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系】皎遥

作者:元枳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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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逢意气为君饮·商海司


      皎遥
      Chapter 19 相逢意气为君饮·商海司
      调皮捣蛋学生云和作壁上观特工鱼
      ■
      在商海司的记忆里,十五年前,他读大学的时候,是真的,很窘迫很窘迫:爷爷奶奶砸锅卖铁四处求亲戚才给他攒够了路费,送他去了一个连一只包子的价钱都够他们三个吃一天的魔都上海。
      那时还没有“我的生命是一本不忍卒读的书”这样悲诉贫穷的句子,他顶着各种异样的眼光申请了特困生,成为了许多部门随叫随到的助理,就为了几十块钱一星期的生活费。他那时才十七岁,去打零工都没人要,放了长假也不敢回去,一来一回实在是太贵了,于是整个冬天都窝在南方湿冷的宿舍里看书,每天两碗白米饭就着免费的干菜汤过一天。
      那会儿真是寒门出贵子,少年郎凭着一口气,什么也不在乎了,一门心思想要出人头地,工作了挣大钱让爷爷奶奶过上好日子。
      到了暑假,他也快成年了,总算可以当大学生家教补贴生活。其中一户人家在徐家汇的商业街上开了一家川菜馆,专做蜀地菜肴。见他困窘,邀请他成年了去当帮工,也省得每家每户四处跑。薪酬其实不高,但他要读大二了,需要更多时间学习,就应下了。
      这家店距离医学院的校区并不远,坐公交车十分钟就够了。但他舍不得来回四块钱的车费,索性每周末沿着肇嘉滨路小跑半小时到饭店,洗把脸换身衣服就开始当跑堂的。
      他长在岭南山区,一点辣也不会吃,闻着也觉得油腥,忍得在用力也还是得呛好久。但是食客们大多是附近的居民和大学城里的学生,好相与得很,见他年纪小,也是邻近的江南口音,很少有客人为难他,反倒让他不知不觉学了些上海话,连带着老教授的病理课听起来也顺畅了不少。
      然后就遇到了呼朋唤友前来吃香的喝辣的罗弋。

      这群人都很瘦,不过和他因为营养不良而跟个电线杆似的身材不同,他们是匀称而健康的,言谈之间都是无忧无虑的年轻人特有的活力。
      他站在雕栏的最角落的调料区,试图偷偷挤出一点肱二头肌,徒劳无功。
      气还没叹完,前面忽然传来一个明亮的声音,“小哥,让让,我来调点蘸碟。”
      于是往旁边跨了一步,难得有一小会儿空闲,他拿出手抄的医专单词轻声背诵。
      只是,余光不小心瞥到了罗弋手里的蘸碟,听得他念念有词,“嗯,多一点小米辣,一点点香油,葱花多一点……”
      怎么,怎么会有人这么能吃辣!
      真的不会被刺激得失去味觉吗?
      他忍了又忍,还是在罗弋转身离开前叫住了他,“先生,您要不要点一点啤酒?”
      罗弋莫名奇妙地眨了眨眼,“啊?”
      “呃……”他涨红了一张脸,磕磕巴巴地解释,“辣椒素易溶于乙醇,你吃得辣了可以救急。”
      话一说完,他恨不得拍自己一嘴巴,来了川菜馆谁不是来吃辣的,他这不是强行推销吗?
      罗弋歪头,“啥是辣椒素啊?”
      “辣椒素?……”他记得是C18H27NO3,化合价是对的,就是这个。
      结果罗弋自己就回答了自己,“辣椒里的东西吗?没事儿,辣椒算什么。我也不喝酒的。”
      他看见对面的少年大大咧咧地笑了笑,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尴尬。
      他欠身道歉,“打扰了,先生。”
      “啊?”罗弋没反应过来,两手端着碟子,也傻乎乎地向他鞠了个躬,“对了,你本子上那个corticosteroid(皮质类固醇)”他不会读,一个一个字母给背了出来,“刚刚你背的时候最后的o和i搞反了。”
      “你,你也会这个单词?”
      罗弋耸肩,“视力好,看见了。”
      为了节约纸,他的每个单词都写得很小,这都能被看见,他也称奇。果真教授说得在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遇人遇事当常怀谦卑之心。
      商海司推了推眼镜,抿唇报以微笑,“谢谢你指正。”
      罗弋吹了个口哨,“你真的是我见过的脾气最好的四眼仔了欸。”
      话一说完,罗弋就拿着蘸碟风风火火地挤入朋友们中间嘻嘻哈哈去了。
      他有些僵硬。
      居然说他脾气好?
      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

