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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心思
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楚宜娇此时正努力用自己的行动来践行这句话。
“父皇,你就行行好,让儿臣去嘛。”小姑娘那双乌黑晶亮的眼睛眨啊眨,骨噜噜打转,她抱住对方的左胳膊轻轻摇晃,小嘴一撅,吧嗒吧嗒说个不停。
就跟张狗皮膏药一样。
被烦得不行的楚言煜:……
他轻叹一声,将批阅奏折的笔静置一旁,又把胳膊从自家倒霉孩子那缓缓抽出,揉了揉额头,双手交叉叠于下巴。
“胡闹,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自建朝以来,哪有公主随意出宫的?”他沉声道。
“可是,规矩是人定的,父皇是天下之主,父皇要改的事,谁敢反对?”楚宜娇双手合十做拜托状,糯糯撒娇。
“你也知道是规矩,朕还以为你如今谁都不放在眼里了。”楚言煜没好气地用桌上折子轻轻砸了一下女儿的额角。
“哎呦。”小姑娘迅速捂住自己的头夸张痛呼,她一只眼睛闭着,一只眼睛半睁开,偷偷地打量着对方的神情,“好痛,父皇。”她委委屈屈开口。
“行了,朕根本就没有使多少力。”楚言煜白了她一眼,手指有节奏地在桌面上敲打,“云清书院啊。”他低声道。
殿中逐渐陷入了平静。
楚宜娇见状乖巧起身安静立于一侧,她知道这是自家父皇有些松动的表现,现在只需耐心等待即可。
只是等待的过程着实是无聊,小姑娘揪完了衣角,开始揪配饰,她又不能在群里发声明目张胆走神,只能对下方同样站着的高公公挤眉弄眼。
楚宜娇:嘿嘿嘿
高公公:……
乐成公主和五皇子是越来越像了,不过同人不同命,上次五皇子这样做的时候可是被陛下当场一个巴掌呼了过去,哪像现在,唉,他颇有些感慨。
思索再三的楚言煜一抬头就是小姑娘左摇右晃,到处乱瞟的表现,“给朕站好,一天天没个正经,成什么样子,要晃成元瑛那样子,还云清书院?朕看你哪都不用去了,就留在宫里学习宫规。”他恨铁不成刚般捏了捏女儿的鼻子。
“父皇,您的意思是?”楚宜娇眼睛亮亮,似有无数星星闪动。
“朕是看在萧先生的面上允了,要不是她多次提及此事,让你们兄弟姐妹出去走走,就凭你这死缠烂打的功夫,朕也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似是被对方脸上不加掩饰的喜意所感染,楚言煜轻笑道。
“父皇。”小姑娘气呼呼跺了跺脚,“既然萧先生已经说过了,您还这样,您就是故意逗儿臣出丑。”她脸颊鼓鼓侧过身去。
“生气了?”楚言煜笑着摇了摇头,手向桌面伸去,高公公连忙上前递上茶水,“还不是你这丫头一天听风就是雨,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朕跟你说事时也没见你这么积极。”
他斜靠在座椅上,端着茶盏,一口一口悠闲品尝。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楚宜娇仰着脸无辜抱怨,“怎么可能,父皇说得每一件事儿臣都绝对记在心上,不做到最好绝不罢休。”
“哦,是吗?”
“当然,当然了……”小姑娘顶着对方似笑非笑的表情,瑟缩道,“我还小,偶尔有那么几次懈怠也是正常,正常的。”说到最后她的声音愈来愈小,心虚显而易见。
楚言煜冷哼了一声,表情严肃,“书院的吃穿用行不比宫中,你这种娇生惯养的去了那,好好给朕把脾气改改,人家给什么你就用什么,王子犯法,庶民同罪,犯了错,朕到时可不会包庇你。”他叮嘱道。心中却是咯噔了一下,
“哦。”楚宜娇低下头委委屈屈答道。眼睛水汪汪的,手指在胸前搅啊搅。
望着对方的可怜样子,楚言煜沉默了一下,语气却逐渐放缓,“缺什么就从内务府要,父皇给你添置最好的。”
“嗯。”小姑娘扭捏半天,脸上才恢复笑容,开开心心向对方行礼,“父皇,儿臣这会就不打扰您了。儿臣告退。”
“去吧去吧,目的达成就溜得比兔子还快,没良心的小东西。”对方不耐烦般摆了摆手。
楚宜娇向他做了个鬼脸,蹦蹦跳跳跑出去了,只是在踏出大殿的一瞬间,她脸上的笑容便飞快消失,一阵冷风吹来,便是一个哆嗦。
等候在外的以柳连忙将披风披到她的身上。小姑娘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掌心月牙形状的刺痛正提醒她刚刚发生了什么。
“还不是你这丫头一天听风就是雨,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一言似在耳边,楚宜娇眸色复杂,望着大殿门口刻着的龙凤图案静默不语,无心也好,有心也罢,父皇对宫中的风吹草动,怕是比她想象得更为可怕。
明明她和四姐交谈时屋内留下的便只有贴身宫女了。
除非……小姑娘不着痕迹望了一眼低眉顺眼跟在她身后的以柳,目光沉沉。
“娇娇最近生活不易啊。”山阴公主怜悯开口,“你父皇绝对不是个好对付的。”
太平公主皱了皱眉,“自古成大事者,哪有顺风顺水的。”
安乐公主,“你这担心也有道理,你父皇的耳目遍布宫中,保不准这以柳就是……”
楚宜娇苦笑道,“以柳和我一起长大,我实在不愿相信她是父皇那边的……人”
