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住他的眼

　　十一月，宁城。

　　窗外的银杏已经一片金黄。

　　余舟舟辞职了，在家休息了三天，整整三天，关掉手机，一直在家待着。

　　这是她工作以来，除了春节，第一次休这么长的假期。

　　她总算是把这些年没睡的觉都补过来了。

　　看了眼床头的闹钟，中午十一点多。

　　她起床，拉开窗帘，准备了一下中午要吃的火锅食材后，这才捞起桌上的手机，开机。

　　果然，不出所料，只有闺蜜肖凌微给她发了无数条信息。

　　肖凌微：【靠。你不会是真要睡上三天三夜吧？】

　　肖凌微：【真辞职了？不会过两天又跟我说回去上班了吧？】

　　肖凌微：【你那工作，你真要辞了，我立马给你放鞭炮庆祝。】

　　肖凌微：【第二天了啊。还关机，你倒是说句话啊。】

　　肖凌微：【不管啊。三天后，你要是不回我，我就找人上你家去了啊。】

　　余舟舟看了眼时间，距离上次她发消息给肖凌微大概71小时，于是，给肖凌微回了条信息。

　　余舟舟：【醒了。辞了。下午去拿离职单。】

　　发完信息，余舟舟突然发现没拿酱料，去厨房拿酱料，等她回来，肖凌微一个电话打过来。

　　“靠。你总算醒了。你再不醒，我都打算打飞的回去看看你还活着没。”

　　余舟舟吃着牛肉丸，随口道：“好着呢。”

　　“真辞了？”肖凌微再次确认了一遍。

　　“辞了呀。不辞等着过年吗？”

　　“真的？”

　　“你要问几遍？”

　　“不是……主要是你这辞得也太突然了吧？这么多年，你自己数数，你说了多少次要辞职，哪次不是第二天老板一个电话就屁颠屁颠回去了。这次怎么下决心了。”

　　余舟舟倒了点藕片到锅里，随口道：“受不了了呗。”

　　肖凌微不信：“你？不信。你跟我说，是不是那二世祖少爷又欺负你了？”

　　余舟舟不说话。

　　肖凌微一猜就知道，又在电话里说：“我听说他那婚事吹了。他前未婚妻可到处造谣，说你是第三者，插足他们的婚姻。”

　　余舟舟不甚在意地呵呵了一下。

　　肖凌微又问：“你这一走，欠冯家的钱怎么办？冯均肯让你走？”

　　余舟舟辣出鼻涕，擤了擤鼻涕说：“还了。”

　　“还了？你哪来的钱？”肖凌微不敢置信，好几百万呢，说还就还？

　　余舟舟大一那年，家里出了点事，她爸欠了一屁股债跑了，她那后妈在她爸出事前，逼她爸签了离婚协议，带着自己女儿跑了，所有的债全压在了余舟舟身上，当时余舟舟没办法，跟对方签了协议，等她读完大学，给人家打工，直到债务偿清。

　　但就凭余舟舟那点工资，怕是到死都还不清。

　　所以余舟舟一直想不清楚，冯家到底是几个意思。但无论如何，她能读完大学，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至于钱，人活着，总有希望的。

　　她等了那么多年，一周前，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找人借的。”

　　“谁啊？你哪来什么有钱的朋友？”肖凌微还不清楚余舟舟的情况么？自从家道中落后，哪个人还愿意和余舟舟做朋友，余舟舟也不愿意和人亲近，怕别人误会她想借钱。

　　借钱这件事，千百年来都是考验人性的东西。

　　“卖身。”

　　肖凌微一听，急了：“靠！你别乱来啊！”

　　余舟舟身边不乏追求者是真的，也有几个说了，只要余舟舟愿意，就替她还清债务，但余舟舟这些年都没动过这心思。肖凌微以为，她这次被冯均的前未婚妻逼急了，出此下策，有点慌了。

　　余舟舟坦然地说：“急什么。不是那个卖身。新橙听过吗？”

　　“嗯？”肖凌微好奇起来，“那必须啊。大公司，虽然比不上国外的公司，也算时尚界的翘楚，他们老板不是从国外某奢侈品公司挖过来的吗？”

　　“嗯。”

　　“卖什么关子。快说。”肖凌微知道余舟舟肯定还有什么要说，又故意卖关子。

　　“前几天朋友给我推了一个机会，我去试了试，成了，面试的时候，我跟新橙的老板说过自己的情况了，新橙的老板说，这笔钱她来想办法。”

　　肖凌微一听，笑了：“条件呢？”

　　“聪明。”

　　“废话。天上哪会掉馅饼。”

　　“条件就是，我签了十年约，不能离职，不能毁约的那种。”

　　“十年？等你解约，我儿子都能打酱油了。你可真愿意。我可听说了，新橙那老板……好像喜欢……”

　　肖凌微一顿。

　　毕竟是道听途说，没有根据的事。

　　余舟舟倒是一笑：“女人？”

　　“你知道就好。”

　　“放心吧。新老板性取向正常。”

　　“呵呵。不单是这个，还有她在业界的挑剔是出了名的。”

