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婆劫

作者:秋日落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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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社稷之重


      自从次子贤儿被册为太子以来,无论是作派还是为人,也无论是品行还是志向,竟是越来越令人失望了——据东宫亲腹密报:近段时日来太子李贤不仅不思文武功课,反倒越发宴游靡费且大兴土木起来。
      听说,他居然还有昵近男宠的恶癖!
      这些毛病毕竟还可以慢慢教导。真正令媚娘感到不祥的是,她发觉,近段日子以来贤儿见了自己竟没了以往的亲爱温和……
      从不大后悔的媚娘第一次感到了悔痛——当初,如果自己稍稍肯宽慰弘儿一番,如果自己不那么苛求,也许她的弘儿便不会因惊惧绝望而致病入膏肓了……
      媚娘当然明白:贤儿东宫的人跟当初弘儿身边的人一样,嫌弃自己过问朝廷倒在其次,最担心便是她这个天后总是这样代病病恹恹的天皇决断万机,妨碍了他们早一天奔富贵的道儿才是真!更可恶的是有人竟然打着后妃不得干政的借口,又是建议皇帝亲自理政又是建言太子监国的,实际上他们清知身体孱弱的圣上根本无法担当万机之重,而年轻幼稚、涉世未深的太子眼下也根本不能独当一面。
      看他们如此急不可待地巴望着太子早一天践位,其实真正目的只不过想要大唐社稷可以任凭他们左右、一干人能得更大富贵罢了!
      她已经失去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了,她不能再失去这个儿子,更不想再一次动摇国本而废立太子,再次授人以柄了。
      因害怕当面教导贤儿时像当年跟弘儿对话那样,会因情绪激愤而难以冷静地表述一个母亲同时也是一个执掌朝柄者对于一个儿子同时也是对于国储的满腔期望,夜深人静时,媚娘潜下心来,流着泪给太子贤儿写下了一封长长的、情真意切的书信,恳劝身兼家国未来大任的贤儿能够把心思多放在朝廷社稷的大事上,多读读古今圣贤,多向忠臣良将求教……
      没承想,贤儿不仅没有回信儿,反倒越发传来一个令媚娘心寒的消息:这混小子竟在外人面前流露出对他自己身世的疑惑来!而且居然还询问一些老宫人,打听自己到底是不是天后亲生?甚至怀疑他是父皇和韩国夫人的私生子!还说什么,如果他是天后亲生,为何打从儿时记事起,他常跟着韩国夫人而并非天后身边左右?
      媚娘真是又是气恨又好笑,“真真蠢材一个:难不成我天天怀抱着你们一大群的兄弟姐妹,同时再去辅佐你们父王、署理天下万机吗?”
      看来有人故伎重演:又来恶意离间她和贤儿的母子亲情了!
      事实上,就算有人离间也不是最可怕的事。可怕的是做为一国储君的太子,竟然连这样低劣的伎俩也不能甄别真伪!做为大唐国未来的一国之主,若是这样的心智,连这样离间之术都不能辨别,将来又如何担当家国万机?又怎么去掣肘那些尔虞我诈、诡谲万变的朝臣?
      更遑论让他去识别和处置那些心机凶险的不臣之臣了!
      但凡能掌控天下四海、麾动文武群雄的一代明主,要么是凭雄才大略、肝胆照人者——如高祖和太宗;要么是凭机诈心机震人心魂者——如秦皇魏武;要么就是凭仁孝忠义感动上下者——如当今圣上,还有北魏孝文帝;要么也可以凭隐忍机变最终勃然突然者——如北周武皇帝宇文邕和当今圣上!
      哪怕你任何一点的强项都没有,至少你得比你自己的母后——一个女流之辈更能知懂得等待和隐忍吧?
      可是太子贤儿你又有何德何能?你就敢如此急不可待地想要取父皇母后而代之?就想即刻接过万机之重的大唐帝业、接受天下万民的朝贺拥戴了吗?
      你——甚至愚蠢到连自己的亲娘是谁都分辨不出来了!你若不是我的儿子,你凭什么就能够越过我的几个嫡生儿子被立为太子呢?
      尽管满腔悲辛和失望,媚娘仍旧还是不忍放弃,她再次提笔写信,谆谆教诲。
      没料到,此番贤儿不仅不肯听劝,反倒越发一腔怨怼了:“朝廷大事有天后一个人应付就足够了,我这个做太子的不过是聋子的耳朵!”
      媚娘不肯放弃,再三再四地给贤儿写信,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没料到,这次太子倒是回信了。
      媚娘打开信,竟然是一首题为《黄台瓜辞》的诗:
      种瓜黄台下,
      瓜熟子离离。
      一摘使瓜好,
      再摘令瓜稀,
      三摘犹尚可,
      四摘抱蔓归!
