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芯片计划

　　事情大了，问题很多。南一明有点拿不稳手机。
　　陈暄不动声色地托住他的手背止住颤抖。
　　“好像这里的，我只弄过一个，也算啊？”
　　“当然。这些都是按‘神谕’画的，不一定已经发生过，可能在未来。”
　　这种“神谕”一听就是骗人的。
　　“那你想怎么办呢？”
　　水系指指他们身后。“我们祈祷的地方就在那边，请跟我来吧。”
　　那是一座高大的教堂。
　　南一明想起来了，这本来是S市外的一处景点，在他生活的时代就是古董。没想到现在重新套了个教义。
　　教堂是哥特式，装饰繁复，有许多尖顶，在暗淡的夕阳中有点鬼影憧憧的意思。
　　礼拜和参观的时间大概已经过了，教堂的前门也没什么人，四周一片寂静。
　　刚经历了生死关头的两个人看看神棍，再看看教堂，愈发觉得那是个排在虎穴后面的狼窝。
　　不过，就算那是恐龙窝，他俩现在也得进去看看。
　　“这个……救世主，是干什么的？”还是得问问。
　　水系听了十分惶恐，大概没想到救世主本人会有此一问，半天没答出话来。
　　“好吧，你们为什么要找救世主呢？”
　　这个问题没超纲，水系挺起胸膛，充满时代责任感地说：“我们会追随您拯救世界，不论生死。”
　　听到“追随”两个字，陈暄放了些心。“前面带路。”
　　心神不属的南一明这才震惊地看他——就这么认下了？对方在水系转身看不到的当，捏捏他的手，用眼神示意他放心。
　　水系在河里的时候肯定已经和教会里的人联系过了。看到他们从河边走来，后门出来一队人，领头的是个穿长袍的。
　　到了近前，水系先对穿长袍的鞠躬行礼：“教父，这就是我所见之人。”他回身示意陈暄。
　　教父面带微笑着上前，略点头，说：“能见到您真是莫大荣幸。我是S市的教父，秦绥。”
　　陈暄和他握了手，觉得见到遵守正常交往礼仪的人真好。“我叫陈明，这是我的同伴，南暄。”
　　教父会意地笑笑，也没说破，让开进门的路。
　　“陈明”往前走了两步，回头见迎接的人在身后簇拥着他，有意无意地把“南暄”挡住。
　　这帮人从出来，一直把“南暄”当空气，看都不看他。“陈明”本来就有点不爽，见状故意走过去拉起他的手说：“跟我一起。”
　　教父拦住他们，为难地说：“这里虽然是礼拜堂，可也是极重要的地点，如果不是今天凑巧您在附近，情况紧急，我们不会直接带您来，不能再多破例了。”话里话外不能带人。
　　不是说要追随救世主吗？这点要求都不行？
　　陈暄看看刚才的水系，那人也满脸惊讶，还有歉意。嗯，原来是个好心无能的。
　　陈暄挑眉笑着说：“他，我是一定要带的。您说怎么办？”
　　“……不如您让他在外面等一会儿？”
　　“等一会儿是等多久？我要是出不来了呢？再说这附近没其他人，你们如果对他不利呢？”
　　这话可能说破主教的心事，他的脸色阴沉起来，语气却难得地保持正常：“请您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做损害救世主的事情。”
　　陈暄当然听得出他话里的瞒天过海，当下猜测，如果他们发现自己是个冒牌的，不会白白放两人走。
　　“既然我是救世主，就听我的。”他边说，边要推开教父往里走。
　　教父横身张开双臂挡住。“可您还没经过‘试炼’！”
　　果然，真话出来了。
　　陈暄心里暗笑，“试炼”是什么不清楚，不过估计只有这位你不让进门的能过。
　　“要不，您当我没来——本来也是您的人拉我们来的。我们这就走。”
　　出来迎接的人立刻在他身后围成半圈，挡住去路。
　　“这是干什么？”
　　“我们等待救世主已经几百年，不能轻易错过机会。”
　　这算什么？陈暄无奈地看着教主。
　　“要么放我们走，要么让我们一起进去。没别的。”他懒得跟这帮人闹了，强硬地说。他们总不会冒险和救世主动手吧？
　　还真会。
　　教父一个眼色，围着他们的人掏出枪，黑压压的枪口把所有路径都封死了。
　　同时，陈暄的枪抵住教父的太阳穴。两边暂时僵持。
　　南一明光生气了，没觉得紧张。这一切真是荒唐，好不容易逃出来，随便冒出个水系，强买强卖把他们拉来，然后突然给套上个要玉石俱焚的情节。
　　看着这群异能还得靠枪，十分怪异。可自己据说能救世的能耐不知道在哪，陈暄在故居时就已经力竭。这枪是他们最后的生机。
　　可是，只要周围这些人中有一个金属系他们就完了。
　　真是喝水都塞牙！
　　他的第六感警报早就开始了。此时他默默攥住陈暄的手，不再控制压抑，而是集中精神引着那惊慌到心里，试图在脑中重现生死一线的感觉，或许能唤醒异能。
　　和下午瞬息万变的场景不同，此刻虽然同样危机四伏，却相对静止，给人时间想象事情能坏到什么地步，给人时间害怕，因而更考验定性。
　　南一明听到周围握枪的手有的开始微微发颤，有人的脚步开始站不稳。他听到自己的心跳过速，血流在耳朵里轰轰乱响。然后，陈暄的声音在脑子里出现：
　　——水二……风二……一级……土二……
　　陈暄的目光专注，一一掠过包围的人。
