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园不直

　　“好了，我不逗你了，我就是想为我非君子所为道歉，还有……”柴扉本来还想说想帮你，但是又怕这一句话会突兀到应怜，就没说出口。
　　应怜听到他没说完话就停下来了，觉得有些好奇，一脸疑惑地看着柴扉，想问问他还没说完的话是什么，但是又不敢问。
　　“你还没喝这杯酒呢。不会真的不原谅我吧？”柴扉看应怜面前的酒还是没动过，想着可能是应怜不敢喝，怕酒里会有不干净的东西。于是自己也倒了杯酒，对他敬了敬，说：“我先喝为敬，赔礼在先！”说着就喝完手里的酒。
　　倒是应怜看着他的动作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反应过来又忙拿起面前的酒杯，也一口闷，结果因为喝太急了，反而被呛到了。
　　“咳、咳咳、咳……”应怜一手放下酒杯，一手捂着嘴一直咳。
　　看他难受，柴扉既觉得无奈，又觉得有些许好笑：“怎么喝这么快啊，又没人与你抢。”柴扉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想帮他拍背。他知道应怜不想被人触碰，但是想着刚刚也有提防的因素在，现在提防的因素应该也少了，可能就能触碰一下了。
　　等柴扉的手放在应怜背上的时候，能感觉到应怜先是僵硬了一下，但是没出声拒绝，而且等柴扉轻拍了两三下后，也渐渐放松下来了。
　　等咳嗽声渐渐弱下来了，柴扉也自觉把手伸回来，神情自然。而应怜也放下手，缓了缓呼吸，道：“谢谢……公子。”
　　“不用谢，举手之劳而已。”柴扉看着他眼尾通红，还有泪珠挂在上面，要掉不掉的样子，心颤了一下，心里又出现了想欺负他，让他的泪珠流下来的不良思想。
　　应怜不知道柴扉看着他的脸在想什么，而且也不知道说什么，所以就一直坐着。
　　柴扉看到应怜的眼睫毛一直不安地颤着，才慢慢从眼尾转移视线，吸了口气后，才说到：“我刚刚听到你说的那些话了，其实我很欣赏你的骨气，而且想着让你在这继续待着有些浪费，加上正好我缺个书童，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赎身，就等于把卖奴契从春满楼转到我们柴家，而你的身份也将是从这儿的小厮转为我的书童，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我……我想的，但是我不知道梅姨许不许……”应怜捏着桌布绕，低着头小小声地说着。
　　柴扉听着这回答挑了挑眉，问：“为什么不许？是担心我价钱给不够吗？”柴扉想着应怜若是真出来卖，那肯定是个花魁级别的小倌儿，要赎身也得上百两，这的确很难让老鸨放人。不过为什么应怜就这么认为老鸨不会放人呢？
　　“不、不是的。是……我母亲的遗物在梅姨手上，我不知道她会不会还给我……”应怜小声地说着。他知道柴扉家里肯定能出得起这几百两，就是不知道老鸨会不会不甘心，毕竟她一直就是想让他出来卖的。
　　“你母亲的遗物在她手上，但是为什么不能给你？你还在这儿，她还能说是保管着，但是你被我赎了，按情按理也该还你才是，可为什么你要这么说？”柴扉不明白了，虽然他当时也听到老鸨提到应怜母亲遗物的话，但是这不是为了威胁他要卖身的吗？那他不卖了，被赎走了，还不能拿回自己母亲的遗物吗？
　　“她……她其实一直想着的都是让我卖身，她其实不想让任何人赎我，她认为我母亲是……是卖的，结果还没等她赚够钱，我母亲就去世了，她就想让我顶上我母亲的位置，想让我坐上我母亲的位置。所以我如果不如她的愿，她很可能就不会把我母亲的遗物还给我了。”应怜嘟囔着说。
　　柴扉听着这理由，被气笑：“她不会嫌钱多的，所以即使你母亲多活几年，她也依旧是嫌没赚够。她应该是觉得你的升值空间很大吧！”柴扉看着应怜有些懵懂的模样，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心里有些心疼这小孩。
　　“不过你怎么知道她就是想让你卖身？”柴扉放下手后问应怜。放下的手也背着，手指揉搓回味着应怜头发的感触，很软，和他人一样软软的。
　　“是因为……是因为我十四岁那年她就已经想让我卖了，当时是楚姐姐，就是现在的花魁，她帮我挡住了，不过代价就是把我母亲存放在她那的遗物给梅姨了……”应怜耳朵红红的，睫毛一直颤着，很不安的样子。
