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芯片计划

　　南一明收拾好了厨房，在客厅打转。
　　他心神不宁，想了一早晨了没想出来为什么。
　　不是因为在别人怀里醒来，也不是因为怕那人会做什么。
　　其实他没想到昨晚他能睡着，还睡得特别好。不要说来到这个世界的这几天，就是死前好久，似乎都没有那么平静安稳的睡眠。
　　应该是太累了又受伤才这么困倦。
　　想到受伤，他撩起衣襟再次难以置信地看看已经愈合的伤口和消失不见的青紫。前几天看到的时候还以为要好几个礼拜才能养好。起初两天，恢复速度的确如预料。
　　可自从前天晚上下定决心越早离开越好，身上就像被打了催化剂，伤处肉眼可见地恢复。昨天晚上，他已经基本行动自如。今早再看，几乎看不出痕迹了。
　　死而复生穿越而来的人倒是惊讶不起来。只不过，无法解释的奇遇，异于常人的能力，无论在哪个时代都会招惹麻烦。他不想牵连其他人。
　　何况，这几天的所见所闻让他没法不想立刻做点什么。
　　正好有人逼他走，那就今天。
　　至于那个人模模糊糊的期望，和自己心底几次不合时宜的触动，没法理会了。
　　吉娜怎么还没来消息？
　　南一明几乎每分钟查一遍信息。他从来不是耐不住性子的人，今天真反常。
　　又来回走了几圈，他终于忍不住略掀开窗帘边缘向外望。
　　院子里的车走得差不多，能看见的就那么几辆。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停在一辆白色面包车上。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不对，可心里咚咚跳得厉害。
　　南一明转身后背贴墙靠着，心说这难道是传说中的第六感？太不科学了！
　　他静静心，凝神看看四周。一切正常。吉娜也还是没来消息。
　　别自己吓唬自己了，他想，还是检查一下行李。
　　行李就是他在衣柜最底下翻到的一个旧书包，看着很多年没用了，现在里面放着洗漱用具、几件衣服和纸笔。他想了想，还是把手机充电器放进去。
　　他满怀歉意地拉上拉链，心说这些东西怕是没法还回来了，陈暄你好人做到底。
　　然后他抑制不住心里的烦躁，又掀开窗帘一边。
　　客卧的窗户对着小区院子的大门。此时正有两辆车停在门外。前面那辆的司机正和门卫说话。
　　南一明心里闹得难受，想想还是走吧，反正新手机号告诉吉娜了，出了门再等也一样。临走前，他最后去客厅窗口望了一下。另外一个方向也来了三辆车，和先前的两辆一起向他们的住宅楼开来。

　　白面包车里的钱谦此时十分急躁。
　　“喂！小孙！你的人什么时候能来？！”
　　“钱哥，你倒是说明白是怎么回事啊？要不我怎么派人？”
　　“就是昨天下午说的，嫌疑人出门，家里网络却照常使用，肯定是家里藏了个人。”
　　“哥，你这也算？藏的什么人啊？”
　　“你就信我的，肯定有事儿！没事儿我能在这儿又等了一夜？你到底来不来？要不我叫我自己的人？”
　　“好好好，我来，我来。可丑话说在前头，要是没抓着人，或者抓个没用的，你可别推我头上。”
　　“当然不会。”
　　放下手机，他赶忙又看一圈监视屏。昨晚上到现在网络基本没动静，和前几天大不一样。肯定要有变化。
　　他不是不想自己上。可前几天医院里两个血无常的情况十分诡异，他有点摸不清对手的深浅。叫人的话，现在是冒着小孙手里案子的名，总得给人家个交代。
　　可要是小孙再不来……他又摸摸手机。
　　刚刚有人在悬赏令下发消息，说下午目标会去隆旺商城。
　　隆旺商城是S市小有名气的大型综合商业区，即使是工作日下午肯定也人流不断。想在那里找到人？动手抓人？哼！当他们警察是干什么的？
　　除了地点不靠谱，细节不明确，发消息的还是个刚注册的用户。底下留言吵吵闹闹要更多的背景信息。发消息的也不回。多半是假的。
　　肯定是假的。他在这儿守了几天都没见到人影。
　　然后他眼角瞥见冲这栋楼来的几辆车。

　　南一明的手搭在公寓楼大门的门把上。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特别想进去旁边的门房，忍都忍不住。算了，看看吧。
　　里面只有一个值班的女孩儿，冲他笑得甜腻腻。
　　“请问您有什么事情？”
　　“……”从门房的窗户，南一明看到那辆白色面包车里的人出来，向还没停稳的几辆车走去。如果他刚刚没有进门房，而是开门出去，会正好打个照面。
　　“哦，您要点饮料吗？可以坐下慢慢说。”
　　面包车里的人背对着公寓楼，敲开一辆车的窗子，手里拿出什么给里面的人看。
　　南一明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他强压住想飞奔的念头，用尽全力自然地走出大门，左转，一步，两步，三步……耳边听见身后车旁的对话。
　　“这是我们手里的，你不能插手！”
　　“哈！还有我不能插手的？真没听说过！”
　　“不是，我跟了好几天了。您看看我，都没敢回家，就在这儿守着……”
　　南一明转到楼的侧面，深吸一口气，飞速跑出小区。
　　不多久，一队穿得像米其林轮胎标识的人清空了住宅楼，开始搜查陈暄的公寓。

