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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分之一甜
明江市,七月底的暴雨突至,哪怕坐在警局里面也能听到外面风雨大作的声响。
“姓名?”
“宁意。”
“年龄?”
“十七。”
“当时为什么在现场?”
穿着白裙子的小姑娘下意识蹭了蹭额角的伤口,那是刚刚被那位闹事老大哥敲碎的啤酒瓶碎片误伤的一道血痕。
宁意一双素净的手规规矩矩搁在桌面上,皱了皱眉,语气无辜:“警察叔叔,我去烧烤店当然是去吃东西阿,你们审完了能放我走了嘛?”
室内的空调风力十足,她着实是有点冷。
穿制服的小张按例询问完把笔记本一合,看了眼墙上的时钟。
从晚上九点钟带回来,到现在已经十点多了,这小姑娘的家里人还没来,心可是真大。
这小姑娘年纪不大看着也单纯,小张也放温和了声音道:“不能阿,未成年人需要家长来接。”
今天接到报警,说是安民街口那家烧烤店有人打架斗殴,小队到了现场,双方的人还闹的鸡飞狗跳不肯停。
队长实在是没办法了,把在场十几个人都给带回来审了。
宁意低着头咬了咬唇,黑白分明的眼逐渐蒙上了层湿漉漉的雾气。
“警察叔叔,其实吧,你不知道我家里的情况。”
“我父母都在国外,我跟我叔叔住,你也看到了,刚刚我也给他打电话,结果到现在都没来接。”
“我叔叔是个老板,大忙人你知道吧?天天就知道工作应酬加班,一点也不关心我。”
“现在这个点不知道在哪里风流快活,哪还记得我这个便宜侄女。”
宁意说着说着抽了抽鼻子,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几圈,差点就要落下来。
小张听的一愣一愣,赶忙从旁边桌上拿了盒抽纸递过来,也不禁跟着可怜道:“唉这,你家里大人怎么不靠谱……”
正想再安慰两句,外面值班的同事大喊了一声:“宁意,接你的人来了。”
小张舒心一笑,这心大的叔叔可算是来接了,转过头正想喊人。
结果看到刚刚还在抽抽噎噎哭鼻子的小姑娘已经跳下椅子,风一阵似的跑了出去。脸上笑的跟夏天的栀子花似的,哪还有刚刚的委屈模样。
然而宁意也只笑了短短一分钟,跑的飞快的魔鬼步伐在看到门口那个人的时候突然就慢了下来,紧接着扁了扁嘴,还是礼貌的喊了一声:“徐特助好。”
屋檐外的雨水下的跟瓢泼似的,徐立撑了把大黑伞招手让她过来。
宁意抱着书包站在原地没动。
像个气呼呼的河豚冲他喊:“徐特助这么晚了肯定要陪女朋友,我就不麻烦你了,我自己打车回去。”
一番话说的体贴懂事极了。
徐立看着不情不愿的宁意,又看了看台阶下停着的那辆黑色suv,一时间左右为难。
正愁怎么办的时候,后排车窗缓缓降下来,露出张清隽好看的侧脸。
原来小叔叔还是来了的。
宁意觉得刚沉寂下来的少女心又不可抑制的鲜活跳动了起来。
雨太大,看不清他是什么神情,只有一道低沉带笑的嗓穿透雨幕。
“让她打车。”
宁意不敢置信的眨眨眼。
去他妈的少女心动,周致您可真是吾辈楷模。
徐立也没反应过来老板的意思,这么大的雨又这么晚了,警局门口上哪打车阿?
宁意咬咬牙,好汉不吃眼前亏。
她也没拿伞,把书包护在怀里就冲进了雨中。
徐立紧跟着撑伞跟上,结果愣是没追到。
周致气定神闲坐在车里,一身墨色西装妥帖讲究,花纹繁复的领带被指尖勾着随意扯下了点,松垮的衣领隐约露出道优越的锁骨。
他淡淡看了眼从大雨里狼狈跑过来的身影,然后拿过座椅上的毛毯,在宁意上车的一瞬间盖到了她滴水的脑袋上。
宁意揉了揉头发问:“你不是不来接我吗?”
电话里还说什么让她在里面多待一会。
徐立从后视镜瞄了一眼面不改色的老板,仿佛跟刚刚接完电话后提前从酒会上离席的不是一个人。
周致闲散看她一眼,道:“回家路过。”
宁意顿了顿,仔细回想了一下从他公司到家的路线,最后发现——
他好像还真的是顺路过来的。
“哦。”宁意小声的应了一声,把几缕湿透的刘海往两边分,冰凉凉的粘的人不舒服。
侧头发现周致正眯着眼睛看着她。
怎么?没看过人家刘海中分的样子?
