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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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第六章
      一夜很平常地过去,除了蝙蝠因为害怕一直缩在修的被子里——平时它睡觉时是倒挂在屋顶的。
      他们第二天一早就离开。柏格已经苏醒,虽然还很虚弱,但恢复了神智。塞尔特夫人和艾薇出来送他们。艾薇仍不放心柏格,修没留自己的地址,倒是留了个驱魔人协会的电话给她。
      布莱兹是开着修的车过来的,修很高兴自己不用再跑回那个废弃的教堂一趟,离开那个令人难受的古堡同样让他心情愉快了不少。
      古老的城堡高高耸立,城墙上爬满常青藤,一扇扇窗户紧闭着,一点光也射不进去。
      一扇窗后,忽而一只白皙的手从黑暗中伸出来,无声无息地撩开窗帘,一个人影出现在那里。他皮肤异常白皙,黑色的长发垂下,加上一身黑色的装束,他与身后的黑暗混淆在一起,仿佛那整个人便是从那浓稠深沉的黑暗中滋生出来的一样。
      临上车时,修突然扭头看了一眼。层层叠叠的常青藤中,只看见一扇扇黑漆漆的窗户,此外什么也没有。

      修在市内有一座单层别墅,那也是他生活了好几年的地方。作为一个没有继承家族力量的私生子,他一直没有在阿格尼尔本家居住,甚至很少踏足那里。
      布莱兹站在门外草坪上感觉了一下:“您住在这?”
      修自顾自掏钥匙,开锁。蝙蝠趴在他的肩膀上,努力无视布莱兹的存在。
      “我能不进去吗?”金发恶魔又问。
      修推开门,扭头看他:“需要给你买个狗屋吗?”
      “噢,好吧。”布莱兹不干不脆地慢慢磨蹭进去,嘴里没有停止抱怨,“当你的主人来自一个驱魔人家族时,你就不得不忍受他们一些奇怪的嗜好。”他小心避开墙上的银挂饰——他毫不怀疑那是件被祝福过的圣器——抬起头看天花板。吊顶精美繁复花纹显得非常特别,布莱兹相信很难在一个普通家庭找到另一个同样的,因为那是一个复杂的高级魔法阵。
      “我不敢相信我就这么走到一个锁魔阵下,自觉地,主动地,像只毫无防备的献祭羔羊一样!”他自怨自艾地说完,看向修,“我能说句话吗?虽然我理解像您这样背景的人想要保护自己的想法,可是您房间真不像用来抵御外来恶魔入侵的,它看起来更像一个笼子。”
      修瞟了他一眼。“你没见过真的笼子。”他冷冷地说。
      布莱兹左右看看:“我说错什么了吗?”
      修没回答。他从衣柜里扯出几件衣服,进浴室去了。

      修洗澡的时候,布莱兹迅速把整个房间——主要是各种法阵和圣器——熟悉了一遍。看得出布置房间的人狠花了一番心思,虽然房间里充满了这些刻意安排的“陷阱”,但并不显得突兀,无论是那个天花板上的法阵,还是墙上的壁挂,又或是其它类似的东西,都与房间的整体风格恰到好处地融为一体,好像它们本身就只是一样装饰,只不过多了点其它附加功能而已。
      那并不是为了瞒过恶魔的耳目,布莱兹确信,因为没有必要。也许设计者原本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人忘记它们的真实用途,为了让这个房间看起来和一般普通家庭没有两样。布莱兹不知道布置这个房间的人是谁,但肯定不是修,那些高级阵法不是修能掌握的。此外修也不像是个会愿意把功夫花在这些地方的人。他是个绝对的实用派,视觉效果基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也许是修的某个长辈。
      而且他一定花费了很多心血和时间,因为无论是布置协调各个术法使它们连成一个完美的整体,还是单纯从审美角度装修一套房子本身,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布莱兹转完一圈,刚开始他还有些小心翼翼,但很快放松下来。这个房间没有任何危险。那些阵法虽然强大,但无一不是禁锢法阵,仅仅能封锁恶魔的能力而已,除此之外没有丝毫攻击性,连他的行动都不会阻止——那力量甚至是温和的,没有让他感觉到任何不适。
      “我能说什么?这房间简直是件艺术品!”布莱兹感叹,“那位设计者,如果他不是一位追求完美的伟大精神病艺术家,就是一个爱心泛滥到无可收拾的长辈,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人会为了把一堆恐怖冰冷的法阵圣器伪装成温馨的模样而大费周章呢?”
