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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这天周廷去了医院加班。
姜怡在家里收拾,预备去超市填满冰箱,为今晚的二人晚餐做准备。
她慢慢推着购物车,在生鲜区采购,思索着煮些什么好呢?青菜鲜嫩翠绿,洋葱可人,萝卜又白又大,山药粗壮。
有了,炒盘青菜,弄个洋葱炒肉,再炖个排骨汤。
她发信息问周廷,“今晚我炖个排骨汤呀?萝卜吃不吃?山药吃不吃?”
等她采购完肉品,周廷还是没回。
她叹了口气,继续给他发信息,
“歪歪|˙˙)”
“歪|˙˙)”
“|˙˙)”
“˙)”
周廷等到晚上下班才有空拿起手机,看着手机里的信息冁然而笑。他理解她的意思,因为他没及时回信息,女朋友化成表情慢慢消失了。
他敲字,“你做的都吃。”姜怡做饭,除了煮面,都得把食材和做菜步骤一一查好,精准地按照菜谱步骤下食材、下调料。她下厨,表明她用心的很,周廷只有满满幸福感,哪舍得挑拣呢?
回家的时候饭桌上已经有热乎乎的饭菜在等待了。一盘炒青菜,洋葱炒肉,番茄炒蛋,摆在一起,青的、红的、白的,异常和谐。
姜怡见他回来,又从温着小火的砂锅中盛出火候正好的汤,盖子一掀,香气扑鼻。
周廷含笑看她忙碌。
她已经捧着汤回到餐桌了。墨绿色的碗里汤汁乳白,雪白的山药软糯,绵密细腻,一看便知口感甚佳。她尝了一口,眼睛便眯了起来,眉开眼笑,表情得意:“肉汤一点不油腻,还带着一点甘甜,山药也好好吃,看来我还是有做饭的天赋。”
周廷点点她的鼻子,笑着说,“是呀,煲得一手靓汤。”语带调侃。
他的眼神一转,看到她的手红肿了一块,不由皱了眉头,“手怎么红了?”拿起她的手放在手心里瞧,果然不是错觉。
姜怡笑得没心没肺,吐了一下舌头:“给山药剥皮的时候忘记带手套了,有点痒。”
语音刚落,就见周廷起身去到厨房,“哎…你干嘛去呀?”
姜怡追着他走到厨房,看他拿出剩余没剥皮的半根山药,嘴里不知回应着谁,“敢欺负我女朋友,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利落地将这半根山药分段,削根,剥皮,然后放进清水里泡着等待下次被蒸煮的命运。
像个不讲道理的大人。
姜怡托着下巴看他,眼神含情。
饭桌的椅子再次被拉动。
入座,筷子勺子重新开动。
饭桌上红黄配的番茄炒蛋看起来色泽诱人,周廷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迎着姜怡期待的眼神,没说话,喉结滚动,反而又吞了口米饭。
姜怡莫名有些心虚,“没道理不好吃呀?洋葱炒肉我试了味道,这个忘记试了。”
她自己夹了一口,进嘴的瞬间皱起了眉头,“有…点点咸。”她迎着他黑亮的眼睛讪讪一笑,“等会儿再吃。”
眼珠子一转:“反正时间会冲淡一切。”
实在俏皮可爱。
周廷被她逗笑,终于忍不住愉悦地摇了摇头,“你呀…”
桌子上的菜被吃的干干净净。包括那道有点咸的番茄炒蛋,至于它后面有没有因为时间过去而被冲淡了咸味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吃它的人心甘情愿,满腹愉悦。
与此同时。
【赫本酒吧】
夜色还没暗下来,专属于酒吧的夜生活还没开始,酒吧老板姜升在吧台上百无聊赖坐着,端着威士忌时不时轻酌几口,同酒保闲聊, “阿健啊,你知道bartender这个词的内涵所在吗?”
