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一梦忆长安

　　神龙元年，十月。皇帝册封我为平城公主，意为东瀛的都城在他看来不过是大唐的一块飞地罢了。

　　太子卫王李肃母妃早逝，不得圣意，韦后根本不让他入主东宫，只让他呆在卫王府里，而我的平城公主府就在卫王府的附近。

　　是夜，大明宫举行家宴为我这个人质接风。我对于大明宫的印象主要是留在古诗词里，金阙晓钟开万户，玉阶仙仗拥千官。

　　大明宫在唐朝末期被烧毁，现代留下来只有满是断壁残垣的大明宫的遗址和数不清的宫闱密事。

　　此番，来到传说中的大明宫内心难掩激动。不知道跨过了多少门，经过了多少大殿，见过了多少宫人，黑夜里我的耳朵仿佛失去了听觉，外界的声音早已淹没在我内心的喜悦里。我感觉自己走进了历史，成了大明宫的见证者。

　　忽然传来个熟悉的声音，“薰儿！”我回头看去，是那个咧着嘴的李若然，旁边跟着李范。走进后，李若然眼睛亮起来，说道，“今日的盛装打扮倒是有几分公主的样子啊。” 李范也在旁边笑了起来。

　　这个人一见我就开始打趣，我正色道，“面圣当然要穿着正式了，我可是我们东瀛的脸面，不敢有一丝松懈。”

　　他既然说我，我也得还回去，“郡王今日也是盛装打扮呢，风流倜傥，玉树临风，长安的贵族女眷们都可在翘首期盼呢。”

　　他见我打趣，白了我一眼，又嬉皮笑脸道，“那薰儿是要青睐于我了吗？” 一如既往地自恋，一如既往的讨厌。

　　我忙阴阳怪气说道，“我哪儿敢对郡王有非分之想啊，我年纪轻轻地，可不想死在长乐公主手里。我还有很多想吃的没迟到，很多想玩的没玩，很多想去的地方没去。”

　　那李若然见我提及长乐公主，就哼道， “快别提那个李果儿，要不是看在她是公主的份上，我可不会搭理她了。你以后可不许拿她来气我了。”

　　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我也不好再开玩笑，就说道，“好好好，不提了，不提了。郡王消消气，小心您的贵体。”

　　李范见我们拌嘴的样子，在旁别偷笑，然后说道，“三哥，我们快走吧。他们都在等我们了。”

　　一路说笑，我们来到了宴会的宫殿。里面已经很多人了，我在宫人的指引下落座。坐下后，我用眼睛迅速的扫了一遍，结合之前宫人的介绍，大致能对号入座。

　　皇帝和他的兄弟相王李旦长得有几分相似，两人看起来都谦厚老实的长者模样。那韦后虽然徐娘半老，也算是风韵犹存，坐在皇帝旁边，气场倒是压过皇帝一头。

　　依次落座的便是长乐公主，和她的姐姐长宁公主，地位可见一斑。而可怜的太子的地位还不如韦后的养子李茂，和我这个人质坐在皇子们的最后。我和太子相视一笑，无奈又尴尬。

　　皇帝还没说话，韦后就笑着说，“平城公主以后就把长安当成自己家，有什么事就来找我，或者长乐和长宁，女孩子家们总是聊得来的。”

　　我忙应声。韦后又说，“今后你就是太子陪读了，可要时常监督太子，不要让他任意妄为。” 我忙点头。太子看起来这般谦和怎会是任意妄为的人，怕不是你故意诋毁吧。

　　长乐公主忙乐呵呵的说，“我前几日听戏的时候还偶遇了妹妹，想必妹妹也是爱戏之人，我府上的伶人们数不胜数，日日都可为你登台表演，你且尽管来便是了。”

　　我说道，“多谢公主美意，我今后一定去找你玩，也开开眼界。” 先客套再说吧，以后不去就是了，不可拂了她的面子。

　　长乐公主开心的像个孩子，指着我说，“一言为定啊，我可记住了，你要是不来，我就去你府上找你了。” 好一个骄纵蛮横的公主。

　　我忙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说了去就一定会去，公主放心吧。”这下子，不去都不行了。

　　韦后说道，“长乐就是被我们宠大的，你也多担待啊。希望你们今后能像姐妹一样。”

　　我回到道，“公主殿下为人豪爽，快言快语，这才是大唐的公主，我真是打心底里羡慕和喜欢姐姐。” 我只是个人质，活下去才是我的任务。

　　韦后哈哈大笑，“东瀛的公主真是会说话啊。听说东瀛如今是你母亲掌权，真是虎母无犬女啊。我对你也是喜欢极了，还为你准备了礼物。” 说着就跟旁边的宫人使了个眼色。

　　那宫人心领神会，拉长了声音，“都上来吧。” 只见几个男人鱼贯而入，走到了我面前，站成一排，穿着打扮各不相同，不过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长得俊俏。

　　韦后笑道，“想来你一个人在长安一定会觉得寂寞，我送你几个男宠给你取乐。”不愧是大唐，真是包容开放，大殿上的贵族们都一副见惯不怪的样子。

　　男宠我是可以收的，不过这几个应该是韦后要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明知是眼线，我也只能收了，可是太多了总让我不自在，被人监视的感觉还是不好的。