      离他手不远处,蝙蝠正趴在桌子上啃樱桃,感觉到布莱兹靠近,它背过身抱着樱桃往旁边挪了挪。身处阵法的保护之中,它看起来没有先前那么怕布莱兹。
      布莱兹继续絮絮叨叨发表评论:“我得说,如果不是因为我太过强大,我甚至无法发现这些可怕的小东西,作为一个笼子来说,它实在过于温馨了,噢,或者我该说,过于小心翼翼了!”
      蝙蝠抱着樱桃又往旁边挪了挪,警惕地望向布莱兹。“我不会被你套话的!我知道恶魔很擅长这个!”
      “啊。”金发恶魔斜着眼睛俯视蝙蝠,表情沉静下来,堪称完美的脸上浮现微笑。他用轻柔的声音肯定地说:“所以,这里的确是个笼子。”
      蝙蝠惊恐地看着他,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说错了话。恶魔那些看似疯狂或是无意义的言行里总是充满陷阱,你不可能知道。
      布莱兹眯起眼睛环视一周,声音越发温柔:“那么,这笼子是用来关什么的呢?”
      蝙蝠缩到桌子一角,决定不再说话。
      “噢,我突然想起来,我的主人被他的家族除名了对吗?对一个重视血统的古老家族来说,这可不寻常。他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过错吗?”
      “不用理他。”
      修适时响起的声音让蝙蝠舒了一口气。修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从浴室走出来,蝙蝠立刻落到他肩上。
      “噢,这么说可真伤感情。”金发恶魔迅速给自己调出一副哀婉的表情,“我只是想多了解了解您而已。”
      “嗯。”修把毛巾搭在椅背上,打开冰箱给自己找了罐饮料。整个过程中没看布莱兹一眼。
      “我关心您。”布莱兹不放弃地继续,“您瞧,我为了您,甚至连这间可怕的屋子都进来了。我一辈子,我是说在几千年或是更长的时间里,都没有这样虚弱过。我现在简直比只纯洁的羔羊还要无害!”
      “哈,”修转过身来看他,“我感动得都快忘了是谁用地狱之火灼烧我的灵魂了,那好像是前天晚上才发生的事?”
      “可那会您还不是我的主人,我甚至连您的名字都不知道。我是个恶魔,一个可怜的疯子,您不能指望我满怀爱心地对见到的所有人类傻笑——就像个没脑的白痴天使,或是午夜在街头徘徊的娼妇一样。”布莱兹放低了声音,很可怜地小声辩解,“但现在不同,您已经是我的主人了对吗?或许我们之前是有过一些不愉快,可是您已经威胁并且教训过我,而我立刻就屈服了。您瞧,恶魔就是这样一种生物,懂得利害关系,一点就透,不会为了什么骨气或是原则之类无聊的玩意做无所谓的坚持。没有什么比驯养一个恶魔更简单容易的了。”
      见对方没有反驳,他又孜孜不倦地继续:“何况,增进了解对我们来说有什么坏处呢?人类总是抱怨自己内心孤独、不被理解,人类总是希望能得到他人的承认和肯定,不是吗?您难道不希望我对您有个正确的认识吗?”他轻柔的声音带上了蛊惑的味道,那张漂亮的脸收起了一贯轻慢的表情,因为少有的恭顺而显得格外迷人,“你瞧,我是个恶魔,不被任何人间的道德法规束缚,这个世界上唯一束缚我的就是你,我是属于你一个人的。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站你这边。我想做的一切就是满足你,让你快乐,并且喜欢我而已。”
      “别相信他!”蝙蝠缩在修的肩头嚷嚷,“他是个恶魔,不管他在想什么,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修背靠着桌子,喝了口饮料。“你没有用敬语。”
      “什么?”
