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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
除夕当天秦添从美国回来,余阅特意开了车去接他。从机场到家的这段距离,是过年期间他们少有的独处时光。
余阅没和秦添谈起过出柜的打算,直觉告诉他秦添一定会反对。但他也有自己的理由,这种固执到偏执的不可动摇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就像是单纯的任性。
接机口看到秦添的那一刻起,余阅就有种想要拥抱他的冲动,一直到两人在车里坐下,所有的想念才化成一个缠绵的亲吻。
“待多久?”余阅双手握着方向盘问道。
“初三走,”秦添看着余阅挺直且僵硬的后背,有些不安地说,“要不我来开吧。”
余阅睨了他一眼。“我都接送我爸好多回了,舒适度不能保证,安全性还是有的。”
秦添捏着胸前的安全带,没作声,眼看着余阅把车开出地下停车场,驶上大马路。
甚至路上他都很少开口说话,车里只有手机导航发出冰冷的机械电子音和余阅自顾自地复盘。
“奇怪……我记得来的时候是从前面那个路口拐弯的,这导航怎么……?”
“哦,原来是我记错了,来的时候也是从这拐弯的,”余阅边说边抬手指了指窗外,“我记得那块广告牌。”
秦添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块破烂不堪的广告牌,饱经风霜的画布伤痕累累,上面的内容已经模糊,在傍晚落日的照射下更加显得颓废。
现在这个时间段路上车辆很少,笔直的大路一眼望不到尽头,在车内狭小的空间里秦添突然觉得他们像这块广告牌一样被人遗忘了。
他从心底陡然生出一种想要和余阅一起逃离这里的渴望,没有既定目的地,也没人知道他们去哪。就像两个流浪者,靠对方给予的温存治愈旅途的疲惫。
“一直开,能去到哪里?”
余阅几乎瞬间明白过来秦添的意思。满打满算他们只有两天半的时间相处,其中两人独处的时光还要再打个折。
“以现在的油量,开到中央广场不成问题,再往前就悬了。”
秦添笑了笑,伸手在余阅头上揉了一把。
他们两人都急切地想要摆脱隐瞒成性的状态,不止一次幻想手牵手走在阳光下。秦添的忍耐力很强,他一直在等待合适的时机,然而余阅在长久的压抑下爆发了孤注一掷的疯狂。
车直接停在余阅家,秦添也不急着回去放行李,跟在余阅身后踏进了家门。客厅里陆巧云和江书白正端着茶聊天,余宏茂在一旁看电视。
“可算回来了,再晚些菜都要凉啦!”陆巧云边说边招呼大家往餐厅去。
“陆阿姨余叔叔新年快乐。”秦添说完余阅紧跟着接了一句:“江阿姨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江书白笑着说。
“快乐快乐,小添是不是又长高啦!”陆巧云按照余阅的个头虚虚比了一道,“看起来比余阅高了不少诶。”
“没有,是我背没挺直。”余阅偷偷踮起脚后跟。
陆巧云又重新打量起自己儿子。“这样一看……哎!你又糊弄我!”
余阅连忙凑到陆巧云跟前,讨好地抱了抱她。
“你真长高了?”放开陆巧云后余阅扭头问道。
“没量过,我感觉我们之间身高差没变,我要是长高了那你也长高了。”
余阅点点头:“那就默认我们都长高好了,双赢。”
余宏茂给自己倒了杯酒,秦添察觉到他倒酒时的失落情绪便说:“余叔叔,我陪您一起喝吧。”
余宏茂先是有些惊讶,继而神色一转,喜上眉梢,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高兴。他摆摆手,指使身边的余阅和秦添换个位置。
“我记得秦添之前不喝酒,是因为什么……要弹钢琴对吧?”余宏茂边说边为秦添斟酒,秦添双手握着酒杯,待余宏茂斟满后压下杯沿和他碰了碰杯。
炽热的烈酒从口腔一路烧到胃里的滋味儿很不好受,秦添缓了缓,说道:“嗯,现在没以前那么讲究了,而且公司谈业务有时候不得不喝。”
余宏茂颇为赞赏地看着秦添:“要是余阅能跟你一样懂事,我现在就能退休了。”
“哎哟爸,你想退休就直接退呗,公司不会因为我不会喝酒而破产的。”余阅夹起一块烤羊排,还没顾得上往嘴里送,就忙着自证清白去了。
“大过年的说什么破产不破产的,呸呸呸!赶紧,你也跟着呸呸呸!”