      看了贤儿的诗,媚娘彻底失望了!
      不想,接下来更令她气愤的是:眼下南北旱涝频发,百姓饥饿,边境又战事频起,而身为一国储君的太子,竟然在自己的东宫夜夜歌舞通宵达旦!
      这样的储君,这样的人子,这样的心智,这样的心胸,谁敢把大唐社稷、万机之重交付与他?
      再接下来的一件事越发令人发指了——谏议大夫明崇俨因曾奏报太子行为不端,他闻知后竟然丧心病狂到派手下暗杀了明崇俨!
      媚娘命宰相薛元超和黄门侍郎裴炎即刻查明此案。
      不想,案情乍明尚未处理之际,又有人告发太子因惧怕谋杀朝臣之罪败露,为了自保,竟然滋生谋逆之心——悄悄往东宫私运皂甲兵器数百套!
      事情没法再瞒,朝廷即刻派兵包围东宫——果然在东宫柴房的柴草下搜出了几百具盔甲兵器等!
      太子预谋兵变的铁证在案,依大唐律当满门斩首。
      可是,就在决断贤儿生死之际,李治难禁怜子之痛,流泪悲咽不已,乞求媚娘留贤儿一条性命……
      媚娘痛心疾首:“陛下,为人子则怀逆谋,天理不容而鬼神难恕,社稷为重,决不可赦啊!”
      然而,真到了最终决断是否杀掉贤儿那时,媚娘却突然心如刀绞起来——
      被废为庶人的贤儿看上去是那么可怜、那么惊恐。
      他的不可一世,他的趾高气扬全都不见了。
      听人报说:在关押囚禁他的地方,任何的角角落落,哪怕有一丁点儿的风吹草动,都令他吓得全身发抖、恐惧万状……
      他终于盼来了母后。
      他知道:只有母后一人才能救他。
      “母后!”
      一俟看见媚娘,贤儿一头扑倒在地,一面失声痛哭,一面爬在媚娘脚下不停地以头磕地……
      “我不是你的母后!”媚娘冷冷地说。
      “啊?母后,娘!你,你真的不认孩儿、不要孩儿了吗?”
      “是我不认你呢,还是你自己对人说我压根儿就不是你的亲生母亲?难道不是你自己亲口对外人说你的亲娘是那个死了多年的韩国夫人吗?”
      贤儿又惊又骇,直把额头都磕出血来了:“母亲!孩儿、孩儿知错啦!”
      媚娘心痛如绞!
      她流着泪,一把抓着他后领将他提溜了起来,全身发抖地狠狠掐着他没几天便已经瘦得不成样子的细瘦伶仃的胳膊,又是咬牙又是哭道:“你!你!你个死不争气的孽种啊!”
      “母后……”贤儿爬在地上呜咽不止。
      直到此时他才骤然明白:自己若非天后亲生,漫说是这件铁案如山的谋逆大罪了,随便寻个什么理由,为人刚烈的天后早就把他和他的妻儿老少一个不留的全都斩草除根了!哪里只是现在这样:仅仅只是把他废为庶人,还再跑过来再探望自己?
      “贤儿,你怨恨母后吗?”
      “母后……母后隆恩留得孩儿一命,还留得孩儿妻小的性命,孩儿什么都明白了。孩儿一生都会反省自己的罪过,孩儿只盼望母后有朝一日还能容许孩儿能重新孝奉母后膝下……”
      贤儿哭得又是吐又是呕的……
      “贤儿,你!你太傻啊!不是母后一定要废黜你的太子,你扪心想想,就凭你这样的心智和心机,怎么能担当得了天下重任?又怎么能应付得了诡谲万变的朝廷风云?你甚至不想想:若你不是我的亲生儿子,若我真像那些奴才挑唆的那样,为了贪权揽政连自己儿子都不肯放过的话,母后好歹下面还有显儿和旦儿两个儿子哪,又凭什么要立你为一国储君?更不用说,我还能再由着你的性子,谋杀大臣、大放厥词、一而再、再而三的与我作对吗?”
      贤儿只是伏在媚娘的脚下,直哭得喉哑音喑、全身发抖……
      “不是母后非要霸着这要人命的朝国万机,难道母后还不够尊贵?母后就不知道什么是劳累什么困乏?就不知道好好享一享清福?非要一年四季五冬六夏,三更明月五更鸡地如此破命?母亲眼见已近花甲,你父皇也是病体缠身。眼下,你羽毛未丰,实习未久,便如此嫌弃父皇母后挡了你的道儿,可是你怎么就不想一想,就凭你这点儿心智、定力和韬略,你真的能担得动大唐社稷的万机之重,真的能应付风诡云谲的诸王大臣、文武百官吗?”
