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如碎帛

　　第二章

　　“你是……”殇馥用手撑着头，恍然地看向面前的人。
　　“是荒欻。”他俯下身，用几不可闻的音量说，“但是在这里，你最好叫我清汐，这是现今我作为凌家长子的身份。”
　　“凌家？你认为你还有归属吗？”殇馥控制住自己，不让嘴角那抹嘲讽的笑容跑了出来。同样作为被时间诅咒的人，他，怎么可能让自己融入这个不属于他们的世界里的？不会有人发现他不会老去吗？凌家？怎么样的一个家庭会接受他这种上百岁的“老”儿子？而她，又是怎样到了这里？
　　仿佛识破她心中所想，凌清汐露出荒欻式冰冷的笑：“我自会向你解释，解释这一切。”

　　屏退了下人，凌清汐在最近的红心木凳上坐下来，从桌上的瓷壶里倒出清亮的茶水来，将茶杯放在鼻子下方闻了闻。殇馥冷冷地看着他这一系列的动作，只觉可笑：“凌公子真是好兴致。”
　　凌清汐微笑，看向她：“生命既然无法放弃，何不去享受它？”
　　“那么我还真是见识短浅呢，比不上凌公子你。”
　　“未必。”凌清汐望向窗外，“殇馥你看，已经月中天了呢。”
　　窗外，树影婆娑，一轮上弦月挂在黑色的天幕上。银色的清冷的月光穿透树叶的缝隙，破碎地洒满窗框，落进屋来。天上，数不胜数的星星就像宝石一般，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这一切都标志着明天是个晴好的日子。可是对于她来说，这只会让她更加厌倦。
　　“你想知道关于这个齿轮的故事吗？”凌清汐露出手腕上的灰色齿轮，似是询问，却是将她的回答了然于心。
　　殇馥看向面前这个沐浴在月光下的男子。黑发黑瞳，剑眉朗目，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若不是那双冷漠的眼睛，会让人觉得眼前的这个男子真真是位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他就在月光之下，宛若月光的精魅，随时都可能从眼前消失。
　　凌清汐、荒欻，到底是怎样的人呢？
　　殇馥也微笑着，罢了，不过是个和自己一样，有着无尽的痛苦生命的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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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时，不分昼夜，天地都是一色的黑。在那时，还没有人、神、鬼怪。在冥界的深渊之中，因受了这天地间阴阳中和的灵气，竟然生长出了一座巨大的灰色齿轮。齿轮的磨合产生出浓烟，将这深渊里的巨轮，掩埋在浓烟之下。
　　在宇宙洪荒之前，在深渊之中。滚滚翻腾的浓烟使人看不真切眼前的这一切。

　　齿轮的碾转产生了昼夜，也因此有了时间。
　　于是后人将这座齿轮唤作——时间之轮。

　　时间之轮，不过是在这六合八荒之中产生的古老灵物而已。当它经历亘古的岁月流转之后，开始衍生出附生的灵物来。
　　只是，这样的几率，小得可怜。时间之轮的衍生，在千百年之后，才再一次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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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一次吗？”殇馥问道，“那上一次呢？”
　　“不知道，时间之轮留给我的记忆中没有提及。”
　　“是吗……”
　　“但是我需要确认一下……”凌清汐走到殇馥面前，左手抚上她的脸，墨黑的眼深不见底。另一只手拉开她的衣领，左肩上，赫然一块灰色的齿轮状胎记。
　　“确认完了？”殇馥打开他的手，整了整衣领，冷淡地说。
　　凌清汐的眼中浮起一丝有趣的神色：“是的。”
　　“那么，”殇馥抬眼看向他，“我们，究竟是什么东西？”
　　“你还不清楚吗？”凌清汐回到刚才所站的位置，月光下眼中荒欻式的笑愈发清晰：

　　“我们……不过是时间那座齿轮的碎片而已。”

　　“听起来还真是可怜。”殇馥自嘲地笑了。并不是没有惊讶，但是比起其他的揣测来看，这样的结果，实在是好太多了，“可是，你是怎样拥有这个‘凌家长子’身份的？”
　　“因为我认识了‘真正的自己’”
　　凌清汐如是说。

　　真正的自己吗？
　　床边的花瓶里，有一束娇艳欲滴的鲜花。殇馥伸手去轻触它的花瓣。
　　花朵瞬间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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