难抗陆巧云的逼迫,余阅乖乖“呸呸呸”了三下。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怎么说呢……”余宏茂注视着酒杯里渐渐充盈的液体,继续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酒啊,不是你不想喝就能不喝的。当然小添给我倒的酒我是相当乐意喝。”
余宏茂等秦添给自己杯子满上后又和他碰了一杯。
“还是有个会喝酒的儿子好啊。”余宏茂感叹道。
“啊这样吗?我一直以为我是你二儿子。”
一桌人被余阅逗得哈哈大笑。
“对了,和芊菲相处的怎么样了?”陆巧云问。
余阅一口花胶鸡汤呛在了嗓子眼,连连咳嗽了好几下。
“喝慢点啊,又没人跟你抢。”陆巧云有些担心地说。
余阅看了看为他轻拍后背的秦添,朝他示意没事了,然后开口道:“就……就那样吧。”
“就那样是哪样啊?你可要把我急死了。小添知道的吧?余阅有跟你提过吗?”
秦添点点头,说了个“嗯”。
“你们两个多交流下呀,和女孩子相处都是有方法的,要多关心她,带她去吃好吃的,一起去看电影,陪她逛街,感情这就培养起来了呀。”
“我天天盼着望着,到现在还是没见你带过一个女生回家来。小添也是,你妈妈也着急的吧?”陆巧云说完看向江书白。
“不算特别急,现在有一个正在接触。”江书白说。
“这不是挺好嘛,以后有机会来个double date,大家互相认识下也挺有意思的呀。”
“妈你竟然知道double date。”余阅有些震惊。
“不要小看你妈妈,我知道的东西可多了。”
就差那么一点儿,余阅就要脱口而出问道:“那你听说过gay吗?”
然而在他的计划里,出柜时涉及的对象只有江书白和余宏茂,今晚显然不太适合。
吃完饭江书白没急着回去,海外收购谈拢后她的工作轻松了很多,于是留下来和陆巧云一起看春晚。
像有秦添在的每一个除夕那样,余阅拉着他去了外面。陆巧云不知道自己儿子去找过秦添,还以为他们很久没见,这回特意没嘱咐早点回来。
今年的寒潮比往年来势凶猛了很多,寒风扫在脸上刺骨的冰冷。他们漫无目的地在小区里打转,不敢牵手。
突然,余阅鼻尖感受到一片凉意,他抬头一看,纷纷扬扬的雪花正从黑暗的天空中飘摇而下。
“下雪了!”他兴奋地朝秦添喊道。
秦添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也抬起头,弯起嘴角说:“嗯,下雪了。”
他们刚好走在一个路灯下面,鹅黄色的灯光洒在秦添脸颊,鼻梁到双唇到下巴的轮廓自然形成了明暗交界线,凝视天空的眼瞳中倒映着明亮的光点。
秦添收回视线,眼里的光就变成了余阅。
“你说……现在还能订到酒店吗?”微熏的秦添有种致命的吸引力,余阅迫不及待地想和他接吻。
秦添先是愣了愣,然后笑着问:“想要了?”
“想要,特别想要。”余阅看着他的眼睛说。
余阅的眼神直白又坦诚,看得秦添血液里的酒精立刻燃烧了起来。他给季成乾打了个电话,十分钟后季成乾告诉他们房间订好了。
为了拿车钥匙余阅回了趟家,用“去远点的地方放烟花”的借口搪塞陆巧云的追问,顺带把身份证也带了出来。
路上余阅很委婉地问要不要找家无人售货商店买点东西,秦添却说他都让季成乾准备好了。余阅顿时有种被看光了的羞耻感。
“不用不好意思,”秦添安抚道,“这是一件相当正常的事。”
“你的思想,逐步西化。”余阅评价道。
秦添感觉沸腾的酒精带起的蒸汽氤氲了他的头脑,理性被一点点吞噬,渴望呼之欲出。
“我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们不止有精神上的接触。”秦添看着窗外说。
这句话就像打进血管里的兴奋剂,狂飙的肾上腺素让余阅不自觉地加快了车速。
快速接近又远离的路灯和像开了慢镜头缓缓降落的雪花形成强烈的反差,横纵向割裂开的不同步带来诡异又平和的视觉效果。车内气氛灼热,两人间的沉默一直持续到办理入住手续。
余阅几乎是把秦添给拽进房间,门一关上就伸出手臂环上秦添的脖子和他相贴着亲吻。秦添以同样热烈的呼吸回应他,热情让热情燃烧得更旺盛。
“……洗……澡。”余阅在接吻间隙断断续续地说。秦添的抚摸让他很快有了感觉。
话音落下,秦添在他大腿根部狠揉了一把,然后边脱衣服边把人带去了浴室。
盛满温水的浴缸让余阅有种依然身处马里布的错觉,他又变回了海岸线上的那块礁石。然而这回浪打在身上的触感更加鲜明,秦添掀起的浪潮从内到外地涌向他。
直到身体里绽放出一枚绚烂的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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