直接将他们撞得腾空而起，重重摔在地上。剧烈的咳嗽声四处响起，肩膀和腹部传来烧灼般的疼痛，他的脑子飞速运转着思考对策。
　　“看看你们吧，学了这么多年怎么挥魔杖，却还是这么不堪一击，四个人……不敌我一半。”伯斯德开口了，语气和平时讲课一样严肃又极力嘲讽，“给你们画一个圈，将圈外的魔法定为禁忌，是害了你们的性命，也极大地阻碍了魔法的发展……多少强大而真实魔法你们不了解呢？”
　　“黑魔法是你的追求，对吗？你怎么不敢直说呢？”雨果扶着膝盖站起，不假思索地大胆喊道，“你一旦暴露就一定会受到制裁！别存什么侥幸心理了，教——授——”
　　“你不是也会用那种咒语吗？”伯斯德讥笑着，直勾勾盯着雨果的眼睛，“再来一次！让我也见识一下怎么样？来，我相信你——”
　　雨果警惕地向后退了一步，心跳如擂鼓，后颈一阵发刺。是的，他也触碰了禁忌，这是会受到谴责的——
　　嘭。又一串白色烟花升空，照得所有人的脸惨白，禁林入口闪起咒语的火光，是营救的分队到了。伯斯德愣了一下，雨果也喘着气不敢妄动，紧紧地盯着对方的一举一措。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之时，伯斯德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奔逃进入禁林深处。
　　雨果愣在原地，周遭突然安静得只剩大风刮过树林的沙沙声。那个人应该不是梅尔文·伯斯德，有人冒充他——像极那个多年来一直在暗中，想要置他们于绝境之人的作风，这很有可能是他们第一次正面交锋。
　　他转头找到了绿蒂·蓝斯的身影，正对上她望向自己的灼灼目光，她终于笑了，眼睛很亮，嘴角提起的弧度很动人，她平安地站在那里，看起来没有大碍。谢天谢地。他从来不知道她的笑容和她的眼泪有多少次因他而起，也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身体代替理智作出决定，他主动大步走向她，捧起她的脸，接着吻她的嘴唇。
　　他听不见同伴的惊呼，只下意识地将她拥得更紧，加深这个吻。他其实不太懂得怎么接吻，她却积极地回应着，逐渐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将他传染。他有那么强烈的情感需要表达和宣泄，他能感觉到她也是。他猝然在她的唇角尝到一丝咸味，惊讶地松开才发现她落了泪。
　　“对不起，我……我很抱歉，”雨果惊慌失措，抬手轻轻擦拭她脸颊上的泪珠，脸腾地涨红起来，“还有没有哪里受伤？我看看？”
　　“没什么，”绿蒂破涕为笑，握紧了他的手，眼睛亮晶晶的盛满温柔，“很高兴你还和我一起。”
　　“很高兴我们又完成了任务。”他说。
　　很高兴你还在等我。

《[HP]WIND》




《Game 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