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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太阳
寒石生把暖炉往妇人脚边推了推。
妇人又推给田丰收,说,“我不打紧,给姑娘,姑娘现在身子弱。”
接下来的一段谈话,田丰收就好像听了个神话。
妇人道:“大概是半年前吧,也就是姑娘被撞了之后的事情。”
“这的田丰收也是被撞的吗?”田丰收虽然心里犯嘀咕,却不敢打岔。
“然后呢?”田丰收问。
妇人接了话,“姑娘当时被抬回来的时候,都已经是神智不清了。华佗,扁鹊,张仲景…… 等等各中医院的老专家都请来瞧了个便,最后都摇着头回去了。
棺材,寿衣这些都已经备下了。
这天,八公突然来了,只是说先不忙着下葬,再等等。”
“等什么?”田丰收好奇。
“不清楚,八公只是说时机还没有成熟,就再没有其他话了。” 妇人摇了头说道。
“就这样,干等着?”田丰收疑惑。
“噢,八公吩咐了说要多晒太阳。”寒石生补充道。
这时。
杨玉冷不丁,“啪”一下,把酒碗砸在了桌上。
大家伙都吓了好一跳。
杨玉道,“我她妈的,上哪找太阳去。”
杨玉这样说话就奇了怪了,太阳还需要找的吗?如果今天下雨,等明天天晴不就有太阳了。
寒石生跟着也把酒碗放下,叹了气说:“你记得刚才大俊的样子不?”
田丰收点了点头。
“刚是不是吓你一跳?”寒石生继续问。
田丰收点了点头。
妇人接着也叹了气,用围裙擦了擦眼睛,“大俊这孩子可怜啊,都六岁了,却一天太阳也没有见过。”
“什么?这里都天天下雨吗?”田丰收惊讶。
妇人挑了挑灯芯,说,“这里已经有六年零三个月没有太阳了。”
“因为没有过太阳,所以大俊才会这么白。”丰收问道。
其他三人都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那这跟阿毛不见了,有什么关系?”田丰收把话题给拉了回来。
“八公说要给姑娘多晒太阳。这话被阿毛听在了耳朵里。阿毛疼姐姐就天天挎个篮子,在院子里,在树枝上,在街上捡太阳。”
说到这,妇人顿了顿,用围裙角又按了按眼睛。
“捡太阳?天底下还有这种事?”田丰收真是奇了怪了。
“没太阳都这么多年了,全城老老小小天天都在捡太阳,这哪还有什么太阳可以捡啊。”妇人又摁了摁眼睛。“捡不到太阳,阿毛就哭,他就认为是自己害死了姐姐。”
“阿毛真好。”田丰收想。
“有一天,趁大喜哥不注意,阿毛就带着大俊,挎着篮子溜出了城去……”
“呜……”妇人却再也抑制不住,“呜呜”的哭出了声。
寒石生压了口酒,接了话。
“后来大俊跑回来,哭着说,哥哥被吃了。”
“被吃了,被什么吃了?”田丰收不明白。
“起先大家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赶忙问大俊是怎么了,才知道原来阿毛发现了护城河里漂着一颗太阳,便走进了护城河捡太阳。护城河的水那可不一般的深啊?水流又那么急……” 寒石生憋着泪也说不了话,
还是,妇人哭着接了话,“路过看见的人都说,看到我的毛毛正往护城河里走,都劝我的毛毛回来,可我的毛毛就是不听,还要往河中间走……
我是拼命的找啊,喊啊,可我的毛毛就是躲着我不理我……”
寒石生猛喝了一口酒,辣的呛出了声,缓了好一阵才说:“我们所有人都出去找。找了好久,才在距离有两里地的地方,找到了阿毛的一只鞋子。”
“我的毛毛很聪明的,怕太阳化了,知道要放在自己的小鞋子里。”妇人把手上的那只鞋子紧紧的拽在胸前。
“阿毛后来找到了吗?”田丰收小心的问。
屋里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妇人抹了抹眼泪,说:“我相信我的毛毛,他现在只是生我的气,怪我没有找到他,躲着我呢?”
说完,妇人好像又笑了,笑着重又把鞋底线给捋直了,继续做阿毛的棉鞋。
这半晌,田丰收注意到,杨玉就只顾着闷头喝酒,并没有说话,也没有搭话。
寒石生却时时提醒她少喝点,但还是劝不住她。
杨玉这时候才开了口,但才一开口,眼泪却先下来了。
没办法,她只得用手背去抹眼泪。
寒石生递了帕子过去,杨玉接了,抹了眼泪又丢了回来。
这才开口道,“这事要怪都怪我,那天要不是我喝酒误事,也不至于会放了阿毛他们出去。”
杨玉这一哭,引得妇人停了手里的活,又跟着陪着哭了起来。
唉,这可如何是好?
开了这话匣,刹都刹不住了。
寒石生赶忙眼神求助田丰收,要她帮着控制下局面。
但田丰收本就初来乍到,对这边的人事物又不熟悉,什么该说的,什么不该说的,也没个准信。
……
正着急忙慌想该怎么应付时。
“哒哒哒” 门口好似有人拉板车的声音。
“有客人!”还是寒石生机灵,忽一下就窜了出去。
屋外有个低闷的声音问:“花大夫搁家没?”
“找大喜哥啊,他打更去了!”寒石生这样回答。
“哎哎,屋里坐吧!”容婶答应着,赶忙停了手里的针线活,提起油灯起身出去了。
这油灯出了厨房,落在了门口的一位老媪身上。
只瞧见,这老媪蜷缩着身子往前鞠着,枯瘦的脸庞像是被刀剐过般,根本就瞧不出块像样的肉色来。
灰白的头发无力地垂在老媪的耳旁,遮住了她的双耳,似乎也遮盖了她的感知。
知。
以至于这人看起来,就像是个麻木不仁的骷髅人。
只是眼眶里似有些亮色闪动,才证明她还是活的。
“这人怎么都活成了这样?”田丰收不由得有些心酸。
寒石生帮衬着老媪挺稳了板车,老媪从板车上抱起个娃娃来。
田丰收看时,那娃娃脸色也是异常的苍白,犹如一张白纸。
“天黑,当心着脚下些!”容婶领着老媪进了厨房。
老媪见屋里有人,忙把腰鞠的更深了。
田丰收等也赶忙立起来,回了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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