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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救美
晨间的空气很冷,李长昭身上只穿着单衣,规规矩矩地跪在朝露堂门口,身后站着一位手持皮鞭的军士。
“啪!”
“啪!”
“啪!”
上好的皮鞭带着风声狠狠地抽在他背上,单衣应声而破,鲜血慢慢地渗了出来,染红了破碎的衣裳。
他疼得头上直冒汗,却咬紧了牙关,依旧笔直地跪着,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小昭!你在做什么!”林之愿远远地听到声音,连忙赶了过来,看到这阵仗,吓了一跳。
他拦住那名军士:“停手,你先停手!”
那人认得他是府上的贵客,便住了手。
“咳,林公子,不碍事的,我昨日失职了,按照规矩理应受罚,”他喘了口气,抹了把额上的汗,“您回去吧,鞭子不长眼,别误伤了您。”
几鞭子下去,他背上早已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林之愿看在眼里,心中直泛苦水:
“是因为我?抱歉,我不知道……是林之异罚你了?我去找他说——”
“不,林公子,玩忽职守,大意懈怠,在营里本就是要自己领罚的,跟您无关,更与大人无关,您还是回去吧。”
他咬牙回头道:“继续。”
那名军士得了令,二话不说,抡起手臂,把那鞭子舞得呼呼直响,眼看着就要抽下来,在李长昭血肉模糊的背上再添上一笔。
“等等!”林之愿焦急之下,闭着眼睛冲了过去,张开双臂挡在他背后,李长昭是因为他才受罚的,他不能坐视不理。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而是有一具身躯从背后撞了上来,将他紧紧搂住。
“啪!”
鞭声如约响起,却是抽在身后那人身上。
那一鞭应该是极疼的,鞭声响起的时候,身后那人全身都瑟缩了一下,将他搂得更紧,耳边传来他猝不及防的闷哼声。
那军士握着鞭子的手一抖,惊呼道:“将军!”
李长昭闻言回过头,傻了眼:“大人?!”
林之愿用力挣脱他的怀抱,转过身来。
是林之异。
见他转过来,他微微佝偻的身躯瞬间挺得笔直,紧皱的眉头也马上舒展开来,面色自然,像是那一鞭子不曾打在他身上一样。
他不去管自己的伤,而是握住他肩膀,望进他的眼睛,严肃道:“兄长,切不可再做如此危险的事。”
“……”林之愿任由他抓着自己,看着他眼里的担忧,嘴巴张了张,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你若是伤了。”他转过头看了看那名军士,对方早已跪在地上,深深低下头。
“我定会百倍地还回去。”
“将军恕罪!”
“大人,此事因我而起,我愿一力承担。”李长昭战战兢兢道,额上直冒冷汗,今日若是伤了林公子,事情可就不好收场了。
“昨日在马场,是我骗了小昭,请你……不要再罚他了。”林之愿忐忑道,隐隐有些担心他借此为难。
林之异却很干脆:“李长昭,既然兄长为你求情了,此事便就此作罢。”
“谢大人,谢林公子!”李长昭心里称奇,什么时候铁面无私的将军大人这么好说话了?
“你的伤——”林之愿心里还不大能接受林之异替他挡鞭子的事实,但心里又过意不去,犹豫间,声音十分微弱,所以很容易就被他下一句话盖过去了。
只听林之异对李长昭道:“只是,如果还有下一次,领罚的时候,就换成板子。”
“遵命,大人。”李长昭苦笑:看来,凡事都不能太早下定论啊!
林之愿默然,他这话,分明是说给自己听的。
“兄长,你方才说什么?”
“没什么。”
“……那你回去歇着吧,”他转而对李长昭道:“你随我进来,石越,去找医官来。”
“是!”那名军士匆匆走了,李长昭也跟着林之异进了屋里。
林之愿站着没动,他看到林之异后背的衣服上,有一条狰狞的裂口,但因为外袍和里衣都是深色的,所以看不清是不是流了血。
难道他惯穿深色衣服,是为了掩饰血迹?
也是,他常年生活在危险的军营,又是将军,就算受了伤,为稳定军心,也不能轻易示弱,有这个考虑,是再正常不过了。
心底冒出一点酸楚的感觉来,林之愿又有些不忍心了,他毕竟是为了自己才受的伤。
医官还没来,要不,去帮帮他?
他走近门扉,听到里面传来交谈声。
“大人,何不请林公子来为您包扎?”是李长昭的声音。
“他怕见血,看到伤口,会不舒服的。”
“公子,要随我一同进去吗?”身后突然冒出一个苍老的声音,林之愿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正是匆匆赶来的王医官。
“哦,不了,您请吧。”他向里面匆匆望了一眼,做贼似的逃了。
林之异听到动静,抬眼朝门口看去,目光沉沉的,隐约有一丝愉悦。
“李长昭,伤好以后,准你三天假。”
李长昭受宠若惊,他今日害得大人挨了一鞭子,怎么还像是立了功?
