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雾永远十六岁（月泉淮）

　　早知道就把焦点列表打开了。因为嫌弃遮挡视野，薛雾亲手扼杀了自己唯一的挂，只有在主动寻人时才会用上。

　　蜡烛突然啪的炸出了火花，室内陡然被染上了温和的光芒，无声无息涤荡黑暗角落。

　　春夜里飞蛾朝着烛芯扑去，光影流水般动荡。

　　月泉淮还以为薛雾跑了。

　　就像一手养大的大徒弟朴银花留书出走、迟驻逃离新月卫那样。
　　他没有看着她，是因为潜意识里他觉得薛雾不会离开，千刀万剐她都要跟狗皮膏药似的黏着自己，阴魂不散。

　　就在月泉淮心中气闷，博弈着究竟是把人抓回来，还是就这样算了时，薛雾推门进来了，一头栽到了他身上。

　　鸦黑浓厚的鬓边簪着粉白重瓣芍药。

　　银白鲛绡帔子，丝制靛蓝齐腰衫裙游鱼般轻盈，薛雾抬头无措偷瞄着月泉淮额角那缕白发。

　　腮凝新荔，眉眼袅娜。

　　她当真好看极了。

　　月泉淮对大唐风俗略知一二，知道元宵灯节亦是男女相会的日子。

　　女为悦己者容，所以她是特地打扮了给他看的？若当真如此，那勉强可以不追究她又不听话乱跑这件事。

　　“不喜欢戴发钗？”月泉淮言语柔了三分，竟然询问起了薛雾本人的喜好。

　　世人皆知喜欢一个人就要对其好，月泉淮不是不通人情世故，所以他才时常怀疑薛雾喜欢迟驻。可他自己却做不到对人“好”，即使面对当年他最喜欢的爱徒朴银花也一样，不顺心意就恶语相向是常事。

　　薛雾以为他又要找茬，慌忙假意从梨绒落绢包里摸了那支旧银珠钗往头上戳。

　　“没有不喜欢！”

　　可那支损坏的旧银珠钗着实辱没了她这份美貌，月泉淮也这么觉得。

　　她似乎值得更好的，盛装打扮，妥帖珍藏。

　　当年藤原家那对兄妹里的哥哥发现了，却没有机会实践。

　　故而美人只配强者拥有，除非自己能守得住那份美貌，否则就会像岑伤母亲楚腰那般，美貌成为灾祸不幸的源头。

　　“之前那件衣服扔了，伤风败俗。”

　　哦，他说的应该是天欲宫那套。

　　可那是宓桃送她的礼物，薛雾长这么大就没收到过几件别人送的东西，一旦有了，就算是垃圾她都不会扔的！

　　“好。”阴奉阳违她又不是第一次。

　　于是月泉淮满意了，将薛雾搂进怀里，如愿看着她脸上飞满红霞。

　　他生了兴致，想看薛雾为他拈酸吃醋，迷乱疯魔。

　　“你怎么知道，我月泉淮姬妾成群。”

　　“因为当年我就在龙泉府呀，宗主好几个姬妾的嫁衣还是我熬夜绣的呢，多亏了这几笔大生意，才让我在裁缝铺找到了活干，继而有钱吃饭，不至于冬天流落街头。”

　　当年那个读条卡bug的神行千里后劲太大，她的确顺利到了龙泉府，但没能加入月泉淮后院扯头发大军。时不时间就会歇性性失忆的她在龙泉府开始了打工生涯。

　　她将龙泉府听到的见闻一一记录，大多是关于那位月泉宗宗主的，甚至举办拥月大典时她就就在高台下同父老乡亲们嗑瓜子观礼。

　　造化弄人的是那几十年里薛雾从没与月泉淮打过任何照面，拥月大典结束后她便回了中原，与刚刚成立不久的凌雪阁元老们混在了一起，帮他们搜罗消息暗中对抗隐元会。

　　薛雾说的轻松欢快，隐隐还透着自豪。

　　看吧，她不全然是废物。

　　她高句丽语精通，只要交流没问题她就能有办法养活自己啦！她只是偶尔断片，不是直接失忆成傻子。

　　薛雾丝毫不觉得自己把天聊死了。

　　气氛骤冷。

　　“那你为何不来寻我。”月泉淮黑眸越发显得郁沉沉。

　　不是旧相识吗？今野小次郎都能来月泉宗找他，为何她不能？

　　可他并非是在发问，薛雾没听出来。

　　“唔……我当时失忆了啊，不记得宗主你。我也是最近才想起来的……”