      “你刚刚没有用那戏剧化的古代敬语,为了让你看起来更真诚可信?”修一如既往好笑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拙劣的演员,“按你的剧本,接下来我是不是该像个愤世嫉俗又敏感脆弱的小孩仿佛看见了人生唯一的知音一样,扑进你怀里放声大哭?我都忍不住想给你鼓掌了。”他嘲讽地说。
      布莱兹轻轻叹了口气:“我都放弃所有尊严与力量站在这里了,就像主动斩断我自己的双手一样。还需要怎样的证明,您才能相信我呢?”
      “别逗了,布莱兹。”修摇摇头,转身走进自己房间。他没什么波澜的声音从门那边传过来:“这根本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我才不在乎你心里怎么看我,你的想法对我来说压根就不重要。——去洗澡。”
      “洗澡?”
      修探出头,手上拎着两件衣服:“去洗澡,我要出门。”

      车子停下时,布莱兹只扫了一眼,便立刻宣布所有驱魔人的住宅他都不想踏足。“除了您的。”他飞快地补上一句,然后小心地问:“我能在车上等您吗?”
      “当然。”修看起来本来就没打算让布莱兹跟进去。下车前,他从肩膀上把蝙蝠摘下来放在仪表盘上:“在这看着他。”
      “什、什么?”蝙蝠惊恐地望向修,“我?看着他?”
      “嗯。”
      反应过来,蝙蝠吓得立刻往外扑去——被恰好关上的车门无情地挡住了。
      “修!他会杀了我的!”蝙蝠贴在车窗上尖叫。
      “放心吧,不会的。”修在车窗外安抚地朝它笑笑。
      “他会的!如果他放火烧我怎么办?!”
      “那你就往他脸上吐血。”
      看着修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蝙蝠紧紧贴着车窗颤抖地转过身,恶魔正微笑着看着它,看上去无比友好。
      “我一直想找机会告诉你,高亢的声音总是会让我心情无比——兴奋。”
      刚张开嘴准备尖叫的蝙蝠迅速用翅膀捂住嘴。

      与其说住房,这栋双层建筑更像一个工作室,更准确地说,是一个小型武器工厂。
      制作圣器的地方。
      修用手碰了碰挂在眼前的一排枪械,琢磨着要不要挑一两把趁手的。上次在教堂他损失了不少武器——布莱兹在带他走之前,把他身上的圣器全都扔掉了,像个任性的孩子扔掉自己讨厌的玩具一样。
      “没错,这是耶罗之歌,你从哪找到的?”房间的主人拿着一颗透明的红色石头说。一般术士判断一颗圣石的真伪需要借助法器,但这个褐色头发的少年只是在灯光下看了看便得出结论。
      修丝毫不觉得奇怪,约尔是这方面的天才。
      “还能用吗?”修问。
      “嗯,我想——”约尔举起石头,对着光仔细看了看,“可以。但年代太久了,需要启发一下,”他扭过头,露出少年灿烂的笑容,“当然了,你就是为这个才来找我的嘛。”
      “要多久?”
      “一个月吧,”看修想开口,约尔又飞快地补充,“我需要布一个阵法,把它放进去——嗯,反应反应。你看,就像化学反应,时间是严格制约的,否则我无法保证它的效果。你要这玩意干什么?很急吗?”
      “释放某个伟大人物的灵魂。”修认真地回答,“我比赶着去自杀还急。”
      约尔上下看了看修,决定把这过分严肃却不着边际的回答当个冷笑话收下。他反身拉开抽屉,找了个位置把那块石头放进去,转了个话题随口问:“上次那本日记你读得怎样了?我前两天整理书柜,又翻出不少好东西。”
      “没那么快,我才看了不到二分之一。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是天才。”
      “啊。”约尔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拿起桌上的书翻起来。“说实话,你向我借术法方面的书让我吓了一跳,阿格尼尔家族不是一向以战士家族自居吗?嗯,最强的。”
      修呼了口气:“我看起来像战士吗?”
