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澎湃
十天后的情人节余阅假装和王芊菲有约,一大早就出了门,把陆巧云声嘶力竭地一句“记得买花”抛在了身后,车开到小区门口才发现自己陷入一种“四顾心茫然”的状态。
他这回实在不想再当电灯泡,于是和王芊菲约好同时出门,俩人互不打扰各玩各的,然后再同时回家。
只是余阅到现在也没决定好去哪打发时间。
林旷他们家今年去了外地过年,开学才回来,余阅只身一人,去哪都要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
这种感觉好像不是第一次体验,他在脑海里拼命回想,终于明白这样的相似感从何而来。
大约三年前,他去寺庙还愿顺带替秦添求了姻缘而穿梭在成群结队的情侣间时,就是这样的心情。
想到这里余阅不由自主地弯了弯嘴角。现在看来这个祝福应当是应验了,而且还应在了自己身上。
余阅打开导航,把终点定在这个神圣肃穆的地方。
寒冬和夏日的景色完全不一样,近几日断断续续下的雪积在树枝和草地,只是从旁边走过去就有种逼人的寒气。还好升起的袅袅青烟平衡了这种凄冷,越过带雪的飞檐将余温散在空中。
余阅虔诚地还了愿后走到殿外,试图在姻缘墙上找到曾经挂上去的木牌。无奈时间过了太久,接踵而至的人群将新的木牌挂了上去,以前的被隐在深处,寻不到了。
他在姻缘墙前定定站了会儿,随后转身领了块新的牌子,思索了很久才写下八个字:晴天愉悦,健康平安。
秦添打来电话时余阅正在附近的商场吃午饭。这段关系太过晦涩,他们从没正式地庆祝过情人节。余阅已经做好简单过完这一天的打算,秦添一句“给你准备了礼物,但要花点时间去找”让他瞬间精神了起来。
余阅追问秦添到底准备了什么礼物,秦添就是不肯说,只建议他去高中看看。
“到了吗?”秦添的声音透过蓝牙耳机传到耳朵里,仿佛他不在大洋彼岸,而是在身旁耳语。
“刚到,你怎么把礼物藏在学校里。”余阅朝学校门口的保安大爷打了个招呼,对方还记得他,点点头把他放了进来。
“礼物不在学校,这里只有线索。”秦添说。
入眼的景色相当熟悉,三个年级的教学楼自右手边依次排开,再远点的建筑群是宿舍区,剩下几栋则是多媒体教室、艺术学院、实验楼和教师办公楼,左手边除了最大的西操场还有篮球场、排球场、网球场和四台乒乓球桌。
余阅按照秦添的指示来到第一台乒乓球桌附近,找了好久才在缝隙里找到一张纸条:
——让我心动的时刻。
“是下个地点的提示吗?”他问道。
秦添“嗯”了一声,余阅立刻反问:“难道不是每时每刻?”
秦添静默,余阅打算收回玩笑时才听见他说:“那个时候不是每时每刻。”
余阅的心脏顿时漏了一拍,他大概可以想象得到他们还是朋友时秦添隐忍又克制的爱意。
“完全没有头绪,怎么办。”余阅用近乎撒娇的语气抱怨道。
“你觉得自己什么时候最帅?除了每时每刻。”
“舞台上唱rap的时候。剧院吗?”
“Yep.”
高一高二还没开学,高三的学生正在上课。学生剧院紧挨着食堂和北操场,这块区域现在只有他一个人。
“能进去吗?”
“能,提前打过招呼了。”
门果然没锁,余阅穿过待机室走廊来到舞台正中央。这一刻的感觉很奇妙,空空荡荡的台下蕴含一种说不出的吞噬感,让余阅觉得落寞又孤独;还好秦添在耳边说话的声音像一根紧紧绑住他的绳索,给了他在危险边缘游离的底气。
没有照明的室内光线昏暗,余阅打开手机内置手电筒,照亮前方一排排座椅。
“还是提示吗?”余阅问道。
“不算是,这个地方有两样东西,一个比提示更具体,一个是关键物品。”
“在哪呢……”余阅一边与秦添通话一边举着手机在舞台边缘翻找,“剧院太大了,有没有关于这两个东西位置的提示?”
“和日期相关。”
余阅闻言直起身,再次将手电筒对准台下。“座位号?”
“我的提示是不是太明显了。”
余阅笑了笑,说:“不明显我就找不到了。今天是2月14号对吧?我看看……找到了!一张黑色卡片?”
“对,还剩下一个关键物品。”
黑色卡片上有一行烫金文字写下的地址,余阅相当疑惑,注意力全放在卡片上,丝毫没有继续寻找的意思。
“文创产业园?你送我的情人节礼物在这里?”