      陆陆续续又见到过几次罗弋,那个少年每回来了总要点许多菜,跟朋友们闹腾好久,几个人各执一瓶AD钙奶也能划拳划得热火朝天。
      他挺羡慕放肆张扬的少年的,迎着寒风笑一下,都是粪土功名轻舟侧畔的潇洒。
      而后到了期末。
      院里古训有之:医学生的期末是徭役过的。
      他忙得晕晕乎乎,天气太冷,他难得奢侈一回,坐着没有空调的公交车去打工。忙到晚上,罗弋来了,只有一个人,却还是点了不少菜,犹豫大半天,要了一听雪花。
      老板断言,这小伙子受了情伤。
      他似乎回了句“十七八岁能被这个困住也挺幸福的。”又或许没说话,他记不清了。
      可是他去送菜的时候,桌子上已有的菜一口没被动过,更别提那听雪花。罗弋趴在桌子上看着很远很远的黄浦江边的灯火发呆,他觉得罗弋的身边已经长满小蘑菇了。
      “先生,你在等人吗?”他放下菜肴。
      “没有。”
      “哦。”他刚要离开,罗弋叫住他,“小书生,你被甩过吗?”
      他不了解学艺术的学生,尽量婉约地回复,“我还没谈过恋爱。”
      罗弋接着趴回臂弯里不说话了。

      回忆到这里,商海司紧张地看向一直沉默的陈飞宇,低下了头,“主,请不要因为他谈过恋爱而生气。”
      陈飞宇站到罗弋面前,低头看着他,没有多余的举动,只是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他那时健康些。”
      的确,比之现在床上形销骨立的罗弋,在商海司的回忆里,罗弋完全是位粉雕玉琢的翩翩少年,眉眼和现在如出一辙,只是满怀希望与憧憬,哪怕伤心也还是要把灯辉盛进眼眸里。没有任何怖人的伤痕,虽然打扮得潦草,却是一个安详而美好的罗弋。
      陈飞宇动了动手指,“你并不贫穷,也并不比我低贱,不必低下你的头颅。”
      商海司瞳仁周围的冰蓝褪去了一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陈飞宇微微一笑,“商工,您说要告诉我怎么和罗弋熟悉起来的,接着回忆吧。”
      商海司揉揉太阳穴,“是这样来着啊,抱歉,我突然有点混乱。”
      “没关系。”