到底还是存了些少女小心思,宁意下意识摇头把刘海晃回原地,企图挽救一下名存实亡的形象。
“别动。”
宁意瞬间不动了,脊背也跟着挺直。
周致探身贴近了她一些,单手撩开她的头发,紧接着一双黑沉的眸压了下来,有点薄薄的怒意。
这会是要清算她吃夜宵吃进局子里的这笔账了?
“你额头怎么了?”他问。
“什么怎么了?”宁意下意识揉了揉脑门,丝毫不怕的对上他的目光。
清澈澄净对上深邃莫测,也不知是谁先败下阵来。
隔了几秒,周致又恢复了先前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还极淡的冷笑了一下,整个人也往后退。
车里就这么大的空间,他几乎是退避三舍的坐到了离她最远的地方。
声音也淡:“没什么,破相了。”
“阿?”
宁意想起来大概是先前被碎玻璃划到的那道痕迹,挥了挥手想豪迈潇洒的说一句:就一点小伤,小爷一点也不疼。
结果手挥到半空突然收回来捂在了自己的额头上,嘤嘤嘤哭诉道:“真的好疼阿,会不会毁容呀?”
可谓是把矫揉造作发挥到了极致。
周致轻笑一声,撑着下巴饶有兴味的看着她,好像在说:演,你继续表演。
“徐立。”
“阿,老板怎么了?”
“你今天停车的时候没关窗?”
“???”
徐特助表示他很疑惑,宁意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男人看着刚刚被她甩到水滴的西装袖口,微微皱了皱眉,好心的给这两个不明所以的人解释。
“关了窗怎么进蚊子了?”
徐立:“……”
宁意:“???”
不愧是你,周致。
车子在前面路口拐了个弯,最后停在了铂悦别墅门口,一下车宁意就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换来身边某个人略带嫌弃的眼神。
两人撑了一把伞,宁意瑟瑟发抖的抱着书包,视线去捕捉周致湿透的半边肩膀。
而她这边却被护的沾不到一点雨水。
周致徐徐看她一眼,凉凉的问:“你看我做什么?看路。”
宁意有被他撑伞的小细节感动到,脑子一热回了句:“看我小叔叔怎么这么好看。”
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周致嗤笑一声。
“好看有什么用?”
“我天天这么忙……”
宁意做了个迷惑的表情,觉得这句词怎么这么熟悉。
周致微微俯下身,继续慢条斯理的说——
“忙完了就去风流快活,一点也不关心你。”
“你说是不是,我的便宜侄女?”
宁意怔在原地,脸颊以可见速度迅速升温发热,一张口连话也说不利索了:“你…你怎么偷听别人说话?”
周致在屋檐下收了伞,不语只笑。
天知道他从酒会上赶过去,结果看到小孩坐在椅子上,裙摆下两条小腿一晃一晃的跟民警聊天。
说的还是他的坏话。
哪里有电话里说的那样——
小叔叔,我在警察局,好害怕,你能来接我吗?
真是撞了邪了,居然会信这小鬼的话。
周大佬二话不说冷笑一声,迈开长腿就走,回到车上还吩咐徐立过半个小时再进去登记接人。
宁意看着男人勾着的唇角,非常想当一只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
如果她能瞬间成为拥有三室两厅房产的大富婆,那一定是她自己凭本事尬出来的。
宁意默不作声回了自己房间,还咣当一声带上了门。
周致朝她的房门看了一眼,门上挂着一只并不太好看的粉色毛绒熊,随着门板的震动被甩到了地上。
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跟闹脾气的小鬼一模一样。
宁意进了屋,先把书包里包装好的陶瓷杯拿出来,白色釉面上拿粉色的颜料涂了个爱心。
晚上这么大的雨,包装纸愣是一点没湿,宁意满意的把杯子塞进抽屉里,方才在某人面前丢了脸的小情绪也瞬间烟消云散。
周致本来是大发慈悲过来帮她捡一下毛绒熊,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少女哼的愉快小调。
还真是个小孩子,心情都时晴时雨的。
算起来宁意也在他这边住了近一个月了,周致把小熊挂回它原来的位置,突然想起来一个月前宁意刚见他时的样子。
小孩哪藏得住心事,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
头一次见他时,垂着脑袋紧张兮兮的喊他——
“小周叔叔。”
他难得好心的帮她提行李进屋,小姑娘边走还不忘边抬头偷看他两眼。
他倒不是第一次遇见她,头两年去宁老爷子那拜访,他开车离开的时候是傍晚,恰巧迎面过来的是宁家司机开的车,后座一个穿着校服的小姑娘看起来很满足的咬了一口手里的冰淇淋,咧着的唇角还沾了不少糖渍。
大概就是老爷子一下午总挂在嘴边的还没放学的宝贝孙女。
“怎么忍心怪你犯了错,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
卧室里少女哼的轻快小调陡然换成了撕心裂肺的情歌,还挺有年代感。
周致在门外听得太阳穴突突一跳。
鬼知道他这一个月是怎么把柔弱甜软的小白兔给养成了沙雕犯二的金嗓子歌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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