太平公主,“左右现在还是个忠于你的,没到最后一步,不必钻牛角尖平日里谨慎一些就可以了,与其有这闲工夫抑郁,还不如想想你到书院的计划吧,这人心可不易得。”
监国公主应声开口,“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既然现在用她,就还得要用在刀刃上,不过,你们这柱上修的图案倒是挺有意思的,我看似乎可以改变。”
楚宜娇走上前,摸了摸柱上的龙凤图案,眉宇闪过一丝怀念与钦佩,“这是明平女帝命人修整的,她为公主时见此柱便询问太祖:‘为什么自古以来都是龙在上,凤在下?龙若是不英明,风为何还要屈居余下?’太祖当时没有应答,但明平女帝一登基,便特意寻访能工巧匠变换图案,考虑到日后继承人问题,这才有了活动的龙和凤。”
监国公主若有所思,“竟是如此。”
“不过你们说得没有错,我们最重要的还是几日后的云清书院,至于其他的……”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吧,她疲惫叹了口气,向凤仪宫走去,书院的事,自然还是要和母后好好商量一番。
“德礼,今日的茶不错。”楚言煜在女儿离去后便继续手中的奏折。
“陛下要是喜欢,奴才让他们这几日都送这个茶。”
“嗯。”楚言煜低声应了一下,他再又看完一封奏折后突兀开口,“说来你在朕身边也有许久了吧。”
“禀陛下,三十年了。”高公公恭敬答道。
“三十年啊,确实够久了。”楚言煜终于停下手中的笔,抬起头,盯着对方温声笑道,“那德礼猜猜朕为什么让乐平这孩子去云清书院。”
“奴才不敢。”高公公闻言慌忙下跪,将头仅仅扣于地面,殿内此时只有他和皇帝两人,气氛突然沉默,但越是沉默,他额角的冷汗便愈积愈多,滴落在光滑的地面。
良久楚言煜才低笑出声,“有什么不敢的,你知道,你当然知道朕是为了什么,当年先帝在时,清乐和朕可是都去过书院,她在云清,朕在隔壁的云起,也是在那里她遇见了……谢乔。”
皇帝的声音愈来愈轻,尤其在提到最后一个人名,语气更是轻柔到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似乎风一吹就会散的。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提另一个人。
但高公公闻言却抖得更厉害了,他将自己蜷缩在一起,头再次重重磕到了地上,“陛下!!!”
“行了,起来吧,朕又没说你,你怕什么?”楚言煜似乎被他的举动愉悦到了,眼睛半眯,向后倚去,懒懒道。
“是,奴才没什么怕的。”高公公僵硬笑了一下,才小心翼翼从地上爬起。
但下一刻对方的另一句话却差点让他摔了回去。
“这段时间乐成那的暗卫就先撤回来吧,这丫头是个机灵的,有些事点到为止即可。”
“是。”
****
凤仪宫内
“你要去书院?”皇后绣花的手微微一顿,针尖刺破了手指,点点殷红落到绣面。
“嘶。”
“娘娘!”一旁服侍的素容惊呼道。
“无妨。”皇后不在意摆了摆手,转而将视线牢牢锁在女儿身上,“你父皇为你们请来的先生基本上都是最好的。”
“我知道。”楚宜娇捧起对方受伤的手吹了吹,乖巧道。
“那你怎么突然要去宫外?”
“母后,儿臣就是想去外面看看嘛,您当年肯定也在那读过书。”小姑娘细声细语央求。
“读过是读过,可你是公主,怎么可以跟我那时候比,哪有公主天天往外面跑的?”皇后皱了皱眉,不赞同道,“往外面跑的公主……”
“自然都是惊才绝艳,聪明伶俐之人。”楚宜娇笑嘻嘻做了个鬼脸,迅速接道。
“惊才绝艳……”
皇后喃喃道,原本想说的话突然都卡在嗓子中,她愣愣盯着对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些早已被压在脑海深处,变得模糊的记忆瞬间清晰起来。
“喂,你们听好了,我要做便要做那最好的惊才绝艳,举世无双之人。”
教室内,少女高扬着头,骄傲自负地环视着在座每一个人,嘴角的不屑足以令多数人不爽到极致。
只是她确实做到了。
皇后恍惚想到,更令她感到茫然的是,故人的面容似乎正与面前端坐的女儿相融合,就好像……那个人又回来了。这种错觉令她心惊。
“母后,母后。”见对方久久不回答,楚宜娇拽着她的袖子轻声唤道,也终于让皇后从那种窒息感中走了出来。
“嗯。”她安抚性拍了拍女儿的手,笑容却略微僵硬,“你父皇可是同意了?”
“当然,父皇还让我在书院好好读书,不要丢了他的脸。”小姑娘洋洋得意答道。
“那便好,既然如此,你就乖乖的在那学习,有什么缺的,母后替你添置。”皇后温柔摸了摸她的脸颊,只是神色却有几分浓浓的疲惫。
“母后,你可是身体有些不舒服?”楚宜娇见状连忙起身扶住对方担忧开口。
“可能是坐得久了,一时劳累。”皇后柔声道,她顺着小姑娘的力度缓缓起身,“今日内务府送来一些新的首饰,你随我去看看,有什么喜欢的便拿走。”
“真的?那娇娇就先谢过母后了。”楚宜娇笑得眉眼弯弯,不停往对方怀里钻。
“多大的人了,就知道撒娇。”
“再大,那也是母后的女儿。”
母女俩有说有笑依偎在一起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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