酒保阿健一边清洗酒具,一边同他显然没事找事的老板闲聊,“老板,别欺负我文化不高好嘛,bar是吧台,tender是守护者,不就是我们调酒师吗?”他的职业道德素养还是有的。
姜升故作神秘摇摇头,“no,调酒师bartender这个词,bar是栖木,tender是温情,所以说,调酒师是温柔的栖木,收容孤独无所依的灵魂。”
阿健偷偷翻了个白眼,不听他扯。
正巧,门被推开了,阿健示意他看向后面,小声调笑:“老板啊,你要收容的灵魂来了。”
来者是个女人,很好看,长相明艳,不带表情的脸上带着一丝疏离,脸上婴儿肥是满满的胶原蛋白,意外显小,让人有种天然的保护欲,似乎还有几分眼熟。姜升眼神老辣,一眼就知道这是来买醉的人,会有什么故事呢?这种人不常来酒吧,也不会轻易吐露心声,他是无从得知了。
客人点了玛格丽特杯。
姜升就坐在旁边,看阿健拿出龙舌兰、君度、柠檬汁加盐粒调制,玛格丽特杯--这种酒入口就带着烈性,搭配柠檬汁起到略微冲淡龙舌兰的烈性的作用,像是难以察觉的温柔。加盐粒调制,盐是咸的,吞咽时像极了眼泪的味道。
于是,姜升大概知道了,来者应当是恋情不顺。这款酒酒精含量不低,说不上好喝,也只有需要借酒消愁的人会需要它。
酒吧常规的营业时间到了,人渐渐多起来,喝酒的人那么多,姜升还是不自觉地观察她。
昏暗而迷离的光影里,女客一声不吭,埋头喝酒,偶尔看看舞池中热舞的人群,脸上明明是疏离的,偏偏眼角有泪光闪烁,似乎满腹心事,带着几分欲说还休。
不会调酒的酒吧老板不是好老板,姜升喜爱调酒,甚至还拿过鸡尾酒比赛的大奖。他一时兴起,亲自调了一杯甜蜜祝福,这款酒是以白兰地为基酒,混合波士白可可力酒轻摇,最后加上少许生奶油,略带甜味,浓度不高。
他端着那杯酒来到她桌前,带点漫不经心的挑逗,稍稍挑眉,对她说,“请美丽的女士喝酒,让喝酒这件事变得简单点,嗯?”
江海月看着桌上的酒微微发愣,喝了一杯烈酒后劲还没上来,她没有感受到醉意,实则已经有些发晕,她昏昏沉沉地想她是来买醉的,不是来寻求艳遇的。
幸好那位男士放下酒就走了,她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过了一会,徐皓火急火燎赶来。
江海月已经快把第二杯鸡尾酒喝完,酒的后劲已经上来了。
酸楚的心情,加上酒精苦涩的点缀,让从前基本没喝过酒的江海月醉的很快,脸上一片潮红。幸而还有三分理智,还认得徐皓。
她看着赶来的徐皓傻笑,结结巴巴,喊:“徐,徐皓哥…”
徐皓发愁,这个小海月,跑到酒吧来买醉,喝多了喝吐了喝迷瞪喝断片儿,多痛苦呀,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解决呢?他尝试着带她回去,“我带你回你哥那里好不好?”
海月反对,“不,不要,我不回去…”
徐皓试着扶她起来,想强制性带她走。
无奈江海月毫不留情挥开他的手,徐皓叹气,还能拿这位小祖宗干什么,只能继续柔声哄,“你不回去,那你要什么呢?” 那边吧台上的男人对他虎视眈眈,难道是以为他是拐骗小姑娘的坏人吗?
海月眼神迷迷瞪瞪,“要喝酒,还要周廷哥哥。”
接着又低声呢喃,“徐皓哥哥,他怎么不喜欢我?“
徐皓听不清她在呢喃什么,但也心疼这个妹妹。顺着她,“你要周廷哥哥是吧?我让他过来。”
周廷刚从姜怡家吃完晚饭回家,沙发还没坐热就接到徐皓的电话。“你说什么……行,赫本酒吧是吧?我现在过去。”
他抄起车钥匙迈出家门。
等周廷赶过来的时候,海月已经醉的更彻底了,眼睛迷迷蒙蒙,看似盯着人实则完全不聚焦,不知道还剩几分清醒。
周廷皱着眉头,责怪徐皓,“你怎么让她喝这么多酒?”江海月毕竟比他们小那么多,又是个女孩子,不常喝酒。不该让她喝这么多酒的。
徐皓委屈啊,他冤枉,他也拦不住啊。但这里场合不对他只得先咽下话语。
海月看到周廷,似乎恢复了三分神志,她笑得傻气,“是我自己要喝的,不关徐皓哥的事情。” 周廷近在眼前,她伸手抱着周廷的胳膊,不断喊他,“周廷哥哥周廷哥哥…”似乎在寻求某种真实感。
周廷知道喝醉酒的难受,安抚似地拍了拍她的头。
他环顾四周,这里太吵了,“我们先送你回去,嗯?”
