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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长夜难眠
长眠是被寺院中的尼姑抱养回来的,当时她就是被放在尼姑庵的门口。佛家向来是慈悲心肠,怎么能忍心一个尚未断奶的小娃娃孤零零的躺在寺院门口,于是尼姑们就收养了她。多年来长眠一直生活在寺庙中,本以为长时间的耳濡目染,长眠应该对于佛祖十分的虔诚,但可能是长眠骨子中的叛逆,长眠对于青灯古佛慢慢生了厌倦。
一日,长眠跟随着法师下山化缘,路过一家胭脂店,被那里的气味吸引。但法师说,那是乱心的气味。
“可是法师,如果这些东西乱心,为何有那么多的女子想要使用呢?”
法师淡淡的说:“世人总是容易被蒙蔽双眼”
长眠疑惑的看着法师“那法师觉得她们美丽吗?”
“你应该知道,色即是空”
“那就是美了”长眠不在乎的说:“不然法师也不会说她是色了啊”
“放肆!”
长眠知道法师生气了,只能闭紧嘴巴,偷偷地去寻来了那些被人丢弃的旧胭脂盒,然后悄悄地藏到了长褂里。
入夜,长眠将胭脂碎放进了长明灯,却见佛像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缥缈和迷离。那佛像似乎随着摇曳的烛火,将灵魂抽离,幻化成那虚无的样子,在对长眠轻声的责备:“信女长眠,为何要让圣殿中弥散这等迷乱之物?”
“可是,这是胭脂,是这世界上最普通的东西,我也是一个女子,这普普通通的东西对于我而言又有什么是迷乱呢?”长眠天真的问
“你是信女,应该获得的是超脱,而非眷恋凡尘的俗妄”
“凡尘也是人间,若没有人间的世俗哪里得知西方的极乐”长眠笑笑,她不是很相信世俗与极乐有什么不同,不都是轮回与天道。
“你不明白,那就是你的修行不够,我不怪你,集大成的人,总是要经历很多的苦难,与你而言还是远远不够”佛没有怪她的意思,只是想要警告长眠:“只一点,这长明灯是用鲛人的血肉而做,万年来受着众生的香火,如果将这俗物放在里面,你岂不是坏了他的功德?”
长眠有点心疼,手指轻轻地拂过长明灯:“佛祖,您说这长明灯用鲛人的血肉做成,那这长明灯本身就是一个孽债,万千的香火只是成为他的禁锢,让他更痛苦。想来,这万年间必定是苦不堪言”
“苦海,才能助人获得大道”
“可是您不也是常说苦海无涯,回头是岸?”长眠抬起头,望向佛像。
“这是不同的”佛祖声音依旧是那么水波不惊
“有何不同?”长眠嘲笑着,长眠的眼睛中不知何时泛起涟漪,但声音依旧是坚定的,“佛祖说,修身和修行方得西天的大道,可是若是那人本无求大道之心,这样的逼迫修行岂非是强人所难?”长眠不再跪坐在蒲团上,而是拿起长明灯“佛祖若是受不了这样的胭脂俗气,何必承受着这凡世的香火?也罢,弟子觉得这长明灯似乎没有不喜欢这胭脂的味道,干脆弟子带走,以免打扰您的修行。”说完,长眠就带着长明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长眠将长明灯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喃喃自语:“你说,你叫长明灯,我是长眠,师傅说,人生的万般苦楚,若能在静修的过程中长眠于内心,那么这个人便是成佛之人,因此师傅叫我长眠,那这样看来你的名字根本就是离经叛道,你说我们上辈子是不是冤家?”
“那你说,我应该叫什么”随着声音的响起,长眠眼前的长明灯发出耀眼的光芒,慢慢的,当那个光几乎要将长眠的眼睛刺伤的时候,那桌子上的长明灯幻化成一个美丽的男子。说是美丽真的不是夸张,那男子的银发如泻,青黛色的长衫显现出男子的纤弱。
长眠的揉揉眼睛,顺着男子的长衫往上看,那张俊美的面容似笑非笑,眼里仿佛是平静的海洋,那么深邃却清明,仿佛顺着瞳孔看过去,就会被吞噬在旋涡之中。
“长眠?”男子的嘴唇轻启“你还没告诉我,我应该叫什么?”