      商海司被篡改了记忆,便顺着陈飞宇的意思回忆下去,十多年前的旧事在记忆图卷里变得鲜活,他寡淡的脸色也带上几分暖意。
      他其实最开始也没想多理会罗弋,年底了食客多,一个服务员硬是得分化出三头六臂来,他也顾不上罗弋,上完菜就去招呼别的客人了。可能是那段时间赶实验报告和论文太辛苦,他一直有些头晕目眩,好不容易招待完一桌三世同堂得了片刻喘息,他才想起罗弋以前和朋友来时都没有碰过酒,还是送一碗醒酒汤比较好。
      敲门走进去前,他听见罗弋在里面念念有词,似乎在和什么人说话,可他并没有看到一个醉鬼,罗弋从小火锅上方烟熏火燎的空气里抬起头,“你们要关门了?”
      他摇头,“我还以为你喝酒了,来送醒酒汤的。”
      罗弋敲了敲雪花,小脸皱成叉烧包,“我心里已经够苦了,怎么可能再喝这么苦的东西?”
      “那打扰了。”他揉揉太阳穴正要离开,罗弋靠到软座上,“小书生,麻烦你帮我把啤酒退了吧。”
      青莲居士放浪形态时诵“白日放歌须纵酒”,他觉得罗弋看上去完全可以去了“纵酒”一项,自娱自乐也挺“穷开心”的。
      他走上前拿起雪花,“别叫我书生。”
      罗弋烫了一块毛肚,边嚼边问:“那叫你什么?我叫罗弋,旁边上戏学芭蕾舞的,你呢?”
      “商海司,F大临床医学。”
      “哦……”罗弋点点头,突然被毛肚呛住了,剧烈地咳嗽起来,“你这不是书生,是,咳咳咳……”
      所以这个人的确是一个品种独特的傻子吧。
      满桌子都是香辣的菜,他把醒酒汤递给罗弋,“顺顺气。”
      罗弋拿起醒酒汤,一饮而尽,脸色更臭了,“这也太酸了。”
      “维生素B系物质在微酸溶液中比较稳定。”他收回碗,忽然头晕得站不直,摇晃了一下。
      “商海司,你们店里是不是有一个帮不熟练的客人涮火锅的规矩?”
      “是。”
      “那你帮我涮一会儿吧。”
      这个罗弋,他在报复那碗醒酒汤。
      急着去温书的商海司别无它法,只得挽起袖子帮他涮火锅。
      “你身上有柠檬味消毒水的味道。”罗弋断言着,往外瞧了一眼,贼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好了,你们老板走了,别忙活了,坐下来歇会儿吧。”
      “啊?”
      “松手松手额滴毛肚要老了!”罗弋突然拔高嗓音,吓得他抖了抖筷子,整片毛肚掉进了滚烫的红油锅里。
      “对,对不起。”
      “等一下啊。”罗弋屏气凝神,捏着筷子稳准狠地抢救出了毛肚,满意地丢进蘸碟里,捋捋板寸头,“我厉害吧。”
      “……”
      “算了,我和你们这些学习好的人没共同语言。”罗弋扁扁嘴,指着对面的位置,“你们也快期末考试了吗?外面吵,你就坐我对面看书吧,我不打扰你。”
      他推了一下眼镜,无情拒绝,“不要,无功不受禄。”
      他是在人情世故的锤打中成长起来的,从不相信天底下有免费的午餐。可罗弋不一样,那是生长在一大家子的关爱里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成年没几个月,想什么事儿都还浅显,见他拒绝,就垮了脸,圆溜溜的眼睛里写满“我有小情绪了”,无赖得很。
