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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
录取通知书两天后如约而至,余阅拿到手拆开后扭头跑去秦添家。
“通知书到了,”余阅朝他扬了扬手里又轻又薄的铜版纸,“你的呢?”
秦添抬手指了指茶几。余阅看过去,EMS的外壳还严严实实地包在外面。
“真懒。”余阅边说边动起手。
“特意留给你的。”
“我要是不来怎么办?”余阅把两张录取通知书摆在一起,拍了张照。
“那我就拿去你家。”秦添从钢琴前站起身,走到余阅身边。修长手指轻轻夹起空快递壳,对折两个来回后扔进了垃圾桶。
“升学宴什么时候办?”秦添问。
“这周日。周一到周六要学吉他,只有周日有空。但我不怎么想去。”余阅抓了抓头发,“你来么?”
秦添失笑。“你的升学宴,我去干嘛?”
“礼尚往来嘛,你来我这儿到时候我再去你那儿。”
“我不办升学宴。”
“为什么?”余阅脱口问道。
秦添扫了他一眼,还没说话,余阅抢先回答:“喔,我知道了。”江书白在国外脱不开身,秦添的父亲又绝不可能为他办这个升学宴。
“你要是想……”
“我不想,”秦添适时打断余阅,“好好把你自己的升学宴办好就行了。”
“我真不想去。你周日那天有空吗?”
“没有。”
“好,那到时候我过来找你。”余阅心满意足地回了家。
发朋友圈时他才想起来,前些天借口留证据拍的秦添戴头箍的照片他还没在群里分享,现在补救又显得有些刻意。他不知道以后秦添会不会问起来,他希望是不会的,这样一来他们之间便有种无法言说的默契。
“妈,升学宴我能不去么?”余阅背着吉他,出门前随口问了一句。
“可以。”陆巧云想都没想如是回答。
“……不是为了避开吉他课才定周日么?”
“不是啊,周六我约了SPA。”陆巧云无辜地看向余阅。
“……挺好。”
吉他课上到现在,余阅对简单的指法已经烂熟于心,复杂点的还要再下些功夫,但这并不妨碍他创作的热情。周日清晨,余阅吃完早饭拿起吉他去了秦添家。
“哎秦添,你会编曲么?”余阅像往常一样坐在豆袋里,只是手里的游戏机变成了吉他。
秦添顿了顿,犹豫片刻后回答:“不会。”
“你说我学到什么程度才能正儿八经地开始创作呢?”余阅松开手,凝视左手指尖长出来的新茧。
“你刚刚弹的不就是原创么?”
“凭感觉乱弹的。”余阅手指覆上琴弦,拨动了几个音,“你看现在弹不出来了。”
“和弦的走向不错,有逻辑。”
“和弦走向是什么?”余阅一脸迷茫。
“简单来说,就是你左手指法的变换。”
“喔……我只是对这几个和弦比较熟,”余阅朝秦添伸出手,“你看练得茧子都出来了。”
秦添笑了笑:“这样就不会疼了。”
“这倒是,”余阅突然想起什么,“弹钢琴会有茧子吗?”
秦添抬起手,揉了揉指尖。“一开始会长,弹的久了就融进了肉里,不过指关节倒是比一般人的要大些。”
余阅放下吉他,起身来到秦添身边,抓起他的手,仔仔细细端详起来。秦添的手指修长,却不显得纤细,或许是因为突出的指节,让他的双手看起来极其有力,仿佛只要轻轻一握,就能在别人手腕上留下红痕。
“这样一双手,你还想要投保?”秦添问道。
“这双手的价值,又不在外表。”余阅轻轻捏了捏秦添翘起的指头,不像自己长出新茧的指尖那般僵硬,但也称不上柔软。
注意到秦添泛红的耳朵尖,余阅才后知后觉松开手。“我在这儿,会不会影响你练琴?”
“会,”秦添点点头,“到时候没拿奖你要赔我。”
******
在初级班待了俩星期,余阅依靠自己坚持不懈的练习学会了大横按,把课程时间缩短了一半,成功进阶中级班,兑现了自己当初的承诺。虽然跟何苗、沈辛夷不在同个教室,休息时间三人还是会时不时聚在一起聊聊天。
中级班格外强调和弦的熟练程度以及连续变换时的手法,除此之外的新内容便是扫弦。余阅以为扫弦很容易,真正学起来才发现相应的力度、方向和速度都有讲究,连续练了十几天还是没什么长进。余阅不免有些焦虑,这样一来,倒是反衬了秦添的淡定。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明天要比赛的人。”吉他课八月底结束,离秦添九月初的比赛还差上些时间,余阅怕影响秦添于是自觉在家练吉他,谁知道比赛前一天秦添却邀请他去家里打游戏。
“等你给我下厨。”秦添轻描淡写地回答。
余阅一怔,漏按了攻击键,主角被怪一掌打死,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顺手放下手柄。“果然长了茧子的手不适合打游戏。”
秦添轻笑一声,打出一通令人拍案叫绝的操作。余阅视而不见,转移话题:“明天几点比赛?”
