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王]永无乡

作者:SylviaKi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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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天的黑鸦


      第一章:雨天的黑鸦

      灰白的天空低垂,山岗如碧绿的海重叠着奔向远处。
      山谷中摇荡着妻子的思绪,呆滞而结实的石头房子,塞满衣服、针线、餐具和年幼的孩童。昨夜壁炉里的火早已燃尽了,窗帘在客厅摇曳,摇曳着倾泻清晨的日光。而此刻他已远去,归入虚无。

      我蓦地睁开眼睛,触电般松开手中的那张名单,吹灭蜡烛,重重地跌入身后的扶手椅里。

      “埃斯特准将?”
      “啊,没事,”我深吸了口气,把手里的纸递给下属,“这是各支部本月讨伐海贼的殉职名单,去写给家属的殉职报告吧。”

      我叫埃斯特,现于海军内务部就职。

      对大多数民众而言,这是一个闻所未闻的部门。
      海军的存在意义是贯彻正义之名制裁罪恶,而内务部的存在意义则是维持这一庞大机构的正常运转。

      简单地说,我在这个武力至上的体系内做着纯粹的文书工作。

      我的许多同僚羞于提起自己的职位。我们的薪水不算高,比起在世界政府任职的公务员们而言远远不能算是过着富裕的生活。而马林梵多的不少将领在心底里也都有些看不起公务员,毕竟他们是真正斩杀极恶海贼之人,而他们的军衔也都是从无数战役中直面艰险以血与泪拼杀而来的,而内务部门只需整日坐在办公室里写字,往往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战绩。
      即使是海军本部的民众也鲜少意识到我们的存在,夜里的酒馆间会流传着某某将领再度击退海贼的捷报,却永远不会谈论内务部再度从世界政府申请到几亿贝利的军费,为将领们的下次出航省下了一大笔钱。

      我并不在意这些。

      如果说记忆已经模糊的上辈子至今还留给了我什么,那大概便是对于我个体性格的塑造。我早已不记得当时读过的书与听过的歌,不记得自己上的是哪几所学校,谈过几次恋爱,甚至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是这样的性格,但总有些东西能够穿越时空,久久地留存于我的灵魂中,刻在我的骨血里,永不磨灭。

      要做自由而无用的灵魂。

      所谓“自由”,是思想乃至生活观念能在无边的时空中恣意游走。“无用”,是对身边现实功利的有意疏离。

      我真正做到了吗?我不知道。

      但我的确相信功利并非一切,我这些年来始终在追随着自己内心的理念而活。
      我带着理想投身海军,我想要作为正义的伙伴共同维护和平,我希望能够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民众可以生活安宁。
      我深知相比起武力我还是头脑更有天赋,并且我的果实能力相比于实战而言也更适合处理事务,所以我从海军院校毕业后没有和同窗一样选择到前线部队历练,而是选择去做了鼯鼠中将的副官。唯有如此我才是在真正最大程度上发挥了自己的力量,实现自己的价值。我愿以我的全部贯彻海军的正义。
      后来我又升职成为了青雉大将的副官,再后来我调任到了内务部,那些则都是后来的故事了。

      …………

      马林梵多的墓园与我的房子相隔一片树林,这里埋葬了无数将领。我常听到《大海的指引》在屋后远远响起,数不清的海上男儿们曾在此放声痛哭。

      几天后我去了墓园。
      乌鸦在紫杉枝头停留,草叶刺痛我的脚踝,我穿过一排又一排墓石,其中的不少姓名都似曾相识,认识的,不认识的,他们的殉职报告都经由我手发出。
      报信鸟载着噩耗飞往四海,向家属投掷下装着遗物的包裹,其中附着的便是这份殉职报告,以及告知家属墓碑地点的冷冰冰的文字。

      休斯隶属鼯鼠中将麾下,我刚从海军院校毕业时,也曾因自己初出茅庐而被一些资历较长的校尉看轻,是他喝止了他们,还主动带我熟悉中将身边的各类事务。
      他说他很久很久以前就在中将麾下任职了,跟着中将出生入死,从鼯鼠大佐到现在他自己也变成了大佐,如果我没空降的话他说不定就是新任副官了,要比资历的话那些家伙们全都比不过他,所以全都得听他的话。

      那块墓碑前空荡荡的。
      鼯鼠的部队如今驻守G-1支部,就连死亡名单也是随支部事务一同定期传送至本部,因而没有任何同僚能够赶来马林梵多悼念。
      其实墓碑下也空荡荡的,休斯的军衔并没有资格拥有属于自己的墓碑,他只是和其他几个将士们一起在这块大理石上被刻了名字,仅此而已。