徐皓看着海月温顺地点了点头,心里百感交杂,暗自嘀咕,“刚刚我说送你回去,你可不是着态度?!”
周廷扶着海月向门口走去,幸好海月温顺配合,醉酒的人是没什么力气的,对方乖巧地倚在他身上,手环着他的腰,他也没在意。
徐皓亦步亦趋。
姜升注意到周廷,也看到江海月的温顺。他心里思忖了一下,总算知道了为什么看她有些眼熟,他也无意中扫过几眼电子屏,见过所谓“最美逆行者”,哦对,网上怎么说的?援鄂的医生情侣,江周(州)cp?
他笑了笑,忽略内心的异样,不再理会。
走出门口,周廷示意徐皓先去开车,“你先把你的车开过来,我来得晚,这里没有车位,停到那边去了。”
徐皓点头,“行,你和海月在这等我一下。”
他走向路边,留周廷和海月在原地等候。
离开了酒吧嘈杂迷离的气氛,被冷风一吹,站定之后,江海月似乎多了几分清明。
她脸上醉意未消,红晕尚在,抬头看向周廷,“周廷哥哥。”
显然已经能认人了,周廷冲她笑笑,“是我,徐皓开车去了,我们先送你回去。”
似乎是被这笑容鼓励,她站定在原位,目光定定望向周廷,眼睛里印着奋不顾身的光:“那时候你们都问我为什么要出国,可是,我知道,你只把我当成妹妹,那我就出国。
因为我知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没有最起码的欣赏与尊重,那就永远也不会转化为爱情。我想变得强大,想让你刮目相看,我做到了,周廷哥哥,可是你怎么不爱我?”
她的眼角带泪,眼底翻滚的不知是泪光还是情意,似乎是低语同自己说,却如惊雷般炸在周廷心里。
周廷听清楚她的话,一片愕然。
海月目光执着,话里带着几分不甘心,眼神痛楚:“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我那么好,一辈子那么长。如果你晚一点喜欢我,算是迟到我也能接受。”
她的话语渴求又绝望,“这个世间只有一个江海月,错过了,你就再遇不到了。”
徐皓已经开到他们面前了,原本降下车窗,要招呼他们让他们上车,眼下终于了然,让一个向来不喝酒的人喝醉又能有什么理由呢?不过是为情所困罢了。海月是个好姑娘啊,但谁又能说姜怡不是个好姑娘呢?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各有伯仲。
“深情向来被辜负。” 藏了这么久的暗恋,该有多苦。他叹气,明白现在不是自己出场的时机,又升上车窗,暗自等他们处理好。
周廷心情有些复杂,他隐约知道海月挺依赖他,但是他同谢元同徐皓都一样,都是把海月当成妹妹一样看待,疼爱她欣赏她纵容她,知道她越来越好会为她开心,却不是爱情。
他叹了一口气,正色道:“傻海月,爱情或许可以被幻想,被感知,被争取,却唯独不能被成全。我不会爱你。你是个好姑娘,哪方面都很优秀,会遇到你自己对的那个人,你见到他就知道一眼万年。”
江海月满嘴苦涩,酒的苦味仿佛这时候才姗姗来迟,一层层渗入到心底,带来刺骨的寒意。
即使到了这个时候,周廷也还是这么理智,这么温柔地残忍,不给她一点点希望。他望着自己的眼神带着怜悯,而她不要这样。她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了。你放心,我只是一头热,热忱得不到回应,我就坚持不下去了。”从小到大,她是泡在蜜罐长大的,喜欢他已经是她做的最出格、最苦涩的一件事,这次以后,她会放下的。
周廷停在原地,看着她无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她退后两步,看着周廷,扯出一个笑容,“徐皓哥会送我回去,周廷哥哥,再见。”
她拉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泪水无声落下。
她曾经拼尽全力去喜欢一个人,不求结果。从一开始不自觉注意到他,到种子一点点生根发芽长成大树,无论内心如何跌宕起伏,他却丝毫不知。迟钝的她不知道如何说出口,到说出口的时候却已经是告别的时候。哪怕她翻山越岭走了九十九步,那个人却不肯向她迈出一步。
而现在,她不后悔,却终于决定放下。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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