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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日记·铭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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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飞宇回过头,看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自日暮里向他们走来,玄妙的是,此人身侧立了一只流光溢彩的纯白九尾狐,眉心三瓣芙蓉色,尾梢九朵烈焰融。他凤目稍圆,眉梢红痣,耳垂处一副赤色耳麦,虽是身量高挑,微微抿唇时却显得容颜秀美,恍如苏堤烟柳画舫之间采菱的妖童媛女。
罗云熙侧身将陈飞宇微微挡在身后,警惕地盯着来人,“敢问阁下为谁?”
古汀一行人也注意到了突然出现的东方男子和他门口的一队警卫,因其威压强悍,往旁边让了路,笼罩了他们的阴影淡去,听得一声浅浅的笑意,“直接唤您罗可卿,是不是会想起我呢?”
陈飞宇把信用卡放到口袋里,推推沉浸在“这谁?呼吸声都没有”“猴年马月的事儿”“给钱的还是要命的”等一连串弹幕里的罗云熙,悄悄在意识云里提醒他,[醒醒神儿,弋崽崽。]
罗云熙回过神,眉头一皱,在脑袋瓜里搜寻了大半天:京都密令,脔宠,樱花树,俳句,路痴,厌恶甜食,结合热……“……大宝SOD蜜?”
“呵。”年轻人轻声笑了,黛色的衬衫在雾气中鼓动,他垂眸望向两眼懵懵的罗云熙,“也好,自然可卿哥哥说我叫什么便是什么。”
罗可卿!
罗云熙心腑钝痛,行止上却只是挠挠头发甩掉一身被“可卿哥哥”激出来的鸡皮疙瘩,对叶铭琛伸出右手,“我记得你的,可是这个世界没有罗可卿了。”
年轻人的睫毛颤动,喉结哽涩,却只是瞧着罗云熙红痕密布的手掌,沙哑地叹息,“你的伤还是一样严重,怎么能不是可卿哥哥?”
罗云熙一凛,翻了翻手掌,“哪有什么伤?”
年轻人听他这样否认,显然是为了隐瞒身边温文尔雅的少年向导,于是唇角微扬,转而对陈飞宇点了点头,得到他的回礼后便伸出左手轻轻握住罗云熙的右手,“那便是我看岔眼了。可卿哥哥,我是叶铭琛,很高兴再见到您。”
叶铭琛的掌心细腻温热,一寸一寸的杏色光芒悄然抚平罗云熙掌心的疤痕,也不邀功,罗云熙一抽回手,他便放下了。
罗云熙背在身后的左手悄悄搭上了陈飞宇的手腕,S等向导的治疗对于任何哨兵而言都是难以抗拒的瘾,就算是罗云熙也抽回得极为勉强,借着搭档向导微不足道的接触控制住伤口的瘾欲。他面上一如寻常镇静,笑着看向陈飞宇的眼睛,为了不被听得懂中文的魏晚察觉,特地通过意识云对话:[这位是MSS的叶铭琛少将,当今世界上仅有的两位S等向导之一,对你而言是位很厉害的前辈了。]
陈飞宇乖乖应下,因为左手一直被罗云熙悄悄搭着,便只能伸出右手,大大方方地说:“久仰,我是云熙哥哥的爱人,姓陈。”
叶铭琛抬手了握住陈飞宇的手,“可卿哥哥照顾你不仔细,掌心怎么会有那么多疤痕?”
他手势轻柔,陈飞宇虽不喜与人接触,倒也依循礼貌,有问必答,“和云熙哥哥没关系,这是我冬天生冻疮留下的,一直没见好。”
罗云熙闻言,眼神一黯,松了陈飞宇的左手,抬头时却是笑着的,把他的左手捧起来看了看,“冬天耍帅穿得少了吧,还笑,好起来可慢哉。”
叶铭琛盯着陈飞宇漆黑得像小葡萄一样噗灵噗灵的眼睛,眼眸中刹现杏色光辉,凭S等向导强悍的识触直接触碰陈飞宇瘠薄的精神屏障,通过互斥的意识云直接和陈飞宇对话,[资料上显示你还没有精神体?]