　　他在扫描这些人的异能？
　　——金属二。啧！
　　除了和陈暄的脑电感应，南一明的异能毫无动静。他的心沉入谷底。
　　人为什么要把别人和自己逼到这种地步？就为了某个奇怪的规定？
　　“天啊！这是在干吗？”一个声音这时从门口传来。“快把枪放下！”
　　包围圈的人面带迟疑，有的动了动，却下不了决心，视线在包围圈中间和门口的人之间来回穿梭。
　　“我说把枪放下！”那声音变得威严。
　　众人这才遵命，缓缓放下枪，却站在原地不动。陈暄仍然用枪顶着教父，转身看过去。
　　又是个穿袍子的，而且……是个老人！
　　老人不顾身份，连忙跑到陈暄跟前，急切地说：“实在抱歉。我是教会的大主教。我向您保证，没人会伤害您或您的同伴。你们可以一同进来。”
　　陈暄盯着他，没动。
　　他刚刚扫描过了，这人没有芯片，却是个高级神经系！
　　随即，他的脑海中出现老人的声音：你好，我的孩子。瞧，我对你毫无隐瞒。
　　陈暄觉得世界上最难以置信的事情，除了凭空穿越来个美人，还爱上自己，就得算面前这个人。
　　不过，老人的确没有一点防备，让他扫描个遍。
　　扫是扫了，他没能抓住老人脑中的任何思绪。自然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强的神经异能？！
　　震惊的同时，陈暄明白，他这么做是在示威——客气地示威——有这样一位，已经几乎力竭的自己没有任何胜算。
　　他绝望又歉意地回视爱人，发现南一明明显知道发生了什么。
　　特么今天怎么都能随便进入我大脑？！
　　然后陈暄看到爱人脸上漾出一抹隐晦的温柔的淡笑。
　　陈暄深吸一口气，放下枪，收到后腰的皮带上，然后握了握大主教的手，直截了当道：“您肯定知道我们是谁。”
　　“知道。我们进去说吧。”
　　“是您的人硬把我们拉来。试炼什么的我们根本不知道。”
　　“刚刚的谈话我都听到了。请放心。”
　　不放心也只能平白消耗自己。
　　陈暄决定放心，拉着南一明跟大主教进门。
　　大厅的大理石地板里嵌着花纹，估计是教会的标志：两个圆圈中各画一幅同样的简笔画风景。圆圈有一小块重合，那里画了一道门。
　　看到这个，陈暄差点拍上自己额头：原来是小强家的那个邪教啊！
　　教会叫什么来着？
　　“我们是苏珊玛丽教。”大主教回头对他们说。他看看陈暄立刻变得臭屁的脸，笑着对他耳语：“刚刚情况紧急，冒犯了。以后没有允许我不会侵入的。”
　　没用异能也能把他看透，陈暄更郁闷了。哼！要不是体力用光，才不会让你侵入！
　　大主教让跟着进来的人都散了，然后吩咐在他书房摆下午茶。
　　反正都在人家地盘上了，两个落难的也不再忌讳，大大方方坐进沙发，给茶喝茶，给点心就吃，至少先休息一会儿，恢复恢复体力。
　　看他们吃吃喝喝差不多了，大主教优雅地开口：“所以，您和我教的创始人怎么相识的呢？”
　　这一会儿功夫，南一明早已平静下来，并把事情的各种可能想过一遍。他估计这事肯定和苏教授脱不了关系——苏教授的名字就是苏珊；和玛丽——就是那家薄饼店。可要说严谨正统的苏教授发展出个邪教模样的组织，也太荒谬了。
　　他听到大主教的问题，心提到嗓子眼，即使在大主教眼皮底下，仍然忍不住担忧地瞥了眼陈暄。这个问题，对于知情的人，没什么；不知情的，就是送命题——没穿越过的人怎么和创始人相识？！恐怕会以为创始人当代的人物。
　　陈暄好像没看见他，别有深意似地，回答说：“唔，苏教授基本算是我师母吧。”
　　一句回答，让大主教暂时满意了，也让南一明的心从喉头落回肚里。
　　他猜对了，再荒谬，教会的确是苏教授操办起来的。而陈暄，恐怕只是从他说过的只言片语里挑了个最有可能的，试了试。
　　大主教顺着说下去，陈暄就跟着扯。
　　南一明在一旁，不能插嘴，冷汗顺着后背往下流。
　　他的心随着大主教的每个直接的问题，每个故意抛出的话头而紧张得缩紧，然后又随着着陈暄的回话放松。
　　他听着听着，渐渐垂下头，盯着面前茶几上的茶点——他不敢让人看见脸上藏也藏不住的钦佩和爱意。
　　即使知道陈暄对自己的心，他还是没想到，那人竟然记得他说过的每一句话。不但记住，怕是反复仔细想过，理解得像在他的世界生活过一般。现在那人开口，竟好像把自己的心思讲出来。
　　不，比自己还好。在这种命悬一线的时刻，也只有陈暄那样刀头舔血练出来的胆子，才敢孤注一掷，把知道的边边角角，加上自己的理解，编成个真假难辨的故事，面上还镇定自若。
　　那边两个人，也不知道心里真正怎么想的，反正表面上弄出个谈笑风生的情景，让人几乎以为他们就要成为忘年交。
　　这时，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人连敲门也顾不上，直接在书房门外大声说：“大主教阁下，特别安全局的人在门外，说要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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