      他会管罗弋反复受挫是什么心情吗?他当然不会。
      那时的他,是暗礁间窥伏的鲨鱼,畏惧着浅海明媚的阳光,那时温顺美丽的海豚才会心安理得拥护的温暖,他自觉不配。
      他转身走了,罗弋没有留他,他也一点不去感受心里的失落。
      深海的鲨鱼怎么配照射太阳呢,他下潜得很及时。
      商海司看着回忆里两个单薄的少年郎,出声询问陈飞宇,“我也好久没有回忆这些事了,现在想起来,罗弋那时是在和那些只有你们哨兵向导才看的见的小精灵聊天吗?”
      “您的回忆里看不见,我自然也无法看见,但是云熙的确喜欢和家里的小精灵聊天。”陈飞宇最后看了一眼包厢中的罗弋,跟着商海司进入下一个片段。
      “三号桌那个小伙子真的疯魔了欸,一个人念念有词的,到现在都还没吃完。”打扫卫生的阿姨评价着,老板摇了摇铃暗示时间,罗弋走出来结账。
      那时他正在打包客人们没吃完的剩菜,天冷了菜不容易坏,带回寝室也可以用来将就一星期的饮食。
      罗弋扣扣搜搜地付完账,走过来拍了一下他,“喂,商海司。”
      “有何贵干?”他头也不抬地接着打包,付完账了罗弋就不是客人,他没有以为对他低三下四。
      老板娘训了一句,“小商,对客人态度好点。”
      “没事没事,我和他是同学,我们俩闹着玩呢。”罗弋冲老板娘笑了笑,看见他最自己的谎言十分鄙夷的眼神,大大咧咧地坐到桌子上,“你别生气呀,我占的是F大的便宜又不是你的。对不起,其实我刚才没生气,就是不知道怎么对付你这样的人。”
      “你生不生气关我什么事?”
      罗弋捏捏眉心,“我从未见过如此不会说话的人。”
      “那你现在见过了。”
      罗弋一哽,跳下桌子,摸摸头发试图打开新话题,“你也月底生活费不够了?那也别打包他们吃过的东西呀,多脏啊,我桌子上的菜除了碟子里的我都一口没动过,归你了。”
      罗弋嗓门不小,店里剩下的人全往他们这个发现望过来了。
      他咬了咬下唇,重重地把餐盒们砸到桌子上,“是啊,我就是这么脏的人,只配吃这么脏的东西。”
      他一刻也不想待在那些目光里,解了围裙把食盒塞进书包里就冲出饭店。
      尊严?那时衣食无忧的人才会时时刻刻强调的东西。
      他所拥有的,无非是可悲的自尊心。
      罗弋是追了出来的,而且跑得不比他一个在大山里成长起来的孩子慢,可毕竟不是他这样胃里空空,追过了华山路就捂着阑尾蹲下了。
      陈飞宇蹲到在垃圾桶旁边45°仰角忧伤地仰望星空的少年面前,含笑询问:“您不是在前面跑吗,怎么还会看见身后的罗弋呢。”
      商海司红了耳朵,“不关你事。”
      他看向隐蔽在电话亭后面的少年。那时刚刚满18岁的自己,听见后面的脚步声停了,担心罗弋是急性阑尾炎,往回找了一条街,结果发现这个人蹲下来在发呆,他等了一会儿,待到他都忍不住要进电话亭打急救电话了,罗弋站起来往回走去,遁入不夜城冰冷的灯火之中。
      就是这样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而已。

