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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罪伏诛
好一个林之愿!
林之异脸色铁青,暗中握紧了红木座椅的扶手,那上好的实木家具竟发出细碎的破裂声。
他虽然牢牢掌控了局面,远远地占了上风,可是面对他苦心孤诣的布局,面对即将失去所有的处境,此刻依然不为所动的林之愿,却让他直击要害的一记重拳落了空,输了个干净!
林之愿,我费了这么大心力,换来的,竟是你的无动于衷?
“咳咳!林之愿,你既认罪,便要伏法!”李大人同众人一样,隐隐的期望落了空,但他看林大将军脸色越来越差,便赶紧控制了局面,生怕惹这位大人物不高兴。
“大将军,您看,要怎么处置才好?”
林之异阴沉地盯着林之愿,他跪在那儿,腰板挺直,神情淡然,垂着眼,不悲不喜,不卑不亢,倒像个慷慨赴死的圣人,而不是认罪伏法的命犯!
“剔出族谱,贬为奴籍。”他咬牙挤出这两句,字字切齿。
老族长和李大人连忙称是,李大人又斗胆问道;“那这人……”
林之异横了他一眼,眼神利得刀子一样,李大人心头一颤,连忙道:“对对对,人犯自然是交由大将军处置,那,下官这就去按您的吩咐办?”
“去吧!”
得到首肯,在座众人纷纷告辞,谁都看得出来,这位大将军对如今的结果竟颇为不满,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攀什么关系,生怕触了霉头。
外人尽散,留在原地的林氏兄弟却成了僵持之势。
“大人?”李长昭忐忑提醒道。
虽然如今的结果不是他想看到的,但事已至此,恐怕大少爷很难在将军手中活下来吧?
然而这个大少爷,他还真是看不懂。
“都出去。”
“是!”李长昭经过林之愿身边的时候,刻意放慢了速度,意外地看到他低垂的睫毛在微微颤动,脖颈也绷得很紧,原来,他并没有看起来那么镇定。
他最后一个出门,转身关门的时候,看见林之愿扶着地面艰难地站了起来,而将军正踏着沉重的步子,向他走过去……
厚实的门合在一起,将林之愿身上最后一丝光亮也收走,空旷的厅堂中瞬间变得阴沉而死寂。
他勉强站起来,迎面对上林之异。
“没想到,你这么轻易认罪。”
“大将军证据确凿,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林之愿!”林之异欺身上前,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咬牙道:“你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我会给你机会反击,也不枉你散尽千金将我带进林府,还筹谋了这么久。”
林之愿不是不怕,他只是掩藏了情绪,但紧绷的身体却无法掩饰。
落在林之异眼里,却以为他又在耍什么把戏而已。
他对上林之异的眼睛,认真问他:“你觉得,我跟你一起的那些日子,都是装出来的?”
林之异听了这话,大笑了几声,好像在嘲讽林之愿,实际上却是在嘲讽他自己。
他凑近林之愿,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逼问道:“难道你觉得,什么落水、失忆,你的这些鬼话,我、会、信?”
林之愿闭了闭酸涩的眼,心里抽痛起来。
林之异的眼神是那么冷,除了仇恨,还有些别的东西,他看不懂,他只知道,这比第一次相见时,他望自己的那一眼还要冷,想是刚才的“审判”,让那些凄惨的往事更加历历在目了吧?
林之异有多恨他,他很清楚,毕竟昨晚,才被迫“回味”了一夜。
“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要杀要剐,你动手吧。”等他杀了自己,报了仇,或许才会开怀一笑吧?
只可惜自己永远见不到了。
“你!”林之异手攥得更紧,心中像是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可外面却裹着一层坚硬的冰窠,让他犹如五内俱焚,又似身坠冰窟。
到了这个地步,他还在装!那眼神还是那么明澈,竟还有一丝柔暖,几分悲悯?
不,不要看,别再被他骗了!
他猛地放开手,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上。
“呃!”林之愿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有些怕,他捂着腹部蜷缩在地上,疼得直冒冷汗。
但林之异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他蹲下来,拽着他的领子将他半拖起来,神情冷冽:“我说过,杀了你,岂不便宜了你,我还没看到你痛不欲生、跪地求饶的样子!”
林之愿闻言,眼里闪过一阵慌乱。
“既然你这么淡泊名利,今天这场审判顶多算是开胃菜了,而我,只能用最直接的办法来招待你。”
林之异冷笑道,“林之愿,我素以手段狠辣而闻名,我军中的那些酷刑,就让你一个个试试好了,总有你能瞧上眼的吧?到时候,还请不要客气!”
他、他要对自己用刑吗?林之愿脑海里瞬间迸出了传闻中的各种酷刑,拔指甲、割舌头、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不不不,既然要死,还是干脆一点吧!
最好现在就动手!
林之异看到他惊惧的神色,总算有了一丝五味杂陈的快慰,转眼,却见他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我笑你可怜。”
林之异大手掐上他的脖子:“我们俩,到底谁更可怜一点?”
“你不可怜吗?”林之愿眼神变了变。
林之异皱紧了眉头,他直觉他要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来。
“你那时候,跳到水里,去找你娘留给你的破荷包,没找到,然后你想上岸——那水那么冷,冻得你脸都青了——你拉着我的脚……”
“你闭嘴!”林之异蓦地收紧了手。
“咳咳——你拉着我的脚,哭着求我说,哥哥,拉我一把,呵呵,你当时,是不是这么说的?”