      媚娘说着,自己也早已哭得肝肠欲碎!
      “母后!”
      贤儿爬在媚娘脚下,一面哭得肝肠欲碎,一面却拿出自己一条脏兮兮的手绢欲给母后擦泪……
      媚娘一把将贤儿揽在怀中,抚着他瘦削的肩膀又是拍又是捶地悲咽道,“贤儿!漫说是一国太子对于天皇天后了,就算是普通百姓家的儿孙之于父母,无论是为人臣还是为人子,做人最首要的一件便是忠孝二字啊!没了忠与孝,义和勇也就如同大厦没了根基!别说你没有多少历练,更没有什么心机,就算你有齐天心智、雄韬伟略,没有忠孝之心,凭什么堪为万民表率?又凭什么担当天下之主啊?”
      “母后!孩儿是、是被人离间的……”
      其实,媚娘明白,他的一些作为,有时甚至不过出于一种孩子对母亲的任性和撒娇,同时也是听信了别人的挑唆后,儿子对母亲一种刻意而任性的拭探。
      但是,他做的太过火了。他任性的同时却忘了他和帝后的关系决不仅仅只是一般儿女之于父母。他应该明白他与父皇母后是有尊卑之份,是有君臣之别的,他更忘了:他不是普通人,不是普通父母的儿子,他更是肩负大唐江山社稷的未来的一国之储——大唐太子。
      不用他承认,媚娘也清楚贤儿除了自己不争气、少心智之外,仍旧还是被人所陷被人所累!
      即使如此,也决不能成为宽恕他的理由:“贤儿,一位国储,一位太子,若是在这样一点的风风雨雨中也不能做到安如磐石,将来如何担得动整个大唐的万斤重担?面对天下四海的风云变幻又怎么能够做到方寸不乱?你父皇在当年的夺嫡之争中,比你还弱还小,可是他就懂得自己的弱势在哪里,他什么都不和他的兄长们争,他只是默默地尽守着孝悌和仁爱。所以你父皇最终感动了你皇爷爷!你皇爷爷最终决定宁可册立没有雄才大略的魏王和吴王,相反册立了仁懦柔弱的你父皇为大唐国储。而你不独不知奉守忠孝,甚至愚蠢到疑惑谁是自己的亲娘了!贤儿!被废掉太子之位并不可怕,至少你还能保得住自己的性命和妻儿老小。只要你能真正反省悔过,纵使一时被废为庶人,说到底不还是一样的衣食无忧?至少不会社稷更主、血溅宗室。若能痛思己过,将来还会有恢复王位、为国效力的一天。贤儿,前车之鉴并不遥远,一个朝代的创立何其艰辛,丢弃江山又是何其容易!为了大唐帝祚的长久,为了天下太平百姓安乐,父皇母后不得不废你啊!”
      媚娘去了,贤儿依恋的眼神仿如儿时……
      然而,家是家,国是国。国在家之上。非是帝王家无情——前朝大秦和大隋俱是开国帝王一代又一代千难万险、拚杀一生最终建成大业,然而俱是刚刚到了第二代便被断送了帝祚!特别是前朝大隋:王朝竟然在一夜之间就血溅帝宫、改为他姓。
      大隋不是亡在两国交战的失败中,不是亡在国库空虚,而是亡在左右亲腹和隋炀帝的心智不堪、顽忍不足上!
      知子女莫如父母。比起大隋文帝,他们的四个儿子更是未曾历经过任何的磨难与险厄。既没有参与过任何一场大小战争,也没有亲自指挥平定过哪一方的叛乱,既没有治理过哪一方的灾厄,甚至也不曾面临过生存的困窘。
      而无论是弘儿、贤儿,还是显儿、旦儿,甚至没有哪个的心智才华能力比得上前朝那个亡国之主杨广的,更遑论赶得上杨广的文韬武略,以及他曾亲率三军北攻高丽南击陈朝宏大战争的战绩。凭他那样的国主和实力,尚且不能幸免覆灭——尤其可悲的是,炀帝不是死于战争和叛军,竟是还被自己的左右亲臣砍去的脑袋!
      自己这几个温室里长大、从没有遭遇过任何风雨的儿子,又有哪个称得上天纵奇才?又有谁驭得了风诡云谲的万机之重驾驭得了雄豪英杰荟萃的王公大臣?
      她决不能让大唐重蹈前朝覆辙!
      所以,她可以容忍儿子们没有领兵治国的雄才大略,甚至可以容忍他们没有驾驭臣工的心机,却决不能容忍他们没有隐忍的度量、没有稳健的心志——甚至对父皇母后也没有了最其码的尊孝与隐忍之心!
