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小狸

　　说好了价钱，老板回家取土豆，崔山就在他家铺子里等着。不一会儿，老板就气喘吁吁地跑来了，两人一人交土豆，一人交白菜，崔山掂了掂筐里的土豆，五十斤只多不少，正纳闷儿这奸诈的老板何时转性儿了，老板已经挎起了装白菜的篮子，“这次真是多亏你了，家中孩子正等着吃，我就先走了。”
　　说完，他飞快地消失在了崔山眼前。

　　崔山，“……”
　　突然有些羡慕那个没有见过面的孩子，如果他有一位这样的父亲，崔山摇摇头，把这些不切实际的妄想抛到脑后。

　　回到山神庙，崔山把土豆种下，然后守在旁边，借着月光，他亲眼看到光秃秃的土地被嫩芽破开，到东方吐出第一抹微白时，嫩芽已经长成粗壮的茎叶，绿油油的叶子把地面遮得密不透风，上面盛开的白色碎花迎风摇曳，崔山刨开其中一颗，只见根茎上已经结满了指腹大小的土豆，照这样下去，再过两天就能吃了。

　　平常四五个月才能长大的土豆在这里三天就能成熟，这意味着什么，崔山不敢想象，他麻木地坐在地头，默默在心里算了一笔账。
　　土豆是外藩传来的高产作物，可亩产八百斤，这山神庙的院子约有两亩大，一次便可产一千六百斤。眼下是七月初，刚过处暑，离霜降地冻还有两个月，一个月按三十天算，可种十次，两个月就是二十次，一次一千六百斤，二十次是多少斤？崔山算不来，却知道那绝对是一个天大的数字，就这还没算山神庙外面的土地，若外面的土地也是如此，那就算养活一城的人应该也不在话下了罢。

　　崔山捂住胸口，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拎起铁镐在山神庙的门外翻了一小片地，然后把土豆种进去，他要看看这里是不是和里面长得一样快。事实证明，天上即便会掉馅饼，也不会掉这么大个的，到崔山把里面的土豆都收了，外面的土豆还没有发芽，倒是因为不合时节，有些土豆茎块已经腐烂了。

　　这是后话，现在崔山在门外种上土豆后，只觉浑身都是力气，然后一刻也不歇地把山神庙里的土地全翻了，昨天换来的土豆还剩下十来斤，都切开种下，不过也只占了三四分地。崔山又背着白菜下山两趟，换了两百斤地瓜和十斤包谷，都是高产作物，崔山种了七分的地瓜，近一亩的包谷，把两百斤地瓜种子都用完了，包谷种子倒是还剩下一半，崔山留着它们打算下回用。

　　就这样没日没夜地忙活了两三天，院里的杂草都被堆在了一边，取而代之的是长势喜人的地瓜叶和包谷苗。最先种下的土豆已经成熟了，拔去地上枯黄的茎叶，一窝挖下去平均有四五个，最大的有五六斤，最小的也有崔山拳头大，三四分的土豆，崔山粗粗估量了一下，约莫产了五百斤土豆，这么一算，一亩地就能产一千多斤，比他们村里最好的庄稼把式在最肥的田里种出来的还要多，这也太吓人了。

　　崔山捂着“扑通扑通”狂跳的心脏，笑得像个傻子一样，露出两排洁白的大牙。不过丰收了也有丰收的烦恼，土豆不能在外面久放，不然会变绿甚至发芽，须得挖一个地窖来贮藏。崔山以前在家里挖过，也帮村里人挖过，几个人一天就完事了，不过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又没有趁手的工具，怕是得好几天。另外，天气渐渐冷了，夜晚生火也挡不住了风寒，他还是得尽快搭个茅屋……

　　崔山正想的入神，小狸从旁边凑过来，嫩嫩地叫了一声，“喵~”
　　院里的白菜和土豆都收了一茬，这小家伙还是那么一丁点儿大，叫声也嫩嫩的，惹人怜爱，崔山把它抱起来放在腿上，点了点它黑得发亮的小鼻子，笑道，“小懒猫醒了，可是又饿了。”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崔山可是知道这小家伙懒得出奇，一天十二个时辰，除去吃饭，它能睡十一个时辰，在此之外如果醒来，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它的肚子又饿了。

　　崔山抱着它往河边走，打算捉两条小鱼给它打牙祭，不想小狸半路跳下去，拦在他前面，“喵喵”冲他直叫。崔山以为它饿得厉害等不及了，便绕过它加快脚步去到河边，留下小狸在他身后吹胡子瞪眼直跺脚。可惜这一幕崔山没看到，他下水摸起两条鱼，然后上岸，正要扒膛去鳞，小狸突然伸出小爪子按住他的手……这可不像它平时的作为，这小家伙不喜水，往常崔山抓鱼的时候他都躲得远远的，看来今天真饿狠了，都想吃生鱼了。

　　崔山扒拉开它的小爪子，“别闹，还不能吃。”

　　“喵~”
　　小狸把他手里的鱼拍进水里，又回头把另一条在岸上的鱼也叼进水里。

　　两条意外逃过一劫的鱼儿甩甩尾巴游走了，崔山看着它们漾起的水波愣在原地，小狸这是什么意思啊，他忽然想起今天早上的鱼汤小狸好像只添了两口，鱼肉也只吃了一小块，他脑子里灵光一闪，道，“小狸，你是不是不想吃鱼？”

　　“喵~”小狸叫了一声，看着他的琥珀色眼睛眨了眨，不自觉露出一点嫌弃。

　　崔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它那双圆溜溜的猫眼里看出嫌弃的，但他就是感觉到了，这真是太奇妙了，崔山情不自禁地抱住它，“小狸，你是不是能听懂我说话啊？”

　　小狸蹬着腿跳下去，抖抖被弄湿的毛，不满地拍了他一爪子，“喵喵！”
　　崔山不确定它的意思，小心试探，“小狸，你要是能听懂就叫一声，要是听不懂就叫两声。”
　　小狸转过头不搭理他。
　　崔山，“那我们晚上还是吃鱼罢。”说着佯装要下河捞鱼。
　　小狸尾巴上的毛炸起来，“喵！”
　　崔山哈哈笑了起来，“你果然能听懂我说话。”

　　小狸愣了一下，咬住他的指头，使出吃奶的劲儿在上面留了两个浅浅的、尖尖的牙印，然后风一样地跑远了，看那摇晃的尾巴，好像透着一股小得意。

　　崔山跟在它后面，忍不住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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