林之愿艰难地呼吸着,嘴上却毫不留情:“你说,哥哥,求你了,拉我一把,而我是怎么做的?我踩烂了你的手指,还一脚踩在你头上!哈哈!哈哈哈哈——”
“你给我闭嘴!”林之异死死掐住他的脖子,眼中尽是疯狂。
林之愿被掐得涨红了脸,但还是逼视着他的眼睛,故作恶毒地道:
“……小杂种!你真不觉得自己可怜吗!”
林之异心中暴怒,他死死盯着他,脸色沉得可怕。
他随即蓦然放手离开,林之愿便摔回了地上。
只听“噌”的一声,他抬眼一看,林之异抽出一把长剑,快步走了回来,然后调转剑头,反手高高举起,利刃闪着寒芒,朝着他的胸膛猛地刺了下来!
林之愿余光瞥到利剑尖锐的锋芒,蓦地闭上了眼睛,心中一片寒凉。
就、就疼那么一下对吧?想当初,周老爷也是这么死的,他不是只挣扎了一小会儿就咽气了吗?
所以,以林之异的身手,应该很快的吧?
至少,要比上次溺水要快些吧,死亡而已,已经死过一次了,还怕什么……
刹那间,脑子里呼啸着闪过很多乱七八糟的念头,却还是掩饰不了心中深切的痛楚:
林之异,他真的要杀我!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如愿等来了钻心的疼痛——
“嗬……”
那一瞬,金属划破血肉的冰凉,刀尖刺裂骨头的声音,还有鲜血蔓延的湿意,都无比的清晰,他只来得及轻轻叫了一声,便痛得无法呼吸。
心脏那么痛,是被利剑刺穿了吧?不然怎么会那么痛!
不过没事儿,应该很快就过去了。
——然而疼痛并没有消失,他不但没有失去意识,反而越来越清醒,那钻心的痛也越来越难以忍受,痛得他抽搐起来!
他万分不解地张开眼,入目是锋利的剑刃,确确实实扎在他的心口,再往上看,是林之异紧握剑柄的手,腕上青筋暴起,手臂也在微微颤抖。
他怎么了?
林之异半跪在他身边,长长的黑发垂着,有几缕发丝粘上了大汗淋漓的脸庞。
他的目光胶着在剑刃落处,眼里矛盾交错,懊恼、费解、庆幸以及诸多情绪混杂在一起,看不出到底是哪一种占了上风。
但林之愿已经无力去探寻,他喉头一甜,嘴里涌出大口的鲜血来,顷刻间便将地毯洇红了一大片,越来越急促的、带着阻隔的呼吸声惊动了愣怔中的林之异。
他回过神,猛地拔出剑,血液随即汹涌而出。
“哐啷!”他抛下长剑跪在他身边,双手捂着他不停流血的胸膛,脸色焦急,眉头皱得死紧。
没想到,这次会死得这么艰难……
林之愿的意识越来越涣散,他看着林之异近在咫尺的脸,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冲他抱怨道:“阿异,你……学艺不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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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老天耍你,就叫造化弄人!
林之愿不知道昏迷了几天,就在令人抓狂的疼痛中醒了过来,当他睁眼看到自己的所在,一颗心就跌到了谷底。
唉,林家大少爷的房间,他再熟悉不过。
可他为什么没死呢,是林之异手生了吗?但是一剑没刺准,可以再来第二剑啊!
还是说……他竟然对他动了恻隐之心?
“嘶——”
胸口好痛!
林之愿头疼地想,现在的处境,真是难上加难,本是一心求死,所以拿那些话去激林之异,还刻意说得那样难听,这下好了,激怒了他,还能有好日子过?
“吱呀——”
有人来了。
林之愿连忙闭上眼睛假寐。
“大夫,他怎么还不醒?”说曹操曹操到,竟是林之异!
“虽说伤口偏离了心口两寸,可毕竟离心肺太近,还流了那么多血,能活下来已经算是不错了,等着吧!”
“……”
能让林之异吃瘪,这大夫可真不简单。
林之愿胡乱想着,两人就到了他身边,那大夫把了脉,又交代了一些话,便走了。
林之异反倒留了下来,他好像拿了一碗苦得让人心慌的汤药,凑近了床边。
他要给我喂药?
林之愿心里一惊,双手不自觉地揪住了身下的床单。
他对这事儿有阴影——上次林之异给他灌了一大碗符水,差点把他呛死。
何况林之异,他差点一剑杀了他!
所以,当林之异捏开他嘴吧,将药灌到嘴里,他便顶着喉咙不让汤药咽下去。
林之异灌了几勺,发现无效后,便放开了他。
林之愿正庆幸,随即感觉到有个喷着热气的活物凑近了自己,紧接着,嘴巴上传来了温热的触感,然后,苦涩的汤药就被渡了过来!
他一愣,惊愕地睁开眼,果然,林之异的俊脸近在眼前!
“咳咳咳!”汤药流进喉咙,呛得他死命咳嗽起来,而林之异早已火速直起了身,不知此刻是什么心情。
他、他到底在干嘛!
林之愿一阵咳嗽,带动了左胸上的伤口,隐约有红色血液渗了出来,在白纱上格外显眼。
他艰难地抬手轻轻按着伤口,那里痛得让人发狂,简直难以忍受!
“别动!”林之异捏住他手腕,将那条胳膊塞进了被子里。
“你……到底什么意思。”林之愿虚弱道。
他对林之异是有些惧怕的,但因为刚才的唇齿相接,又有些尴尬。
“……”
林之异静默了半晌,看着他痛苦的神情,心绪纷繁杂乱。
“……我说过,不会让你死得这么容易。”他最终撂下这么句话,摔上门就走了。
林之愿被关门声惊得一颤,苦笑道:“果然,不出所料啊。”
是啊,以他们俩这种关系,他愿意留下他的命,除了恨,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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