陈飞宇的瞳孔周围被逼出一圈淡淡的水蓝色,不胜其扰地后退,靠在罗云熙身上,[它还只是颗蛋,让您见笑了。]
罗云熙不清楚象塔的规矩,只听闻高阶向导对于低阶者都极其严苛,虽然听不见陈飞宇和叶铭琛的对话,但是看陈飞宇忍痛的神色也知道叶铭琛现在正在评估他。他想也没想就蒙住了陈飞宇的眼睛,眼中紫剑乍现,一刃斩断了杏色识触,对着愕然的叶铭琛低头致歉,通过意识云传音,[卑职失礼,将军但责无妨。]
叶铭琛分凤眼睁圆了些,抿着唇歪头,眼眶竟红了,[卑、职?]
两位顶级的哨兵向导就在这片烟火缭绕的灯笼间对峙。
换气扇的热风吹散罗云熙的刘海,紫烟浮生,一朵银色蔷薇在他的瞳孔里浮现,正是那年樱花长街,一见惊鸿,二十岁的叶铭琛的救赎——浊世逍遥客,皎皎罗可卿。
他说:[听参时遇提起过你,如今见着,你的小狐狸竟真有九尾了。]
叶铭琛握拳,一掌挥洒流光,泯去居酒屋里除了罗云熙其余所有精神力低于S等的人的意识,哑声开口,“可卿哥哥,你是不是对弱者都特别好?”
陈飞宇脱了力靠在他怀里,大抵是也没了意识,罗云熙矮了矮肩膀供他靠得舒服些,腰杆却挺直,“我保护的不是弱者,是这个世界上灿烂美好的生命。你可以叫我罗云熙或者罗弋,但是罗可卿死了就是死了,他在碧落黄泉有他的宿命。”
“碧落黄泉?参子参说的竟是真的……”叶铭琛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嘶哑着低吼,“他们一群畜牲,你为何分魂,为何念念不忘!”
罗云熙心中刺痛更甚,揽紧了怀里的陈飞宇,借着陈飞宇炽热的体温稳住自己的心神,“叶铭琛,你那时才二十岁,你不明白。”
“你怀里的人呢,他现在也不过二十岁,他又能明白什么,值得你为了他攻击上级?”叶铭琛忍不住质问,话一说完便咳嗽了起来,掩唇平复情绪,“对不起,我不该凶你。”
罗云熙轻叹一声,松开陈飞宇让他在桌子上趴稳,站了起来递给叶铭琛一包纸巾,“你都可以轻易放位倒这么多人了,怎么身体还是这么弱?”
叶铭琛推回了纸巾,“你如果不是可卿哥哥,我就不用你管。”
“我曾说过,你很像我的一个哥们。”罗云熙拆开这包为了捉弄陈飞宇特地准备的粉色小猪佩奇纸巾,不容拒绝地抬手拭去叶铭琛额上薄汗,沉声道:“罗某一介烂人,配不上当兄弟,也无甚得蒙少将垂青。如今您执手翻云覆雨,便必须舍了前尘往事,担起此番权谋。”
“你我不是弱冠小儿,不必赘言假仁假义。”叶铭琛低头看着他,眼中的恨意和眷恋交织到几乎要把罗云熙的身影揉碎,“你以为分了魂粉碎了罗可卿就赎得清吗,是,你是认不出我了,可你不是照样想起了罗可卿?罗云熙,回忆从来饶不过谁。”
岁月不让人觉得遥远,不可挽回的事却再也回不去了。
叶铭琛一说完就坐到了九尾狐身上轻咳,刘海挡住了罗云熙的眼睛,在他俊美的面容上投下沉云般的黑影。
他回头看了一眼安睡中的陈飞宇,少年呼吸浅柔,倘若睁眼笑了,便是他臭屁又善良的小先生。
于是一介凉薄独行客,在暮色沉沉的红尘客栈里勉力扬起唇角,复而抹除阴影,哪怕昏黄烛火摇曳殆尽,也像灿烂千阳一样沉重而无畏,沧桑中带着独属于罗云熙的坚定和温柔,“大道至简,我只往前走。”
罗云熙垂首看着叶铭琛,“你长大了,我是欢喜的。”
叶铭琛睫羽一扑,九尾狐的烈焰时明时灭,“陈飞宇呢,他也会长大,你会不会为他欢喜?”
“……”
九尾狐的焰火彻底熄灭,叶铭琛转着枪匣,杏色薄烟有如实质,“你喜欢他吗?”