“嗯……可以这样说,但你要先找到关键物品才行。”
“还有什么比较特别的日期?我的生日?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哎这俩好像是同一天……”余阅边说边走向十一排二十七号座位,弯下腰用手电筒扫了扫座位下方,发现一个小巧精致的宝物盒。
“盒子上还有个四位数的密码,还和日期有关吗?”
“这个没有,盒子上的密码就是单纯的数字,可能带了点意义。”
“0520?不对;1314?也不对;1234?还是不对……好难猜……”余阅试了好几个数字组合,还是打不开。
“四个一样的数字。”秦添给了提示。
余阅于是从“0000”开始依次尝试,一直试到第七次才打开。
“6666啊,这个组合也太不浪漫了。”余阅把取下的密码锁装在兜里,啪嗒一下打开了盒子。黑色绒布上躺着一把崭新的银色钥匙,在手电筒的照射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余阅一下子愣在原地。
“……秦添……你不会送了一套房给我吧……”
“很可惜,文创产业园没有住宅。”
“那这是哪里的钥匙?”
“去看看吧,看了就知道了。”
余阅用耳机快没电了的借口挂断了和秦添的通话,直觉告诉他这个礼物的分量应该很重,他大概需要点时间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才能面对秦添。
余阅拿着卡片,一路走过来,终于在园区地势最高点找到了秦添送给他的礼物:一幢约有二层楼高的不规则建筑。
这幢建筑从正面看像一个倾斜的倒梯形,未经处理的水泥墙体透着一股原始粗犷的质感,巨大的黑色哑光字母“Y_STUDIO”占据了三分之一的墙面,看起来特别酷炫。
余阅颤抖着将钥匙插进锁孔,深呼吸后推开了门。
一楼有一面被切割成若干几何图形的玻璃墙,投射进房间的阳光也被拆分成直径不相同的光束,成块地铺在地上,散发着一种带有棱角的慵懒。
余阅在休息区的沙发上坐下,他的右手边放着一架黑胶唱片机,身后则是填满整面墙的黑胶唱片。被无声音乐包围的幸福感充盈了每个毛孔。
他闭上眼睛静坐片刻,随后起身去了二楼。
二楼只有两个房间,面积稍大的是录音棚,另一间是卧室。录音棚控制台前的座椅上摆放着一束永生玫瑰,余阅明白过来这才是他的情人节礼物。
他将玫瑰抱在怀里,用舒服的姿势窝在椅子上,拨通了秦添的号码。
余阅没用耳机也没打视频,那样总感觉和秦添还有些距离。他的耳朵紧贴着听筒,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情人节礼物我拿到了,不过这包装盒是不是过于昂贵了点。”
“如果我说这个包装盒其实是你的生日礼物,你会生气吗?”
“会。玫瑰花和工作室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对儿。”
“他们确实不是一对儿,跟工作室配套的其实是我。”
余阅愣了大概有两秒钟,实在想不通了才问秦添他是什么意思。
“我在学习编曲、伴奏制作和混音。”
“什、什么?!”
“我在学习编曲、伴奏制作和混音。”秦添又重复了一遍。
余阅刹那间说不出话了。他从没想过秦添会为他做到这个地步。一直以来他和秦添分别热爱着两种不同类型的音乐,彼此交流甚少。他所需要的采样只是简单的钢琴演奏,秦添却为他包揽下整首歌的制作。
“为什么啊。”余阅带着哭腔问道。
“没有为什么,只是我想这样做罢了。怎么哭了?”
“我太高兴了,秦添,真的,我太高兴了,比你能想象到的还要高兴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我一直都觉得,你对我太好了,我配不上的那种好。”
“情人节让你一个人过,这也叫好吗?知道我们关系的人一只手数得过来,这也叫好吗?没法给你一个像样的承诺,永远都是再等等,这也叫好吗?”秦添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有时我觉得自己很失败,从来都没有为爱豁出一切的勇气,但我知道自己其实爱得很深。”
“不是你的错,秦添。”秦添语气里的无能为力让余阅的心像被刀划过似的,让他疼得难受,“我们都知道这是最稳妥的方式,慢慢来吧,我不着急,我可以等。”
“你等了我多久,我就能等你多久,甚至再久一点。但只能多一点,多太多了我会骂人的。”余阅说。
秦添低落的心情终于因为余阅的俏皮话有所好转。他对余阅说“让我看看你”,余阅便打开了摄像头。
两人沉默地注视着对方,许久后不约而同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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