      意识到自己无意中提起了一个敏感话题,约尔抬起头,眨了眨眼,试图补救:“不过你没什么好担心的,罗伊依旧是这一辈中最强的。”
      “阿格尼尔家族没什么好担心的。”修纠正。罗伊是他异母弟弟的名字。
      “好吧。”这是另一个敏感话题,约尔立刻举手表示道歉。
      约尔并不是个战斗型的驱魔人,他擅长的领域是祝福与启发神圣系力量,也许是因为本身属性的关系,这位天才少年有着驱魔人中难寻的好脾气。
      “所以,你术法研究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的力量太小了。”
      约尔安慰地把手放在他肩上:“别心急,你才刚刚开始而已,何况阿格尼尔家族本来就不擅长这方面。”他想了想,“你记得上次我跟你说过的吗?人的身体本身禁锢着力量,只是不懂得如何释放。如果你力量不够,可以试试在画魔法阵时滴点血上去。——嗯,如果你自己的不够用,我想罗伊不会介意给你点血的,我知道你们兄弟感情一点也不像外面谣传的那么糟糕。”
      修移开目光,沉默了一阵。“你最近见过罗伊吗?”
      “嗯?是的。在……”约尔没有说下去,那是在修父亲的葬礼上。他忽然想起来修并没有参加葬礼,更多可能是被家族禁止了。对一个大家族来说,一个来历不明的私生子——而且还是长子——的身份是很敏感的,尤其是涉及到继承权的时候。
      “他还好吗?”修有些急切地问。
      “我想是的。你知道,要从罗伊脸上看出点什么来实在太有难度了,但至少他的灵魂一如既往的强大。”约尔温和地笑着回答。
      修又有一阵没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并不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人,提到他弟弟时大概是他表现得最接近自己真实一面的时候。
      约尔有些担心地看着他:“修,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只不过老头子刚去世……你知道。”修找了个借口。被家族除名这种事没什么值得宣扬的。那是他父亲临死前做的最后一件事,他在遗嘱上这么写着,同时还规定修不能再踏足本家,不能见他弟弟,否则就收回留给他的那么一丁点儿遗产。
      他并不觉得愤怒,也没有任何可以抱怨的,在清楚地知道他父亲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他的前提下。但那也不表示这就是件可以轻松谈论的事。
      尤其是,一旦想到他父亲这么做背后真正的缘由,无论他多么想装得若无其事,也没法不觉得难受。
      约尔仍看着他:“你和家族之间出什么事了吗?”
      修又盯了会地板。“我不能见罗伊,”终于他开口说,“我们一见面,其中一个一定会弄死另一个。”
      约尔瞪大眼睛往后坐直了身体。“什么?”他难以置信地说,“为什么?”个性温和的少年为自己的好友显得忧心忡忡,“这是你们家族的什么古老传统吗?还是你和罗伊有什么误会?你会伤害罗伊?别开玩笑了,你宁可杀了自己也不会这么做的!”
      他忽然看到修微微翘起的嘴角,“啊——天哪,修,你不能开这种玩笑!这一点也不好笑!”
      “你怎么会当真?”修笑着说,趁机飞快地转了个话题,“那本书究竟是什么?”他示意了下约尔膝头摊着的古书——从艾薇那拿来的那本。
      约尔仍怀疑地看着他,但还是决定结束上一个话题。他有那么一会居然真的以为修想自杀,约尔摇了摇头把这想法从脑袋里扔出去。那么理智的人,不可能有这种疯狂的想法。

      约尔低头又翻了翻那本书:“某个历史事件的见证。”他说,“大概是700多年前,这类术法书曾大肆流行了一阵,恶魔的杰作。”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本来结果可以避免。要知道,高级术法,无论它们看起来多么复杂美丽,都可以从最简单的法规推导出来,如果你做好基础功课,根本不会被骗倒。更早以前,每一个术士都像一部无懈可击的宝典,可是现在,人们更注重效果和效率,满足于使用前人的研究成果,已经很少会深入去理解研究那些基础法则了。”
      “那时发生了什么?”修问。
      “堕落。”约尔沉痛又无奈地回答,“术士们被这些强大的术法所迷惑,就像中了毒瘾一样难以自拔。最后一夕之间,当时几乎三分之一的神圣系术士被黑暗吞噬,灵魂堕入地狱。据说一场大战随之爆发,但没有详细记载,也许没有人愿意提。不少家族在那个时候没落了。”
      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那些堕落的术士——他们怎么样了?”