罗云熙侧身一步挡住了陈飞宇,“他只是一个二十岁的男孩儿,帮我疏导意识云的罢了。”
叶铭琛嗤笑,“也对。”
问人问题,他若答非所问,便已是答了,毋需再问。
罗云熙意识云的躁动愈演愈烈,拈破掌心刚刚愈合的疤痕借助疼痛冷静下来,走到古汀身边取出枪匣利落地卸了0.5mm弹换上等重的铜钿,“你为什么在这里?”
叶铭琛闻到了空气中罗云熙的血味,依然冷眼看着他,“你是以谁的身份问我?”
罗云熙扣了扣空扳机确认枪支状态,“定遥军罗云熙。”
叶铭琛站了起来,“罗少校,你无权过问上级的行踪。”
“卑职失礼。”罗云熙换完了所有弹药,直接拍下木枡酒下的纽伯里街街区图标注的交易地点,传送给待命的葛移梅后提笔乱连一气,“总之谢了,得亏你整晕他们,现在不需要买酒了,那根红签你拿回去吧。”
叶铭琛注视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我不要了。”
罗云熙盯着交易地点图,头也不抬,“你随意。”
叶铭琛松了一颗扣子,脖颈处大片细嫩的肌肤在黛色衬衣的勾勒下一览无遗,“罗云熙,我们谈一笔生意。”
罗云熙眼中的蔷薇开成并蒂,上肢神经痛得抖了起来,“请讲。”
叶铭琛单手后撑在吧台上,一缕碎发自额头垂落,“你的向导太脆弱,没有能力扶持你进行高强度的精神力损耗行动。跨境人口贩卖涉及五大洲九条暗网,我会调遣EK中央军全权负责侦破,你只需带领定遥军继续获取NIEDEL的疫苗情报。”叶铭琛走到桌边,挑起陈飞宇的下巴,“第八局检测到陈飞宇在MSS的档案过于简单,作为交换,我要你查明他的身份,如有异情,请你像移送‘恩卿’时一样,亲手处决他。”
罗云熙拿起木枡酒走了过来,倾倒了整个木盒,透明的液体在他们中间落下,冲去自己掌心血痕,叶铭琛在酒血混合液碰到他之前松开了陈飞宇,罗云熙单手拖住陈飞宇坠落的脑袋,冰凉的拇指碾过陈飞宇的下巴抹去叶铭琛触碰过的地方,看着叶铭琛笑了一下,口型分明:“不、做。”
“少将,中央军的安排,定遥军必定服从。”罗云熙一把将木盒拍到桌子上,“至于陈飞宇,我的向导,你管P啊。”
叶铭琛神色不变,“你不杀他,所以‘恩卿’也不是你杀的?”
“是我杀的,我罗可卿,亲、自,放光了他们的动脉血。”罗云熙眼中的银色蔷薇阴鸷到近乎疯狂,却又维持着出人意料的冷静,讽笑起来,“叛了国的,本帅随时可以杀,何况区区陈飞宇?”
“记住你现在说过的话。”叶铭琛微微莞尔,妖冶迤逦,“可卿哥哥,倘若我叛了国,我也希望是你动手。”
蔷薇从眼眶漫延至俊美的眉骨,“奉陪。”
“我改了他们的记忆,他们不会记得我的出现。”叶铭琛转身离开,“此次行动结束之后把报告交给参子参,接下来的事中央军会接手。”
罗云熙胸膛起伏,银色蔷薇的花瓣已经一路蔓延至他的四肢,九尾狐毛绒绒的尾巴擦过他的脚踝的花瓣,银色蔷薇的灼痛随着九尾狐的触碰一下子消失,他看都没看九尾狐就后退一步拒绝了它的触碰。
竹门移开,晚风卷走了屋内水雾,一片清明,叶铭琛顿住脚步,“还没告诉你,它叫念卿。”
话音一落,叶铭琛召回了眼睛水汪汪的念卿,“我最近在狮塔分部的医院,要是撑不住了,可以来找我……可卿……罗云熙。”
杏光在他离去后流散,居酒屋里的人慢慢转醒,罗云熙跌坐回凳子上,蔷薇泣露,眸色沉沉。
小剧场:
“问人问题,他若答非所问,便已是答了,毋需再问。”化用下文:
你问人问题,她若答非所问,便已是答了,毋需再问。——木心《素履之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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