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心·天教长少年

　　隔了黑色的风衣不甚明显，但手肘上方有一块衣料有破损的痕迹，周围的黑色也更暗沉，显然是被子弹擦伤了。
　　是……是之前自己撞开自己的时候，他自己没能完全避开吗？
　　林辰没有动，注视着顾言的眼神沉静，“就算是左手，我也能够开枪。”
　　顾言挑了眉，“比你的右手快吗？”
　　“……”
　　“来得及对我开枪，再去救你的少爷吗？”
　　林辰沉静的眼底出现了裂痕。
　　顾言低笑，眼神冷酷，“你老师在的话，一定会揍你的。得不偿失，说的就是你这种行为。”
　　“……”
　　“……！”
　　顾言的笑容僵住。
　　“……抱歉了，顾先生。”
　　金属的冰冷抵在了腰间，顾言松开手，看着原本蜷缩在自己怀里的人慢慢坐直了身，手里紧握着一把枪。
　　而抵住自己的那把枪，就是自己随身带着的。
　　原来之前感觉到容情的动静，不是醉倒了无意识，而是在找寻自己的枪。
　　顾言眼一眯，“你怎么知道我带着枪。”
　　容情微笑，“赌。”
　　“装醉？”
　　“一半一半。”
　　“你的酒量确实不错。”
　　“多谢。”
　　“……”深深盯着他的微笑，顾言眼睛眯得更狭长，“我到是小瞧了你。”
　　“我毕竟也姓容。”
　　“哥！”大喜过望，容旭立刻遗忘所有枪支威胁扑上来，在容情跟前刹住，“哥！你……你酒量也太好了吧？”
　　憋了半天憋出这么句台词，林辰闷闷笑了一声，眼角注意着依旧紧追容旭的枪支。
　　容情低声，“今天的事，顾先生可以和容家一笔勾销吗？”
　　“哥！这个人很……”
　　“旭。”
　　“……好嘛，我现在最没资格讲话，我闭嘴。”
　　轰隆——
　　天边划过一道闪电，紧跟着的是隆隆雷声。
　　骤然间的倾盆大雨。
　　顾言冷哼，“我有说不的权利？”
　　“……”
　　轰隆——
　　伴随着雷声，DEMON的大门轰然倒塌。
　　“你自然没有说不的权利……”
　　站在DEMON门口的人全身湿透，背对着外面被闪电映得异常明亮的天空，右手握着一根漆黑细长的鞭子，阴沉冰冷堪比地狱里索命的无常。
　　容情微愕，“……落惊？”
　　顾言冷笑了一声，“哟，饲主回来了。”
　　在这两句话没有说完的时候，五个握着枪还来不及从震惊里回过神的人，已经被一个接一个地击倒，扔进了瓢泼大雨。
　　完全没有开枪的时间。
　　容旭惊得下巴都快合不上，林辰背对着他，低声，“老师。”
　　沈落惊扬了扬下巴，“把枪放下。”
　　林辰手一松，手枪落到地面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右手怎么了？”
　　“被子弹擦伤。”
　　“原因。”
　　“……”
　　咻—啪！
　　长长的鞭子准确地从林辰肩膀划过，黑色的风衣立刻裂开一道口，血水顺着裂痕缓慢渗透出来。
　　林辰微微颤了颤，依旧站在原地。
　　沈落惊抚摸着鞭柄，声音里透出彻骨的冰冷，“原因。”
　　“……”
　　咻—啪！
　　第二鞭紧跟着落了下来，划过林辰整片背部，裂出长长一条口子。
　　容情低声，“落惊，”
　　咻—啪！
　　下一鞭直接朝他的方向扫过来，堪堪划过容情颈侧，留下淡淡一道红痕。
　　沈落惊淡淡搓揉着指骨，笑容令人心胆俱寒，“我现在心情非常差，你如果想送上门挨鞭子，我不反对。否则，闭嘴。”
　　容情黯然别开脸，没有再说什么。
　　“你干什么？！”
　　终于从最初的震惊里回过神，容旭暴跳如雷，“你敢打我哥？！”
　　沈落惊眼角略略上挑，“那又如何？”
　　“还有林辰！他是为了救我受的伤！他是我的保镖！就算你是他老师现在也没有资格打他！”
　　林辰唇角微微有些上扬，垂了眼看不清神色。
　　沈落惊眯起眼，“是这样。”
　　“就是这样！！”