      “不知道,毕竟这个世界没有人亲自去过地狱。”约尔又沉默了一阵,然后轻声说,“可我知道,他们仍然在那里。”
      修望着他。
      “那个世界从不放任何人离开。没有宽恕,没有救赎,没有尽头。一旦你堕进去,就是永恒。”约尔说。大概是想到那些不得安宁的灵魂,他看上去心情很沉重。
      修不由想起布莱兹。他还不知道布莱兹究竟想要他的灵魂做什么,也没打算问,他不认为恶魔会说真话。
      想到这个让他有些心烦。那个恶魔的出现简直就像个不搭调的意外插曲似的,把他已经足够糟糕的生活搅得更加混乱。
      也许他真该直接把那恶魔扔出去,让全国驱魔人去操那份心。
      “没想到恶魔居然也会用这种手段,不法盗版书?”修笑起来,提到恶魔总能让他露出这种恶劣嘲讽的冷笑,“比起直接撕裂那些可怜人,他们这手可玩得真漂亮。”
      约尔表情依然黯淡。“他们本来就擅长干这个。”他叹了口气,语气凝重,“恶魔真正让人忌惮的不是物理力量,他们有智慧,擅长揣测人心。他们太了解人性的弱点与欲望,因为他们就是从那滋生出来的。”他从记忆里搜寻了一阵,“在传说时代,有位非常强大的神圣法师,一个高阶恶魔与他战斗了很久也无法取胜。后来那个恶魔巧妙地引诱他打了一个赌,并且用一个恶魔的悖论赢了他——你看,他们巧舌如簧,即使圣人也会犯错。”说到这里,他又温和地笑起来,“不过那位法师的意志异常强大。恶魔赢了赌约之后高兴地立刻吞了他,却始终无法将他的力量吞噬完全。最终恶魔在惶恐中因为消磨了所有力量而死,而那位法师获得了重生。结局还是让人欣慰的。”说到最后,他语气欢快起来,好结局总是能让人高兴。
      “那位法师,他叫什么?”修问。
      “啊,不知道。他太强大了,以至他的名字不能被随便提及,那也许已经成了某个神圣咒法。”约尔解释,“修,那不是个故事,是真的。”
      “嗯,我相信。”修像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一样,表示安慰地笑了笑。
      他的确相信,而且他还知道,那并不是故事真正的结局。
      法师输了赌局,在被吞噬之前给自己施了禁忌的永生咒。那场漫长的吞噬大概有几百年,或是更长——时间漫长得足以让人不再在意,直到他从那个消耗殆尽——更有可能是被自身的痛苦和恐惧所吞没——的恶魔体内走出来,在更加漫长的时间里作为一个神圣法师继续活下去。他越来越强大,强大到成为了一件圣器本身。
      再后来,也许是在某次大战里,他的身体被几个神圣家族瓜分了——活生生地,在他自己的意志之下。那已经是一件圣器了,没有人在乎那曾经——甚至直到当时——本质上也只是一具鲜活的□□而已。
      而那位法师依旧活着,以某种形式。永生咒不是祝福,是劫难。他即使变成一颗烟尘也会继续活下去,只要这个世界仍在。
      修很清楚这些。事实上他这次就是打算用耶罗之歌把那位法师叫出来,问他些关于自身的问题,然后,也许寻求一个解决方案——可能是杀死自己之类的。
      他没打算告诉约尔。约尔是个性格善良相信光明的好孩子,他不需要知道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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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是西方背景,但是现代英语中没有“您”这个词,布莱兹疯子说的是诗歌一样的古语(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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