“鲛泪”长眠虽然开口,但还是直勾勾的看着他的眼睛,这眼睛生的诡异,看不见瞳孔,那样的缥缈,但是眼光却直指人心。
那眼角慢慢弯曲,轻笑着“傻丫头,鲛泪是长生珠啊”
“那,你觉得呢?”长眠机械的问,那一刻她的脑海中是空白的。
男子听完长眠的话,慢慢的弯下腰,用一只手抚着长眠的脸,轻声说着:“难眠”
此后,那些漫漫长夜,难眠和长眠一直相伴,正因为相伴,那些枯燥的深夜才变得温馨和愉快。长眠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存在下去,甚至是更好的发展下去。但是这一切最后都成为了长眠的回忆。
一切的美好毁于一旦,是从长眠和难眠的大婚之日开始的。
佛祖说:“长明灯,你竟然愿意放下千万年的造化来做这等虚无的事情?”
难眠站在佛祖面前,,他那么渺小,可是在长眠眼中,他又那么高大,难免不卑不亢:“弟子叫难眠”
“你应该懂得,名字只是一个代号,都是虚名”
“在佛祖眼中,凡俗皆是虚名,可正是这些虚无的,供奉了千百年的神佛。如果是无欲无求,无生无死,即便是千年不死,万年不灭,又有何意义?”那一刻难眠的声音如同利锥,每一个字都深深的敲打在长眠的心上。之后,难眠慢慢跪在了地上,将自己的头磕在佛祖面前:“佛祖,放过我们”,难眠这一句声嘶力竭,但是之后却徒留一缕青烟,整个大殿上再无声响。
长眠一身嫁衣就那样呆呆的站在佛像前,她不知道难眠为什么就这样消失了,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曾以为从今以后不会只有孤单,有人相伴的天荒地老,就这样还在没有开始的时候,就失去了。长眠凄凄的笑着,然后一头撞上了佛像。
长眠死了,但是却还活着,只是她留着那执念始终不愿意喝孟婆汤
“孟婆,你可知,他是否来过?”长眠呆呆的问着孟婆,数年之间,她不知问了多少回
“老身不曾见过,他本不是经历六道轮回的俗物”孟婆终于是忍不住了
“那,他会去哪里呢?”长眠还是不停的问
“老身不知”
此后长眠就由着这个执念过了百年,千百年来无声无息,守着一丝魂魄在人间寻觅。后来长眠发现了花楼,长眠说,那是一个和清规戒律完全相违背的地方,烟尘柳巷,纸醉金迷,往来声色犬马,却也不过是过客,既不走心,也不会因此而感伤。笑脸相迎的都是求财的人 ,就算有几个怒气冲天的也总是在谈笑间忘却。那里的人没有所谓的信仰,因为他们都只是信仰生命,为了活着,哪怕是出卖灵魂的活着,但是至少是切实感受这个世界。而不是高傲在上的冷看沧桑,还笑称人世污浊。
长眠说,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要忘记他,只是不想让自己想起他。一开始,我觉得这个话真的是很矛盾,但是现在看来,真的是大智若愚。
只是长眠不知道的是,难眠有了凡心就无法再保存人身,一开始的人形都是他用之前人们供奉的香火耗过来的,如今早就没有了那些恩赐。即使是有,也不会长久,毕竟鲛人也好,佛性也罢,都是无欲无求的,有了爱就要经历六道轮回。就像是如今的长明灯,没有了“芯”,又如何亮的起来。
只是,没有人敢将这些事情告诉长眠,我怕她疯魔,我宁愿她守着执念,无生无死,也不愿她似孑孓一般。或许长眠早就知道这些,知道难眠或许已经投胎转世,或许已经羽化登仙,亦或者已经灰飞烟灭,毕竟她那么聪明,但是她不敢轻易的相信。人总是希望所有的事情还有商量的余地,总想看见事件的奇迹。其实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奇迹,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我将手中的长明灯和佛像放好,这时候贴心的铜铃已经更换了茶水。
“铜铃”我看向她“你下一次不要做这种粗活了,毕竟那个烧热的茶壶真的很重”
“只是端茶而已”铜铃的声音很温柔,甚至是有点虚弱,她真的对不起她这个名字。“放心吧槿先生,在看见他之前,我一定会坚持住的”
“铜铃,或许,你等的人已经不在了。就像是难眠一样”
“难眠好歹还留下一个长明灯啊”铜铃笑笑,“况且,我好歹还知道他活着,即使是今生见不到,我还有生生世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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