　　我仔细打量他们一番，有几个妖艳贱货我实在没眼看，连忙说道，“多谢皇后娘娘美意，我是一个喜欢清净的人，不过既然是您的赏赐，我却之不恭，可否让我从中挑选一人？”

　　韦后说道，“你尽管挑吧。”

　　这几个人中有一个酷似佐藤斋的，年纪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扎这个高马尾，模样干净，神色沉稳，像是个话少的人，我指着他，“那就他了吧。”

　　管事的宫人，说道，“顾亭，还不快谢恩。”

　　顾亭不急不缓地谢恩，“谢平城公主。” 平静如湖水的眼底有一股倔强。

　　这场宴会里，皇室的男子基本没有怎么言语，都是韦后在主持大局，长乐公主肆意说笑，太平公主偶有发言。阴盛阳衰的格局倒是和东瀛有几分相似，不同的是他们的傀儡皇帝是个男人。

　　韦后清清嗓子，对着李若然说，“听说临淄郡王可是查处杭州刺史李泰贪污的功臣呢。”差点忘了，李若然把韦后的侄子给送到大牢里去了，这下他要被报复了。

　　李若然倒是早已料到此事，说道，“正是，李泰贪污受贿，克扣百姓，罪不容诛。”他说话很有底气，丝毫没有把韦后放在眼里。

　　韦后冷笑道，“原来是我看走眼了，想不到临淄郡王真是明察秋毫呢，不愧是我朝的中流砥柱。”她轻蔑地看着李若然，“郡王可知近来长安发生了几起悬案？”

　　我与李若然刚到长安没几天，根本可能知晓这种事。李若然不解道，“臣不知。”

　　韦后继续说道，“近日长安樊川的寺庙几经贼人屠戮，彻查官员却搜查不到一点证据，这帮贼人就像消失了一样，了无踪迹。”

　　韦后众人卖官鬻爵，这些官员昏聩无能倒是可以理解，要说一点证据都查不到也太离谱了。

　　李若然也说道，“竟有此事？”

　　韦后故作无奈地说，“已经派去好几拨彻查的官员了，均一无所获。”她顿了顿，轻哼了一声，又说，“这不临淄郡王明察秋毫，这种小案想来也不在话下。”

　　原来韦后这是想要给李若然下套。

　　这时候韦后旁边的宫人，马上拿出了一张圣旨，大声宣读道，“临淄郡王、太子接旨。” 这个关太子什么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日长安樊川悬案几经查处，一无所获。为稳定民心，今命临淄郡王李若然、太子李肃前去彻查，定要查出真凶，以吿冤死者在天之灵。限期十日，如若无果，参与查案者每人杖责三十。”

　　什么？查不出杖责三十？李若然这小身板别说三十了，就是打三下就能在床上躺一个月了吧，这个太子看起来也不是强壮的人。这不是要人命吗？看来韦后这是故意报复了。

　　那长乐公主早就坐不住了，连忙撒娇道，“母亲，若然哥哥。。。”

　　韦后怒道，“住口！” 这个韦后看来是真的恨透了李若然和太子。

　　韦后平平说道，“这是对临淄郡王的信任，也是给太子的一个历练。我想二位可以理解我的苦心”

　　苦心？说得好听，这不就是赤裸裸的抱负吗？

　　李若然和太子跪道，“臣接旨。”

　　看来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了，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只是作为朋友，我实在不忍心看他挨板子，总得做点什么。

　　我忙跪下，“平城恳求陛下同意我和他们一起查案，也算是对自己的一个历练。”

　　这时候，李范也跪下，说道，“臣也恳求陛下同意我参与查案。”

　　李若然张大眼睛，像是根本没有想到我会为他挺身而出。皇上并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韦后，韦后见我们主动请缨，就点了点头，皇上马上说道，“准。”

　　此时，长乐公主也开口，“臣女也恳求。。。”

　　长乐公主还没说完，韦后就瞪着她，“你也想挨三十板子？” 长乐公主不敢再说话。

　　宴会结束后，在宫殿外，李若然一把把我拉住，“你这不是胡闹吗？你可知杖责三十是什么后果？”

　　我说道，“床上躺一个月？”

　　李若然怒道，“是半条命！你说你一个女儿家，为什么要跟我们淌这个混水？”

　　我笑道，“你的体质比我好不到哪里去吧，作为你的朋友，我可不想看到你最后被打得半死，最起码，多个人也多个脑子，不是吗？”

　　李若然见我毫无惧色，而且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得接收这个事实了。

　　李若然笑道，“想不到你竟有这般胆量，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啊？”说着就直勾勾的盯着我。

　　我轻蔑一笑，“呵！我是怕你被打得下不了床，才来帮你的，你可不要多想啊。你别这么自恋好不好！”

　　回去的马车上，我问佐藤斋，“先生，你说我是不是不该这么做？”

　　佐藤斋双手抱在胸前，问我，“薰儿后悔了吗？”

　　我说道，“不后悔，作为朋友，我不能看他独身犯险。”

　　佐藤斋淡淡说道，“既然不后悔，那就去做吧。我会陪着你，不会让你只身犯险的。”

　　佐藤斋气定神闲的样子，就算是让我和他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不会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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