　　顾言冷笑，看着容情明显担忧的神色，“你就从来没有教过你弟弟，看见DEMON的DARK在无理取闹地发脾气，要绕得越远越好？”
　　“……”
　　“不过我想，看在容大少爷的面子上，你弟弟也不会有什么事，顶多……”
　　“……”
　　“是他的保镖会挨更多的鞭子。”
　　沈落惊微微扬着眉，声音突然改得温和了些，“林辰，转过来。”
　　林辰转过身，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咻—啪！
　　第三鞭直直甩下来，远比之前更快更狠。
　　站得稍远些的容旭被鞭尾扫到肩膀，立刻被蛰到一样跳开，捂着肩膀倒抽冷气。
　　林辰侧过脸，微长的头发垂下来，落了大片的阴影。血红的痕迹从阴影中一路向下蔓延至胸口，触目惊心。
　　沈落惊甩了甩手里的鞭子，微笑，“应付一群垃圾也能狼狈成这样，真让我后悔养你十几年。”
　　“……对不起，老师。”
　　“我心情糟糕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有人不知死活撞上我的枪口让我出够气。你说怎么办呢，嗯？”
　　“……”
　　“林……林辰！”
　　容旭张大了嘴，眼看沈落惊又要一鞭子落下去，立刻飞扑到林辰身前，张开手臂护住他，“不准打他！！”
　　表情虽然很英勇，嗓门也不小，但明显尾音颤颤巍巍的，底气不足。
　　沈落惊眼底的阴鹜更深了一层，鞭柄在掌心倐地一转。
　　林辰哑声，“二少爷！……”
　　“闭嘴！”
　　嘴巴上说得硬气，容旭还是紧紧闭上了眼，生怕下一秒钟看见血肉横飞的场景。
　　“……”
　　空气里传来椅脚和地面摩擦的声音，之后是啪嗒一声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轻微的风声。
　　等待良久也没感觉到疼痛，容旭偷偷眯开一条眼缝，隐隐约约看见DEMON半开着的大门，雨水噼噼啪啪打在门口的地板上。
　　这个不是关键，重要的是，
　　人呢？
　　眨巴着眼，容旭小心翼翼瞄了眼四周，确定没有看见沈落惊的踪影，才放心地转向身后和林辰咬耳朵，“喂，那个变态……哥、哥？！”
　　不知何时转到了吧台前的沈落惊，把抱在怀里的容情，慢慢平放在吧台上。
　　那是整个DEMON灯光最明亮的地方。
　　“怎、怎么回事！”
　　林辰低声，“大少爷突然昏迷。”
　　“哥他……！”
　　容旭差点咬了舌头。
　　沈落惊微微俯身，撕拉一下扯开容情胸口的衣服。
　　“你干什么！……放开！”
　　急着冲上去又被林辰拉住，怕弄伤他又不敢用力甩开，容情涨红了一张脸，“那个变态在……”
　　“老师只是在确认大少爷的病状。”
　　“胡说！哥明明好好的！之前只不过是为了骗……假装……来着？”
　　顾言的眼底一片阴鹜。
　　脚旁掉落着的，赫然是他的手枪。
　　在一开始抱着容情的时候，他总觉得容情身上温度过高了些。
　　之前以为那只不过是醉酒所致，但刚刚沈落惊对着容旭挥鞭子的时候，情急之下站起身的容情却骤然失了重心再度昏倒。
　　顾言原本只是冷眼瞧着，看他又想演什么重病虚弱的把戏让沈落惊收手。
　　而惊觉不对想去扶时，人已经到了沈落惊手里。
　　只看沈落惊的神情就能猜到，容情不单单是醉酒，只怕是高烧。
　　所以，才会一再解释不能喝酒吗？
　　……
　　无言地看着容情胸口浮现出斑斑点点的红疹，沈落惊从吧台柜子里翻出药瓶，倒出几粒，扶着容情的肩膀把药送到他唇边，“醒醒。”
　　“……”
　　沈落惊不耐烦地抿了抿唇，稍稍用力握住他下巴让他张开嘴，把药送了进去，低声，“咽下去。”
　　容情微微蹙着眉，喉咙口动了动，顺从地把药咽进去，同时也略微睁开了眼。
　　“……落……惊？”
　　微微睁着的眼好一会才有了焦距，声音里的虚软让沈落惊大皱眉头，“喝了多少？”