      我带了花,其实我也不知道休斯会不会喜欢,我看不到这些。

      我站在休斯的墓碑前,伸出手触摸他的名字,痕迹还很新。
      我想起那天下午在殉职名单上看到这个名字,我怀疑那一定是误报,于是点燃了黑蜡烛,闭上眼竭尽全力想要看到他的情况,却感到一片冰凉。那是属于死者的冰冷。
      我不知道我吃的果实叫什么,图鉴上从没有过,但我一直觉得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非常厉害。我仿佛变成古老传说中能够通灵的女巫,我能够看见灵魂,感受到生命能量的流转,我能够带有目的性地看到很多记忆片段和信息。
      我作为副官时曾将其用于打击海贼的情报搜集,用于替丢下副官全世界乱跑的青雉大将撰写报告,进入内务部后则专门用于和那些完全不知道有什么喜好和雷点的海军将领们打交道。

      而这次,我看到我带领小队巡视的小岛被海贼袭击,我命令下属首先帮助疏散民众,带领五人与海贼交涉。炮火向我袭来,我好像飞了出去,我感受到背部的灼烧和左半边身体的虚无,我被炸没了一条手臂。我挣扎着站起来,却被海贼又砍倒在地。贯穿整个前胸的伤口几乎深到内脏,汩汩地流血,钻心地疼。他好像很喜欢虐杀,于是大笑着俯视我,一刀,一刀,又一刀,我感到越来越冷,很疼,很冷……

      我明白了这是休斯死前的感受,我感受到了他的死亡。

      我看到他的同僚其实都在支部为他送了行,他们把他的刀插在地上,自己给他建了墓碑,那里的墓碑前的土地上洒满了酒水和泪水,那里是他真正的埋骨之地。

      我还感受到他始终想着家乡,我看到在他死去的时候,他的妻子却依旧一无所知地在那个美丽的山谷中,带着儿女们,日复一日地等待他的归去。
      我想起当年他说无论前线将领还是公务员都在以自己的形式贯彻正义,两者一样伟大。他又说但前线还是太危险了,前几年休假回家乡时结了婚,后来还有了三个孩子,最好还是换个安全的工作,不能让家人担心……

      休斯,我认识的那个海军休斯,在脱下正义大衣时是什么样子的呢?
      休斯的家乡是什么样子的呢?他加入海军前过着怎样的生活呢?他的妻儿又是怎样的呢?

      我跪倒在这座墓碑前。
      迟疑着,慢慢地,我将手掌贴在冰冷的大理石上,再度覆盖他的姓名。

      …………

      休斯是个海军,他十几岁时就出了海。后来他的年纪也不小了,年纪大的人都喜欢讲故事,于是他也一天到晚给别人讲自己的故事。
      他在信里给家人写自己在海上看到的日出日落,写自己遇到狂风骤雨,写狂欢之岛和水之岛的模样,给妻子寄去伟大航路的罗莎岛上开得最热烈的玫瑰种子,给孩子寄去的明信片绘着香波地群岛上被梦幻的肥皂泡笼罩的游乐园。但他最喜欢的还是和同僚们讲自己的家乡。

      如果你没有亲自来过拉维纳山谷,你永远也无法想象这是一个多么宁静美丽的地方。

      拉维纳岛在北海的边缘,距离分隔两海的无风带仅有十分钟航程。那里的人们世世代代居住在岛上的山谷中,灰色石头房子构建成一座几百人的村落。温暖的大地上河水静静流淌,浮光掠影间映出蔚蓝的天空与洁白的云朵,它波光粼粼穿过谷地,穿过鲜花盛开的草地,穿过碧绿的山林,蜿蜒着流向地平线的消失处。

      村里的每一个人都互相认识,年少时的玩伴便将是你白发苍苍时的酒友;卖橘子的女人老了,她的女儿就会成为新的卖橘子的女人;家里的餐桌上永远只有那二三十样食材,人们的生活中也永远只有那么几项消遣。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正如这座春岛的鲜花永远盛开,又好像那条河流亘古不变地流淌,连时光仿都佛在这座山谷中静止了,拉维纳的生活十分简单,简单到一成不变,人们过着与他们的父辈、祖辈、乃至百年前的先祖同样的生活。

      拉维纳的历史上几乎从未有人出过海,也鲜少受到海贼的侵袭,人们靠着岛上丰富的物产自给自足。
      这座无风带边缘的岛屿对于大海有着生来的畏惧,数十年前一名出生此地的海军归乡时命丧海王类之口的故事流传至今,成为无数母亲告诫孩子远离海岸的久远传说。