“大人,这是为何?”
“无心插柳,略有成效。”
几个意思?李长昭琢磨半天,想出一个词来——“英雄救美”。
他顿时打了一个激灵,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过,今日算是有惊无险,这种事,他可不敢来第二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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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婚一事,皇帝并没有昭告天下,林之异的理由是,他刚回京不久,还是让罗氏千金再相看一番,若是不合心意,还可另作打算,也保全了她的名声。
皇帝倒是不置可否,但这话可是大大地取悦了皇后娘娘:好孩子,真是面冷心热,还未成婚便如此为芸儿考虑,将来定不会负她。
于是便成全了他的一番好心。
罗尚书也颇为满意,他将这话带回家里,说给了罗心芸听,没想到却惹得女儿不高兴了。
“什么保全名声,他分明就是不想娶!”
罗小姐是全家的掌上明珠,在身边同辈人当中也混得风生水起,平日里呼风唤雨,好不顺遂。
而如今遇上林之异,对方却连正眼也不给她一个,她好不容易碰上这么一块硬骨头,那是卯足了劲儿要把他拿下。
——再除去对英雄人物的向往和崇拜,倒不见得对林之异本人有几分真心。
她兄长知道她的想法,也就不着急,坐在一旁说风凉话:“我看呀,他对身边那个林公子,倒是比较上心,你在他眼里,怕是没什么分量。”
罗心芸回忆起那日的情形,也是越想,越觉得他们不像是寻常的结拜兄弟。
寻常兄弟,哪有那样看人的,眼睛像是带着钩子一样,生生挂在人家身上!
“也罢,那我这就去他府上,好好‘相看’一番!”
“既然如此,那为兄也帮你出一份力好了。”
“哼,谁要你,我自己去,”罗心芸不服气,转身叫上了自己的婢女,“阿玉,我们走!”
大将军府。
罗葵正背着手在回廊上慢悠悠地转悠。
她刚从李长昭的住处出来,在忌口的他面前吃完了半只辣烧鸡,连哄带骗地打听了一番主子的八卦,最后对他的伤表达了一番幸灾乐祸的慰问,一抹嘴上的油,留下一堆鸡骨头,高高兴兴地出来了。
大人被赐婚,林公子又对大人不上心,眼下若要破局,是不是还缺点什么?
她正想着,门房便来报,说有贵客到。
罗葵听完,略一思忖,便笑道:“你去把人请到遇晖堂,我去去就来。”
她调转脚步,就大步流星地往账房去了。
林之愿正坐在账房里看账本,他不怎么喜欢看,但若是不做这件事,就得去伺候林之异了——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看着看着,他不禁感叹,将军府的资产,可比渠安城林府要雄厚得多啊。
“公子,公子!”罗葵敲了敲门,招招手将他叫了出来。
“怎么了阿葵。”林之愿刚出门,便被她拉着往遇晖堂走。
“公子,府上来了客人,可眼下将军不在,只得劳烦你出去招待一下了。”
“什么?”林之愿停下脚步,不愿再走,“不行,我又不是将军府什么人,如何去招待客人?”
罗葵奇道:“怎么不是了?你是大人的结拜兄长,是府里半个主子,是当今圣上亲自奖赏过的功臣,多尊贵的身份呢!”
“呵,那种话你也信,他信口胡说的而已,”林之愿垂下眼帘,嘴角牵起一个自嘲的笑,“我是什么身份,你又不是不知道。”
罗葵叹了口气,“公子,我看得出来,大人他这回,是真的对你好,你不妨,再信他一次?”
听到这话,林之愿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几分疲惫,“阿葵,有些事,你不懂的。”
“公子……”
“总之,你们将军府的主,我做不了,我还是回去看账本了。”林之愿转身就往回走。
“林公子,原来你在这里啊!”对面的廊上,罗心芸带着婢女款款走了过来。
她可不是什么循规蹈矩之人,在前厅等了一会儿,不见人来,便亲自来寻了。
旁人要拦,她便说自己是未来的将军夫人,算是唬住了一时没了主意的下人们。
“林公子怎么见了我就要走,可是因为上次在东欣楼,我招待不周?”她心里存着梗,此番见不着林大将军,探探林之愿的底子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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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昭:大人为何挨了鞭子还如此高兴?
林之异:苦肉计懂不懂?我兄长他最是心软。
林之愿:……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