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府嫡女

　　重华宫里，赵贵妃脾气越发大了。满宫的奴才们皆是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一声。先前赵氏已经打死一个侍女，谁都不想下一个轮到自己。

　　此刻，赵贵妃额头隐隐作痛，手抚着头坐在塌上。一连几日，秦元帝都宿在坤宁宫，本已被免了的晨昏定省竟也复始了。

　　想着今日早晨，傅皇后施施然坐在主位上的样子，赵氏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

　　不是总以名门贵女自称吗？怎么如今也做出这些争宠媚好的作态来？

　　相比母妃的沉不住气，三皇子褚湛霖就淡然得很。昨日又让人往魏国公府送了些宝贝，指名道姓要赏赐给魏云蓉。

　　赵氏听闻，一口气憋闷在胸口就要喘不上来。把褚湛霖叫到跟前，很是严厉的痛骂一顿。

　　“几日前送了不够，昨日又送，你是指望把重华宫都奉在那庶女眼前？！”赵氏着实不懂，那庶女是旁人也就罢了，霖儿若是实在喜欢，禀了秦元帝纳为妾室也不是什么难事。可偏偏是魏国公府的庶女，秦元帝摆明了不待见魏国公府，身为皇子，不仅不避嫌，还要上杆子搭关系，这不是在打皇上的脸吗？

　　“母妃说笑了，只不过是些金银首饰罢了，哪攀的上重华宫的地界？父皇赏赐给母妃的，儿臣分毫未动呢。”

　　褚湛霖气定神闲的品着茶，对赵氏的痛骂罔若未闻。

　　他昨日得了信，如他所料，魏国公府表面无甚波澜，内里却一片鸡飞狗跳。杨丝棠将他的赏赐尽数扔在了魏云蓉身上，叫她跪了半晌，听闻还对那庶女动了手。

　　“霖儿，两日后便是万寿节，傅皇后这个节骨眼上复了宠，母妃已然身心俱疲，你便叫母妃少操些心吧。”赵氏捂着眼，颓丧的很。

　　“我如何肯叫母妃操心？儿臣心中自有定数，母妃多操心操心启华宫吧。”褚湛霖眯着眼看着手中的茶盏。傅皇后复宠有什么要紧？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有失宠一日，便有复宠一日。真正值得操心的，怕是启华宫里那位了。

　　“昨夜有人来报，傅皇后请了灵隐寺的平宁大师万寿节当日为父皇诵经祈福。今夜就在宫中的宝华寺住下，母妃早做打算吧。”

　　赵氏心中一震，下榻在殿里来回走动，发髻上的步摇来回晃动。突然停了，转头望向殿中央的赤金盘丝熏炉，只觉得头痛更甚。

　　傅皇后竟瞒得一丝不漏，偏到平宁大师到了宫中才放出消息来。可见坤宁宫的几年光阴，不仅没磨灭了她的意志，还叫她城府更深了。

　　赵氏缓了神色，重新在塌上坐下，手里摩挲着扶手。

　　“要做打算，也不是咱们的打算。他做的事，你还不放心吗？”

　　“儿臣自然没有不放心的，只不过傅皇后定然不会做些无用功，母妃还是留神着点吧。”褚湛霖放下茶盏又道：“父皇是个什么态度，咱们需得清楚。”

　　“你说的没错，我这就去一趟养心殿，探探你父皇的口风。”赵氏说着就要起身往养心殿去。刚命人备了步辇又折回来，让褚湛霖把送往魏国公府的东西一一念给她听。

　　“我心里得有个数，防着你父皇问起来，我也好有个说头。”赵氏瞪着他。

　　褚湛霖不复方才的安心定志，此时面色躲闪，难得有哑巴的时候，犹豫着不肯说，见赵氏铁了心一定要知道个清楚，没法子只好叫了随从一一讲了。只不过，那随从还未念完，褚湛霖就寻了个由头脚下生风的离开了重华宫。

　　赵氏坐在殿里越听脸色越难看。

　　等随从战战兢兢终于念完了，赵氏怒起一拍桌子，捂着胸口骂道：“孽子！”

　　那胆大包天的孽子！竟拿自己娘家的陪嫁送给那身份卑微的庶女！

　　赵氏生生给气晕了，养心殿自然是没去成。倒是秦元帝听闻爱妃病了，特地过来对赵氏抚慰一番。可怜赵贵妃心里气急，却也不能告自己儿子的状，忍的十分辛苦。

　　当晚，褚湛钦撑着额角闭目听芙兰禀告这几日的进展。

　　听闻平宁大师已入住宝华寺，褚湛钦挑唇笑了笑，睁开凤眸望着启华宫的大门。

　　“母后费心了，叫母后珍重凤体，不必担忧我。”

　　“奴才明白。”芙兰跪在地上低着头，接着说道：“殿下安排的事已妥当了，万寿节后一日便过来回话。”

　　“嗯。”褚湛钦点点头，复又问道：“魏国公府如何？”

　　启华宫里未点蜡烛，没了光亮，叫人看不清褚湛钦的情绪。

　　“魏国公很是看重魏姑娘，府里的人不敢造次。”芙兰思量了片刻，低声答了。

　　褚湛钦晲她一眼，挑了剑眉问芙兰：“我何时问她了？”