      如此心机,如此才智,如此品性,莫说天下四海突发什么重大动变了,即令朝廷诸州稍有什么风吹草动,整个大唐恐怕便要祸发旦夕了!
      ——非是媚娘心狠,家国社稷重如山,她不得不如此抉择!
      贤儿被废为庶人并流放巴州了,第三个儿子显儿被立为新太子了。
      显儿更柔弱也更年轻,才学心智并不胜两个哥哥。
      媚娘必得咬紧牙关,一面加紧培植太子,一面继续她必得承担的沉重。

      因为白天劳乏太甚,全身酸痛的媚娘整整翻腾了半夜,刚刚入睡不久,就被帐外内侍请驾的唤声骤然惊醒——
      “天后娘娘!请驾啦……”
      媚娘蓦地惊醒,定了定神,听见殿外传来凄厉无比的风声——天降大雪,朝廷已经连着放朝五六天了。
      今天必须得上朝了。几天来,很多重大朝事全都堆在一起,很多事都议而未决……
      刚一掀开丝绵被子,媚娘便觉得一股子冷气陡然袭到全身!
      “天哪!外面怎么会这么冷?”她打了个哆嗦,从身到心一阵又一阵的哆嗦。
      帘外的火盆子烧得通红通红。怎么还会这么透心的冷呢?
      媚娘抬起头,一时觉得嗓子有些刺剌剌地疼,头也有些昏昏沉沉的。身子下面厚厚的锦被毛褥好柔软啊!
      满天底下,无论什么样的富贵荣华,比起凌晨这柔软温热的被窝儿,比起凌晨时分的美梦,又算得了什么呢?全天底下的凡人,又有哪个人不贪恋三九隆冬凌晨时分温热的床铺呢?
      媚娘实在不想起身!
      事实上,若她愿意一直这么躺着,便决没有人敢勉强她起床,也决没有人会逼着她冒着寒风还有身体的微恙赶去上朝的。
      她好想一直就这么躺下去啊!
      可是,躺在那里的媚娘却翻来覆去的——事实上,即使不起来,她也不可能真的就躺得踏实、睡得香甜的。
      像这样躺在床上也躺不踏实,几十年来早就已成了一种习惯:过去身为帝王侍者的媚娘不敢睡得踏实;如今贵为二圣之一的天后,为了自家的江山社稷更不敢睡得踏实了。
      圣上的身子虚弱难当万机之重,这几年早朝多是媚娘前往。
      她必得为大唐、为夫君、为自家儿孙咬牙强撑……
      而这么多年来,不管酷暑还是严冬,除非病得实在直不起头,或是生孩子的前后几天,像发烧腹泻之类的小病小灾媚娘从来都顾不得歇息……
      四肢酸沉的媚娘被宫人扶到镜前时,抬眼朝镜中望了一眼,不觉吃了一惊:镜中,自己的一张脸儿浮肿蜡黄,毛孔粗大,眼袋松弛。比起整日为生计操劳的民间妇人,锦衣玉食的媚娘并不显得更年轻。
      她清楚——无论自己的心志再怎么刚强,身份再怎么尊贵,终究还是逃不过从衰老到死亡这一铁的定律。
      未来的媚娘还会继续苍老下去,最终成为老态龙钟、鹤发鸡皮的老太婆……
      她知道自己真的该好好歇一歇、养一养了——几十年了,她真的太疲乏了。而像她这样的年纪的大唐王公贵妇们,哪个不是天天早上慵懒地起床,然后穿着宽大柔软的家常衣裳,在众多的侍妾奴婢的簇拥下,梳洗打扮之后,或是赏赏梅花,或是看看歌舞,或是逗逗孙儿,串串府第,听听音乐呢?
      她已是年近六旬的人了,是大唐帝国的一国之母,可是却连普通王公命妇平日所享受的都难得享受。
      媚娘不得不强撑:弘儿薨后再立贤儿,废掉贤儿又立显儿,仍旧一个比一个更不如。圣上常劝慰她:“媚娘,你是亿万人当中、几千年间才生出的一位巾帼英雄、天纵奇才,是佛祖派来佑护我大唐的菩萨。而咱们拢共只有四个儿子,想从这四个儿子当中挑出一个能让咱们真正放心、心智能赶上你一半就实属不易了。媚娘莫忧也莫急,好在眼下大唐还有咱们替他撑着,慢慢教导吧……”媚娘闻言总是无语长叹。
      谁能懂得媚娘的辛苦与无奈?
      若非心中装着江山社稷、黎民万姓,什么富贵、什么荣华又能逼得至高无上、年过花甲的媚娘于这样一个酷寒严冬的凌晨,带病起身,勉力支撑,顶风冒雪地去听闻那毫无新意的朝国万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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