“10点。早上7点从家出发,起得来么?”
“起得来,6点走我都能起来。”余阅大言不惭地说。
“也行,那就6点吧。”
这里去隔壁省只要一个多钟头,7点出发足够了。余阅赶紧解释:“这个修辞手法叫夸张。”
“不好意思,语文不好听不太出来”。秦添也放下手柄。
“那现在到底是7点走还是6点呢?”余阅“一脸和善”地问道。
“6点。”眼看余阅摆起一副要吃人的架势,秦添连忙改口:“7点7点7点。”
第二天余阅对一身休闲打扮的秦添表示了极大的震惊。“你就穿这个?”
秦添面无表情地指了指保姆车:“西装在车里。”
余阅:“喔。”看来秦添家又买了辆新车。
一路上秦添的手指都在无意识地敲击座椅扶手,余阅笑着问:“紧张了?”
秦添摇摇头,说:“没有。只是还没想好弹哪首曲子。”
余阅倒吸一口凉气,秦添看起来不像是开玩笑。
这场比赛含金量很高,参赛条件相当严苛,不仅对年龄有限制,对参赛者的获奖经历也有一定要求,因此选手区域只坐下寥寥十几人。
赛前抽签秦添抽中了七号,不出意外是上半场的大轴,跟余阅交代完他便拿着衣服去了化妆间。余阅转身进入礼堂,找到空位坐了下来。参赛者很少,前来观赛的人倒是挺多。余阅轻车熟路地将手机调成静音,等待比赛开始。
选手一个接一个地上台,演奏完毕后余阅毫不吝啬地鼓掌。每个人的表演都相当完美,毫无破绽,这种水准的比赛把希望寄托于对手的失误本就是不可取的行为。然而不论他们发挥得多好,余阅始终相信秦添会是第一名。
七号选手上台前,两三名工作人员一路小跑到评委席附近,低声说了些什么,余阅的心瞬间提了起来。看见秦添毫发无损走上台,余阅提起的心放下后又猛烈跳动起来。
纯黑西装包裹着少年修长挺拔的身躯,在鹅黄色暖灯的照射下,秦添周身像是镀了一层柔和的光圈。颈间的领结平衡了黑色过分的成熟稳重,让他看起来更加贴合年龄。
部分刘海被梳起,从侧面能看见从额头到鼻尖到唇锋下巴的流畅线条。余阅不是没见过秦添掀起刘海的模样,只是这个发型,让他原本沉敛的帅气变得张扬起来,有种让人移不开眼的高傲矜贵。
余阅清楚看到,在秦添鞠完躬,直起腰,转身面向钢琴前的一秒钟停顿里,他勾起一边嘴角,朝自己挑了挑眉。
直到第一个音符从舞台中央流淌而出,余阅才回过神来。刚刚那个瞬间,自己似乎对秦添,心动了?
秦添弹了没多久,观众席出现一阵不小的骚动,前排评委清了两下嗓子才让场面重归于静。余阅听出来他最后定下的参赛曲目是那首Childhood。再怎么不出名,也不至于连选手席都在窃窃私语吧?
这首曲子跟当初相比,听感有了很大改变,除了熟练度不同,带给听众的感受也更加鲜明。也许是因为观众席昏暗的灯光很容易让人沉浸于回忆,余阅不自觉地回想起和秦添一起度过的那些童年时光。
演奏完毕后响起的热烈掌声将他从时隔多年的过去中拉了回来,毫无疑问,这是首熟练度、情感传递、艺术性都为上乘的作品。
中午休息时,余阅和秦添简单吃了个饭,他把自己被秦添惊艳的心情藏得很深,一如既往地和对方聊着天。
“想吃什么?”余阅漫不经心地问。
“不是已经吃过了么?”
“我的意思是,想吃我做的什么?”余阅挑了挑眉。
秦添知道,这是对自己的一种反向赞美。他顺着余阅的话说:“想喝鸡汤。”
下半场比赛有条不紊地进行,最后公布名次时,余阅倒是不怎么紧张。直到颁奖结束,秦添自始至终没上过台,余阅这才觉得像在做梦。
“唉,7号可惜了,明明很出彩。”隔壁座的青年在致辞结束的掌声中惋惜地说。
“您好?”余阅探过身,“您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秦……7号既然这么出彩,为什么没拿奖?”
青年笑了笑:“没听出来吗?他弹的是自己的曲子。虽然主办方没有明令禁止原创作品参赛,但这种作品,总归是让评委难以判断的。大师的作品,由层次不同的人弹奏,最后的差别是肉眼可见的;而原创作品,没有比较,无法鉴别。”
余阅听完,首先想到的不是要向周姨学习煲汤,而是秦添为什么要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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