      休斯在暴风雨夜里听到过大海的呼啸,远远在山顶上望见过那片翻滚的蔚蓝,在报纸上看到过外面的大海上风云跌宕,他无数次偷偷想象过连环画里那个打败大坏蛋的海上英雄是什么样的,但他和玩伴们一样,从未踏上过海边的那片土地。

      九岁时,他在林间迷了路。休斯想起妈妈说过大家都住在河边,所以拉维纳的人们从不害怕离家,无论身在何处,只要顺着河流走就是他们的家。

      休斯循着水声走啊走,走到了那条伴他长大的河流边,他见到河流就安了心,继续跟着河水走啊走,越走越快,休斯开始向着前面的一束光亮奔跑。

      他见到了大海。

      这是……大海吗?休斯怔怔地站在那里。这是那个传说中吞噬了无数生命与船只的恐怖的深蓝巨兽吗?
      河流的尽头是大海,岸边有一片美丽的白色沙滩,细沙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海水唰啦——唰啦地冲上岸,轻柔冲到他的脚上,凉凉的,痒痒的,好像一只小虫子在挠他脚心。透明的海水退去了,在海滩上留下一层浅浅的晶莹泡沫,还有几枚洁白的贝壳。

      原来狂暴的海也可以是这样地……柔和、圣洁、美丽,休斯呆呆地看着这幅他从未想象过的景象,甚至忘记了离家的恐惧。海风轻轻拂过他的脸颊,带着一丝腥味,但他不知怎地,觉得这其实一点也不难闻。

      后来他感到饿了,才从思绪中惊醒,休斯顺着河流的反方向跑回了家。妈妈说村庄里的大人们都焦急地打着灯在树林里找他。

      松树的轻声叹息吸走了人们的声音,久远的朴素如忘川在他们的房子周围,发出沉寂的飒飒声,想吹进来。此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低语也掺杂其中。
      神秘的风声绕着山谷回旋,这些年来没有人真正听到风中究竟隐藏了什么,但休斯总觉得这是从大海刮来的风,带着潮气,每当它从耳畔掠过,他都觉得自己又看见了那天的白色浅滩和蔚蓝海浪,是它们在呼唤着他去大海上远航。

      十五岁时,一艘海军的军舰经停在拉维纳岛,本部的一名中将带着他的下属想要在此休整,随后带着俘虏的海贼穿过无风带,回到伟大航路。
      休斯觉得自己当时简直莽撞得可怕,他甚至没有和母亲打过招呼,头脑一片空白地就冲到了那位将领面前,请求他让自己加入海军。

      不管怎么样,他最终如愿成为了海军。
      三十几年来出航逾百次,直面海贼近千次,隶属过三名将领麾下,他从最普通的士兵成为了休斯大佐。休斯见过了上万个大海上的日夜,去过四海、乐园与新世界的几十个岛屿,见过了拉维纳外的万千世界,但他却开始想念儿时那个封闭、单调的山谷。

      任职期间,休斯只回过家乡十次。他错过了母亲的葬礼,错过了前两个孩子的出生,在妻子高烧不断时远在千里之外。

      休斯热爱大海,也热爱海军,G-1支部是他现在的家,但他的家乡只有一个。当他每一次送走同僚和下属,每一次在战斗中负伤,他都会想起他的妻儿,想起那个宁静美丽的地方。他想念家门前永远盛开的鲜花,想念山上常青的松木,想念妻子的一锅酥烂的炖牛肉,想念孩子们趴在他的肩头央求他讲童话王国的故事。
      他不再是那个一腔热血的年轻海军了,他开始会感到害怕,怕自己再也无法回到故乡陪伴家人。他有时也想要脱下正义大衣,逃离日复一日的巡视、战役和厮杀,逃到那个与世隔绝的村庄,和家人一起度过安稳祥和的后半生。

      四十八岁时,休斯躺在新世界入口处的一座岛上。
      他看着那个海贼居高临下地大笑着,向他捅下一刀,一刀,又一刀,眼前开始模糊了,他看不见了,只感到越来越冷,好疼,好冷……

      他想家乡,他想回去,但他明白他再也回不去了。
      拉维纳的人们从不害怕离家,无论身在何处,只要顺着河流走就是他们的家。但他实在是走得太远太远了,他的灵魂要跨越万里的海洋,穿过无数风雨,飞过百十座岛屿,才能够回家。

      休斯闭上了眼睛。

      他沉睡在伟大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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