　　芙兰头就要贴在地上，“是奴才多嘴了，日后不敢再提了。”

　　“我何时让你不再提了？”

　　“……”芙兰在心内哀嚎，她到底是提还是不提？

　　“罢了，你总是如此自作主张。”褚湛钦很是大方的放过了她。

　　“……是，奴才一定改。”做奴才的，没有人权。

　　主仆两本聊的好好的，褚湛钦突然眼神一凌落在启华宫的大门上。

　　芙兰也觉出来了，凝着神色从腰间抽出把匕首护在褚湛钦身前。褚湛钦身后映着月光现出两把明晃晃的大刀。

　　启华宫坐落在宫里最西处，本就人烟稀少，与冷宫无异。夜间更是寂静的让人惶恐。而此时此刻，启华宫竟传来落锁的声响。

　　只听“嘎吱”钝响，宫门缓缓打开。钝响声回荡在万籁俱寂的夜里，仿佛就响在褚湛钦的耳边，这门已经七年未曾开过了。

　　褚湛钦只见一个身段修长的身影立在门口。来人打量了宫内一番，见着褚湛钦坐在殿里，哼笑一声说道：“皇兄还未安寝吗？”说完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摇了摇头。

　　“是了，这宫里条件如此简陋，皇兄如何睡得着呢？”

　　“不过皇兄，你在此处待了七年了，也总该习惯了吧。”

　　褚湛钦盯着褚湛霖那张面带轻蔑的脸。他这三皇弟还是像赵氏多一些，挺鼻薄唇，眼尾上挑，同他母妃一般，活脱脱一副妖孽样子。

　　“我当是谁呢？原是三皇弟来了。”褚湛钦坐在椅子上，不曾起身，芙兰和身后的暗卫早没了身影。

　　褚湛霖嗤笑，胳膊倚在门框上，他最见不得褚湛钦这副从来都是胜券在握的样子！即便如今他只不过是个被秦元帝废弃的嫡子，即便他只是坐在这冷宫里。

　　“臣弟来看看皇兄是否还等着有朝一日能出得了这个门呢。”

　　“三皇弟有心了。”褚湛钦把玩着腰间的玉佩，“既来之则安之，命定之事，等也是无用。”

　　“既如此，不知皇后娘娘如今矫揉造作一番是为了谁呢？”

　　“后宫之中，再如何也是为了保全自身。”对于褚湛霖的嘲讽，褚湛钦淡然以对。七年来，夹枪带棒的讽刺话他不知听了多少。

　　“如此便好，皇兄万万不可想些不该想的。傅氏一族今非昔比，皇后娘娘在后宫里孤苦无依，若是出了什么事，怕是父皇都不允皇兄披麻戴孝呢。”褚湛霖歪着头，对着他邪笑道。

　　褚湛钦动了动眼皮，抬眸看他，薄唇微动，轻声说了一个名字。

　　褚湛霖听闻即刻发了怒，上前一把拽住了褚湛钦的衣领，眸间尽是怒火，恨不得就地燃了他。

　　褚湛钦挑唇笑了，抬手握住三皇弟的手腕，“三皇弟急什么？你我兄弟一场，我自然替你守得好好的。”说完手用力一拉，衣领便脱离了褚湛霖的拳头。

　　褚湛霖气急，拧着眉，一甩袖子出了启华宫，宫门又上了锁。

　　褚湛钦面色冷下来，整了整衣领，唤来一个暗卫。暗卫附耳过去，褚湛钦说了什么，便叫他退下了。

　　魏国公府

　　魏云裳自从刚归府那日见了魏云蓉，如今已经好几日未见着她了，也不知她的腿好些了没，便叫秀荷再送去些膏药。

　　可秀荷回来时，膏药还拿在手上。

　　“奴婢去了清溪苑，苑门闭着，奴婢敲门说是大姑娘让去的，可里面的人说二姑娘感染了风寒，不敢见人，叫奴婢来回了姑娘。”秀荷老实答了。

　　“好好的怎会感染了风寒？”魏云裳费解，“那可叫了郎中？”

　　“近日府里未见着郎中过来。”

　　魏云裳放下手中的书本，思前想后，总觉得近日清溪苑不对劲。府里的二姑娘感染了风寒，哪有不叫郎中的道理？如今这青天白日的，清溪苑日日闭着门不见人，叫府里的下人们如何想？
　　秀荷见魏云裳想的入神，替她仔细收好了书籍。四月里，天气还是有些凉，又将雕窗放下些，端了杯热茶放在桌案上。

　　“姑娘用些茶吧，歇息会儿再想。”

　　“难为你日日为了备着热茶。”秀荷在魏府里说话做事无比妥帖，手脚麻利没出过什么乱子，叫魏云裳着实喜欢的紧。

　　“姑娘说这些做什么，这是奴婢应该的。”秀荷笑着答道。

　　“奴婢听闻昨日宫里又送了东西过来。”秀荷低着头整理着桌案，突然说了一句。

　　“宫里的？送进了哪个苑子？”魏云裳放下了茶盏，皱着眉问道，难不成又是三皇子赏给云蓉的？

　　“奴婢不知，只听管家对着库房管事说万不可给大姑娘见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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