　　“为什么你当时会在龙泉府？”月泉淮接着追问，执意要个答案。

　　“嘿，不知道，我忘了。”薛雾低头轻笑。

　　“宗主大人别问这些陈年旧事了，怪没意思。”薛雾笑靥如花。

　　反正月泉淮这辈子都记不起来的事，也省的她说出来难堪。

　　给人家姬妾绣衣裳她倒不觉着难堪了。

　　嫁与月泉淮的姬妾们不论前身如何，进了月泉宗个个金尊玉贵，月泉淮至少不会亏待自己的女人。

　　也是，毕竟薛雾在某些人眼里，不过是个贱婢咯。

　　因为喜欢“柳生太郎”，所以得等到他平安离开东瀛，确保不会受到牵连后，薛雾才敢放心大胆摆脱藤原家对她的束缚。

　　“雾姬”若是“柳生太郎”带走的，连人带船恐怕都得沉海里。

　　“如果月泉淮大人您没有别的事……”譬如找她麻烦。

　　“不妨早些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一大堆武林人士要来辉天堑埋你。

　　薛雾很是担忧的神色落在月泉淮眼里，他看不明白她的一举一动。

　　心底莫名情绪盘根错节，前所未有，陌生至极。

　　“哼，不记得？你什么都不记得？就记得吃了？”月泉淮怒极反笑:“那今天什么日子你记得吗？”

　　薛雾摇头。

　　“不是说元宵算是你生辰吗？哪有人会不记得自己生辰，你果然是随口胡诌哄骗我。”

　　亏得他还不顾史思明盛情挽留，提前离了宴席，他最是享受万众瞩目被人恭维，却因为个别混账东西不在身边心神不宁。

　　投喂之事，自霸刀山庄那时起，月泉淮就做的得心应手，更没拦着薛雾不让她来月泉宗混口饭吃。

　　哄骗？

　　那倒是没有，只不过是薛雾自个从来不珍重自己。
　　月泉淮就不一样了，少年时每逢生辰总是要被认识的不认识的同门追着问候，等他继任了宗主之位，借机奉承他的人如过江之鲫，收到的礼都能堆成小山。

　　“之前解释过了呀，我不过生辰，迟驻也不过、任说还有你那些义子大部分不也……”

　　薛雾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

　　！

　　“因为今天是阿雾生辰所以月泉淮大人才来陪我的吗？那谢谢大人咯。”

　　薛雾吻在月泉淮脸颊，月泉淮今晚心潮起伏如过山车，总觉得哪里不大对。

　　“宗主想要什么礼吗？”

　　哪有人自己的生辰询问别人想要什么的？反过来才对吧！

　　大概在薛雾眼里谁生辰都无所谓，首要任务是安抚月泉淮。

　　听起来多少有些可悲。

　　哪里都不对，月泉淮少见的心生混乱。

　　薛雾的做法一丁点问题都没有，甚至是百分之百取悦于人，这等颠倒错位的举动拥月仙人本该习以为常，毕竟他一直被渤海国上下顶礼膜拜。

　　“能得宗主大人片刻青睐，薛雾三生有幸。”

　　所以，可以去睡觉了吗？她快困死了，月泉淮到底能不能走了？

　　“你？哼，一穷二白能送我什么？”月泉淮不屑，尾音上扬。

　　他向来目中无人，自视甚高，就算心中知晓不该薛雾送他，可话一出口就变成了嘲讽，但凡要点脸的人现在都该伤心欲绝了。

　　“我之前送宗主的饴糖不甜吗？”

　　那样廉价无聊的东西，月泉淮怎么会尝，自然转头就扔了，谁承想薛雾在这个时候问起。

　　世上再也没有比她更蠢的东西了。

　　触及薛雾亮闪闪的目光。

　　“不及你甜。”月泉淮这嗓音有些喑哑，诱人沉醉，至于有多少真情实感就难说了，他这样子更像是拿薛雾当不走心的消遣。

　　夭寿啦！

　　月泉淮还会说土味情话嘛！他是不是脑子坏了？

　　可她并非他所宠爱的姬妾啊。

　　薛雾贴着月泉淮的额头好奇他是不是生病烧糊涂了，随着她的扭动，纱制衣衫紧贴在起伏的腰臀上。

　　“勾引人就不会其他新鲜招数了吗？你就这点能耐？”

　　月泉淮觉得比之原来那些花样百出、连指甲都精心保养的姬妾，薛雾真是蠢笨不堪，而且浑身都是伤痕，却屡次奏效。

　　被侮辱的人显然也不在乎这份薄凉轻慢，她本就同月泉淮有着云泥之别，她心底卑微，始终都是那个被拐卖到小山村里遭受毒打每天吃不饱饭的薛春喜，不是望族河东薛氏的世家女，也不是昆仑派名动一时的剑尊。

　　纵然月泉淮是个烂人，那也是烂人里的顶配top，不是她能高攀的。

　　薛雾不敢言明自己是担心他脑子坏了，只能咽下莫须有“勾引”的指控。

　　她未免太好欺负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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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二日出发去狼牙堡的时候，乐临川并没有在他义父房里寻到人。以他的阅历，自然也想不到这人得去薛雾房间里寻。

　　等他挠头出了府邸的门，才发现自家义父已经坐在了史思明准备的豪华马车里。

　　而薛雾……薛雾正伏在他义父脚边睡得不省人事？！

　　这都日上三竿了她居然还困成这样，真懒。

　　乐临川对薛雾的行径感到不满。

　　他若再瞧仔细些定能看见那些花瓣状斑斓红痕不遍布在不经意露出的脖颈、手臂内侧。

　　“义父你看她像什么样子，她简直……”

　　乐临川惊讶的看见自家义父居然朝他比出了噤声的手势，嘴角微翘看上去心情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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