　　“……一瓶……伏特加……”
　　容情迟疑地揉了揉额角，努力回想，“还有一瓶……”
　　“你是越活越回去了还是干脆老年痴呆不知死活？不知道自己酒精过敏是不是？！”
　　单手抓住他衣领猛地把他提起来，沈落惊双眼眯得狭长，冷光幽幽凶狠欲噬人，“能不能长点脑子给我省点事，嗯？！”
　　“……”
　　容情眨了眨眼，脑子里一片嗡嗡作响，完全来不及听懂他说了些什么。
　　“落惊……？”
　　呆呆看着沈落惊如罩冰霜的脸色，容情试探地慢慢伸手环住他颈项，没遭遇拒绝后，自然而然靠到了他肩上，安心地闭上眼喃喃，“落惊……冷。”
　　……
　　…………
　　大大张着嘴呆看的容旭悄悄红了脸，抓揉着头发退回林辰身旁，东张西望不好意思再去看自己兄长的方向。
　　沈落惊僵硬了片刻，凶狠的表情终于松动了些，单手扶住容情背部，“松手。”
　　容情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落下一片扇形的阴影。
　　沈落惊眯着眼，右手指腹轻轻摩挲着他侧脸，慢慢下移至他颈侧上细微的鞭痕，“松手，我身上湿。”
　　“……”
　　“……”
　　沈落惊略一低腰，手臂绕过容情膝弯抱起他，走进吧台后的私人房间。
　　“啪！”
　　清脆的破碎声响让容旭眼皮一跳，回头时只看见晶莹的玻璃碎片和顾言指间鲜红的血迹。
　　……
　　沈落惊许久也没有从里面出来。
　　顾言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之前被沈落惊丢出大门的几名手下都已经灰溜溜地爬回来，看见顾言手上的伤时个个大惊失色。
　　顾言阴郁地手一挥，几个人面面相觑，顿了片刻后闭嘴退出DEMON大门等候。
　　容旭焦急地向里面张望，想追进去瞧瞧又被林辰拦住，只能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二十分钟了！……”
　　“……”
　　“林辰，半个小时了！那个变态又想干什么！”
　　“……”
　　“林辰！已经……！”
　　眼角瞥见从里面慢悠悠走出来的沈落惊，容旭心跳一顿，差点咬了舌头。
　　沈落惊已经换去了淋湿的衣服，半长的黑发随意散乱在颈旁，神态间慵懒餍足，如同狂躁的野兽终于获得满足安宁了下来。
　　而被他抱在怀里的容情身上罩着长长的咖啡色风衣，恬然安睡。
　　沈落惊眼角上挑，在对上顾言幽暗的眼神时，似乎相当愉快地勾出了笑容，径直走向面前的容旭。
　　“干、干吗？”
　　容旭努力咽着口水，警觉地竖起全身寒毛，“你对我哥做什么了？！”
　　沈落惊不搭话，只把怀里的容情递过去，“带容情走。”
　　容旭呆呆伸手去接，却在即将碰到时手飞快一缩，溜到了林辰身后，慌慌张张，“林辰你你你接着！不行不行……我没那个定力，万一大哥醒过来我对付不了……”
　　沈落惊眉一挑，眯着的眼里暗光闪烁，把人递过去时手有意无意一斜。
　　容情身上的风衣蓦地下滑了些，裸-露出的颈项间淡红的吻痕处处都是。
　　顾言脸色陡然阴沉了十分，左耳的耳钻光芒连闪。
　　林辰微微皱了眉，不动声色把风衣拉回原处，确定身后的容旭并没有注意到这里的状况后，低声，“老师？”
　　“多嘴。”
　　语调虽然是呵斥，沈落惊的心情却显然相当好，上挑的眼角也带着挑衅的得意。
　　身后的容旭已经不耐烦地在扯他手臂，“快走快走，还待这里干吗！”
　　“是。”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只是天空灰蒙蒙的发暗，空气潮湿而浓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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