      陈飞宇看着罗弋淡去的背影,朱唇轻启,“我猜,云熙哥哥一定想尽办法来找您道歉。”
      商海司的瞳仁周围冰蓝的光泽又淡了些,浅浅地笑了,露出一侧锋利的小虎牙,“差不多吧。”

      场面极其恐怖,堪称上戏和F大的“跨校大联谊”。
      那会儿是期末考,学院楼里空空荡荡,人全在图书馆里图个暖和。罗弋是带着他那一群轻轻松松就可以托举起一个小姑娘的兄弟们来的,不仅知道他的名字,还凭借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和医学院对于漫画杂志极为热衷的保安大爷结下深厚友谊。
      于是,那天在图书馆B1自修区,他看到一批与焦头烂额的“医学狗”们格格不入的显得尤为清闲的年轻人,拿着小灵通煞有介事地压低嗓门:
      “老大,发现一枚瘦成牙签的弟兄,目测上半身长度比你伟岸,请指示。”
      “老大,三点钟方向发现一坨裹成球的热狗形固体,从下半张脸看长得挺像妹子的,要上吗?”
      “报告老大,第七排书柜边有一个戴眼镜的兄弟,一看就高深莫测,我先开始行动了。
      ……
      管理员老师用涂着丹蔻的指甲戳戳他的试卷,身为自修区学生助理的他从管理处站起来,把这群人请了出去。
      傍晚回学院楼记录实验数据,从来没和他讲过话的保安大叔一把抓住了他,“大二临床的商海司是吧,这个给你。”
      是一株,紫色满天星假花。
      路过他的同学都笑了,他匆匆把假花塞进书包里,大步离开。
      结果第二天,他又收到了整整十包辣条,这回有心多了,放了一张便利贴:【对不起,钦此。——D神(一声简笔画)】
      同学们见他要把辣条塞回给保安,出声阻止,“别介啊,人小姑娘一片心意呢。”
      “我、不、吃、辣!”他塞回辣条,攥着便利贴忿忿走进学院楼。
      到了第三天,他发烧了,迷糊地考完线性代数,提前走出湿冷的考场打算回寝室里捂一觉,传说中的“小姑娘”拿着游戏机堵在他从教学楼走出去的必经之路上,一边蹦来蹦去一边哈出白气。
      他深深地觉得自己遇到了一道和哈姆雷特很类似的题目:无视或者忽视,这是个问题。
      “商海司!你可算出现了我都快结冰了。”罗弋风风火火地跑过来,“哎,你还生气吗?”
      他平移开距离,忽视罗弋,快步走出教学楼。
      我真的不是什么好人,你别再来耽搁了。
      “哦,还生气。”碰了一鼻子灰的罗弋跟在他身后碎碎念,“我的脑子没跟上嘴巴,我已经让我的脑子给我的嘴巴吃一片香菜教训过它了。真的,我觉得我现在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菜味,啊不过你的鼻子可能闻不出来,哦对这不是重点,哎呀我觉得你和我差不多大就知道节约粮食比我厉害多了,我看你也是刚刚考完试出来虽然我路过你的考场的时候没看出来你们在考什么总之我请你吃饭吧……嘿你就铁了心不理我呗别太过分啊信不信我……”
      无论走得多快都甩不掉这块狗皮膏药的商海司停下脚步转回身,“信你什么?”
      罗弋急刹车,怂怂地比了个“耶”,“请你吃两顿饭……三顿,不能再多了我这个月生活费只剩下五十块了。”
      他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要躲罗弋,就这样古灵精怪的灵魂得要何方神仙才能契合他。
      他已经因为低烧和竞走气喘吁吁了,罗弋还是一副优哉游哉的赖皮样子,那时尚不知道哨兵向导这样薛定谔的存在的他有一瞬间深刻地怀疑自己的《运动与健康学》论文有问题。
      他看了眼旁边的体活中心,冲罗弋昂昂下巴,“你,和我打一场1V1。”

      现实中的罗弋踢开了被子,陈飞宇走到他身边把被子盖好,戴回了玉坠,顺便评论少年商海司的举动,“您也太残忍了。”
      记忆图卷收束,商海司瞳孔周围的蓝色彻底离去,他怔了怔神,恢复清明,“我那时以为他说他不是很擅长篮球只是自谦一下,结果那是我人生中打得最没有成就感的比赛。”
      商海司此时已经基本能掌控自己的意识,为了给罗弋在陈飞宇面前留条底裤,没有再回忆下去,不过这并未影响陈飞宇看着罗弋的睡颜低低笑开。
      罗弋,你说你家阿瑟笑点很低,
      我瞧着不是,
      他的笑点,大概是长在了你身上。
      “也算不打不相识……”商海司揉揉膝盖,从地铺上站了起来,“我和罗弋,是完全不一样的人。他热忱、坦荡、磊落,可以为了正义奋不顾身,甚至敢横眉冷对千夫指,他是一个,很傻的烂好人,我不一样,那时我唯一的目标就是赚钱给奶奶看病,在你们看来可能狭隘得很,但是现在我也不认为那是错的。”
      “因为那本来就不是错的。”陈飞宇帮罗弋掖着被角,仰头看他,这回是真心实意地笑了,“换作我是您,也一定是把家人放在第一位的。您的目标既不庸俗也不市侩,是因为很爱您的家人啊。我们对世俗社会的爱,本就是以我们被家人的爱保护着。其实,您是和云熙很像的人。”
      “……”商海司微微睁大眼睛,幼圆的凤眼倒映出上午柔和的日光,他摇摇头,没有说话。
      或许,更像的是你们俩。
      春风化雨,盛而不骄。
      罗弋,
      怪不得你栽在陈飞宇这儿了。

      小剧场:
      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唐]王维《少年行》
      王右丞总描摹山水田园,却独以高楼刻画游侠,私以为,此句无浊酒,处处家万里;此句无誓言,字字诉报国;此句无侠客,人人胜英豪。
      谨以此为题,记录《皎遥》的每一位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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