　　直到混进主街道上的人流，南一明才感觉放松些，开始左右看。
　　街道的排列和他记忆中的一样，店铺和装饰却完全不同。这种又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十分奇特。
　　他向着隆旺商城的方向走了几个街区，才找到一家公用电话。
　　“吉娜，是我。”
　　“你这是什么号？你在外面？你怎么到外面了？”
　　“有人跟踪我。我不知道手机还安全不安全。”
　　“啥？你没事吧？是什么人？”
　　“已经甩掉了。我不知道是什么人，就在陈暄家楼下。你那边准备好了没？我们越快结束越好。”
　　“有人盯你这事就麻烦了……要不反正你都出来了，就直接走呗？”
　　“那也行。我先给陈暄发个短信。”
　　“别别别。……好吧。到了怎么找你？”
　　放下电话，南一明暗自感叹：这年头想挣点钱真难啊。

　　公寓里，“米其林”特安局领队和钱谦站在电视前面发呆。
　　“……这是什么？”
　　“……所以我说你们警察啥都不懂，别瞎掺和。”“米其林”有点不耐烦，“这肯定是个特殊异能。你别再管了。”
　　“你确定？”
　　“当然。你看这个边缘，肯定不是刚刚弄的。你见过坏了不能自我修复的电视吗？真的，我得郑重地请你离开，这里现在是特别现场。”
　　“米其林”说着，放下手里的头盔，拽住钱谦的手臂把人向公寓外拉。
　　“不行！这里是我先发现，先立案的，不能白白让给你。”钱谦死死扒住吧台，直被拉得身体和地面水平。
　　“再不放手就是妨碍国家安全，懂不……”“米其林”说到一半，突然没声了，目光呆滞地抱着钱谦的腰。
　　钱谦赶紧爬下来，扒拉下去腰上的手，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米其林”恍恍惚惚地冲手下说：“兄弟们，该拿的证据拿，咱们走吧，这里留给警察同志。”
　　手下们十分疑惑，却训练有素，很快把公寓搜查一遍。对他们来说，可疑的只有电视，被包好带走。
　　小孙带人来的时候先看见被撞开的公寓门。
　　“钱哥，怎么这么大阵势？”
　　“刚才特安局的人来抓人。”
　　“怎么回事？！”
　　“说是这住着个特殊异能。”钱谦给他看手机上的电视照片。小孙倒吸一口凉气。
　　“人呢？”
　　“没了。”
　　“你看……”
　　“我看什么？！你来晚了！楼下门房的说特安局那伙人来的时候，正好有个人从公寓出去，神色惊慌。”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搜公寓，问邻居，查近期通信活动，做全套。”
　　“小区的监控呢？”
　　“我已经让我的人去调了。”
　　“这不是我的案子吗？”
　　钱谦瞪他一眼，把他后面的话瞪回去了。“这个公寓的事情我看还是单独立案吧。现场就交给你了，算补偿我替你看了这么多天、”
　　小孙自知理亏，稍微掰扯一下就放弃了。过了会儿才想明白，都算人家的案子了，补偿啥补偿啊？
　　回到面包车里，钱谦从口袋里掏出四个证据袋，三个里面各有几根头发：寸头黑发，褐色短发，卷曲红色长发；第四个里是个收据。
　　“喂，是我。”
　　“对不起，我搭档失联好几天，我已经换人了。”
　　“别耍脾气，金阳医院的案子有转折。”
　　“都说别找我了！”
　　“对不起行了吧。这次是我不对。不过现在真挺有意思——特安局的都来了，说是个特殊异能。”
　　“……你说？”搭档骂了一句。
　　“公寓里最近的确有另外一个人，看起来只住了三、四天，和医院逃离的时间线相符。”
　　“等等，你怀疑那个一级的没死？被监控室主任从医院偷走了？”不可置信透过电话线传过来。
　　“我看过尸体，和监控里的身形不像。上次跟你说了，这个主任很可疑。”
　　“我问你你要是偷个一级回家，还是个男的，你能干点啥？”
　　话语中的隐形歧视让钱谦皱皱眉头。他压着不悦说：“我不知道。总之事情不对。”
　　对方沉默一刻，又问：“那你觉得特殊异能是监控室主任还是一级？”
　　“他俩都有可能，不过我更倾向于一级。你还记得那天晚上的情况吗？两个二级血无常遇到袭击报警。他们连一个带伤的一级都应付不了？”
　　“……好吧。最后一次，你要干啥？”
　　“我需要核酸检测对照身份，材料我这就回局里给你。另外，你尽快帮我查一个手机号，这是买手机和卡的收据。”
　　钱谦拍了张照发过去。
　　“我要跟踪这个号码。”
　　“还有吗？”
　　“有。最紧急的，我半个小时前让小郑调小区和附近的监控录像了。我有线索目标下午会去隆旺商城。”
　　电话里静了一会儿，钱谦知道对方在做记录。
　　“有什么问题吗？”
　　“你是怎么让特安局那帮土匪放手的？”
　　“……”
　　搭档又骂了一句，“你竟敢对特安局的用异能？！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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