　　柴扉看着他对自己诉说着过往，感觉很微妙，有点欣喜他能对自己放下提防，而且还肯诉说自己的过往。这份信任让柴扉感到很欣喜，但是又因为他说的话感到心疼，心疼他母亲早早离世，心疼他初识人间事故的时候就已经被盯上了，没有办法只能交出母亲的遗物，心疼他现在不易逃离狼口。
　　“你母亲的遗物是首饰、钱财之类的吗？”柴扉温柔地看着他。
　　“嗯……应该是的，而且还有我母亲的卖身契在。”应怜回想了一下，肯定到。不过他不知道为什么柴扉要问这个，疑惑地看着他，却看到了一双温柔的眼睛，给他感觉很像母亲在世时看着他的感觉。应怜看着就忘了移开眼睛了，一直和柴扉对视着。
　　柴扉看应怜一直和自己对视出神，不知道应怜是怎么了，但是也没让他回神，只是假装没注意到，继续对视着，说：“那你母亲的首饰、钱财应该早就被老鸨纳入怀中了，她不可能这么好心帮你收着的。”
　　应怜只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应怜其实自己也能猜得到，他也知道其实自己真的顺从了老鸨，也不一定能拿回来。但是真的有那么一点希望能拿回来遗物的话，他是不可能放弃的，即使只拿回来母亲的卖身契也好呀。
　　柴扉看着他其实还是纠结着，也没再多说什么。
　　只是站起来，把手放在应怜头上揉了揉，说：“好了，酒饮了，话也差不多了，下一次我还会来的，到那时候你才告诉我你的决定吧。行吗？”
　　“嗯……行。”应怜才回过神来，马上站起来，答应了。
　　“嗯，放心，没过几天就会过来了。”柴扉在他站起来的时候就收回手了，感觉自己有点像哄孩子一样的语气，自个儿说着说着就笑了，：“呵咳……一起出厢房吧。”
　　“啊？”应怜觉得奇怪，柴扉如果要离开了，为什么要自己和他一起走呢，明明他需要留下来收拾东西的呀。但是柴扉这么说，他也不敢有什么疑问，忙回答：“好……好的。”
　　柴扉看出来他有些疑惑，但是没打算告诉他等一下要做一场戏，想着告诉了他可能会被老鸨发现。毕竟这小孩虽然很努力的想藏住自己内心所想，但是还是太小了，还是会不经意间流露出来，所以就没告诉他。
　　柴扉打开厢房门，准备踏出去的时候对应怜说：“那走吧。你走我后边，靠近我一点。”说着还用右手向后摆了摆。
　　应怜答应着赶上去，紧紧跟上柴扉。
　　走到楼梯处，刚好看到老鸨和一个穿着红衣的美丽女子走上来。柴扉看到她俩注意到自己和应怜后流露出一丝错愕，但很快就收起来了。老鸨开始打量着柴扉，若有所思，而那个红衣女子也却少了几分打量，却多了几分担忧。
　　应怜也看到她俩，向柴扉凑近了几步，柴扉感觉到了，手轻轻捉住了应怜的手臂，牵着他走下了楼梯。
　　“啊，柴公子呀，是这小子又冒犯您吗？让我来教训教训他。”老鸨也走上来，一脸谄媚，目光在柴扉和应怜身上巡视了一回，想看出些什么来。
　　“没~怜儿伺候得挺好，以后麻烦梅娘都请他来伺候我，先谢谢梅娘了。”柴扉放下捉着应怜的手，一边说着一边从兜里掏出一锭银子给梅娘，“哦，对了，我这个人比较长情，不会少来的，你放心，而且我也不妨告诉梅娘一声，我喜欢这小孩啊，是贪图他干净！”
　　等提点的差不多了，也就没再说话了，只是又伸手牵住了应怜。不过这一次是直接牵手，柴扉也怕吓着应怜，所以只是轻轻握着，不过应怜听着这些话，倒是出神了，也没注意到自己的手被柴扉握着。
　　柴扉感觉到应怜出神了，也没提醒他，只是和老鸨道了个别：“我借他陪我走到门口，不知道梅娘介不介意？”
　　“当然不介意呀，不着急回来啊！”老鸨忙把银子收好，笑得那叫一个艳。
　　柴扉没再说什么，就牵着应怜继续下楼了，等出来门口，柴扉才放开应怜的手。
　　“怎么呆了？我刚刚哄她的。”柴扉看着还出着神的应怜，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
　　“嗯……我知道……你是为了给我拖延时间哄她的。”应怜慢慢地说着，他低着头，不想让柴扉看到他含着泪的眼，他知道柴扉在帮他，他知道柴扉在骗他，但是他心甘情愿被骗，甚至很享受这种被骗的感觉，因为这种感觉不是被隐瞒的不安心，而是被维护着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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