　　“我知道。”

　　“行吧。反正你到哪都是坑。”

　　余舟舟随意一笑：“可不是吗？”

　　肖凌微正准备去见客户，准备挂电话。

　　余舟舟最后倒是说了句真心话：“凌微。”

　　“嗯？”

　　“这可能是我唯一有机会继续做我想做的事的途径。”

　　肖凌微一愣。

　　也是。

　　余舟舟学设计出身的，却在冯家干了三年多物流，想来一定是不甘心的。

　　“那你去做什么？设计？”

　　余舟舟笑了笑：“助理。老板的助理。”

　　得，又是打杂的活。

　　不过，肖凌微也觉得，总比在一个和自己完全没关系的行业的强，她只能祈祷余舟舟去那里一切顺利了。

　　余舟舟挂了电话，冯均的信息进来。

　　冯均：【舟舟，你真走了啊？你别走啊，我给你加工资。】

　　余舟舟想也没想，删了信息。

　　她已经受够了这些人了，也不想再无缘无故被人当枪使。

　　冯均这次退婚，跟她一点关系没有。说白了，无非是冯家看不上对方了。但冯均退婚后，立马高调跟余舟舟表白，于是，对方把火力全集中在了余舟舟身上。

　　那天余舟舟加班，从仓库回来，想到还有一点工作没做，回了趟公司，结果，还被人打了，简直是无妄之灾。

　　那天回来，她刷朋友圈，看到一个做猎头的初中同学发了条招聘信息，问了一嘴，结果一问才知道，是新橙集团的老板招助理，据说，此前已经面试了不下五十个候选人，都被老板否定了。

　　余舟舟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投了简历，没想到对方还真让她去面试了。

　　面试那天还下着大雨，她浑身湿透，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约了三点的面试，四点半才开始。

　　她浑身都打哆嗦了。

　　最后进去的时候，她的新老板也没让她自我介绍，看了她的简历一眼，问：“学设计的，做了三年物流？”

　　“对。”余舟舟点头。

　　“什么时候能来上班？”

　　余舟舟愣了一下，把自己的情况说了一下。

　　新老板点点头：“你的意思是，我招个人还得替她还债？”

　　余舟舟也笑了一下。

　　虽然听起来真的很荒唐，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过来。

　　大概真的是走投无路吧。

　　新老板没再说什么，让她回去等通知。

　　结果第二天，她就接到了通知，让她三天后过来上班，债务的事，新老板可以处理，离职的事要她自己处理，总之，三天后，她不去就作废。

　　余舟舟当时在楼梯间接完电话，不敢相信，居然成功了。

　　至于离职的事，太好处理了。

　　她这几年帮冯均背了不少锅，知道他太多秘密，随便一个卖给娱记都是大爆料。

　　果然，她一说要走，冯均一开始不愿意放她走，最后余舟舟还是拿出杀手锏，冯均也没再为难她。

　　***

　　下午，余舟舟去冯氏拿了离职单。

　　部门的同事，只有一个去年毕业的同事出来送她。

　　“舟舟姐，我太舍不得你了。你这一走，以后就没人教我了。”

　　确实，余舟舟所在的部门，年龄都比较大了，都是老油条，余舟舟这一走，所有的活儿都给这个小姑娘了。

　　余舟舟拍拍孟小霜的肩膀：“有机会就走。这儿学不到什么。”

　　孟小霜点头：“嗯。那舟舟姐，有空一起吃饭。”

　　“好。”

　　离开冯氏，余舟舟连脚步都轻快了。

　　虽然她知道，明天开始她又是困兽，可是今天她是自由的鸟儿。

　　拿了离职单，她去附近的商场逛了一圈，买两套像样的衣服。

　　以前在这里，她穿得没那么讲究。但那天她去新橙面试，已经发现那里的人，每个都穿得很得体，她刚去，也要注意形象才好。

　　余舟舟正在商场里试衣服，手机忽然一阵震动。

　　陌生号码。

　　她谨慎接起。

　　“喂，您好。”

　　“余舟舟？”

　　“对。”

　　“今晚出差，七点机场集合。”

　　说完，那人挂了电话。

　　余舟舟听出来了，是她的新老板。

　　她也没心思再试衣服了，赶紧买单，回家收拾东西。

　　晚上，她提前到机场，等了一会儿，不见新老板，耐心等着。

　　然而，一直到飞机开始登机，也不见老板。

　　难道她走错机场了？

　　她正准备跟老板确认，新老板发来一条信息。

　　【跟他联系。】

　　余舟舟战战兢兢地给对方打了电话过去，电话响过几声后，对面传来了一声“喂”。

　　她一时为难，不知道称呼对方，只好先自我介绍。

　　“您好，我是Lucy的新助理余舟舟，Lucy让我联系您，不知道需要我做什么？”

　　那头的人沉默几秒。

　　“余舟舟？”

　　“对。”

　　“哪个余，哪个舟？”

　　“余下的余，扁舟的舟。”

　　对方又沉默几秒，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挂了电话。

　　余舟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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