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te/Double Fool

　　灭灵门中，两个人行色匆匆赶往无人之地。看着周边似曾相识的景物，虞余猜到目的地，不解地问：“为什么要去邢步的院子，不是已经决定要从死阵开始调查吗？”

　　“有一些不合理的地方，我想先调查清楚。”习耀光不想兴师动众，如果他的猜想错误，本就缓慢的进度就要再次拖沓。对于这个尾巴一样的协助者，他不想赶走，就有必要解释清楚。

　　“这次的死阵动用了三柳市的魔石，我认为单是邢步不会这样做，可能有人在他旁边教唆。”

　　魔石的存在，对三柳市的魔术师来说不是秘密，虞余想到刚才在寻找死阵时发现的魔石，心里依旧很不舒服，“从圣杯被制造出来的那一刻，三柳市的龙就死掉了，地下也逐渐出现魔石，它们是灵脉的尸体。我们守护三柳市和泰崇山，也将魔石秘而不宣，不被人利用。”

　　这是三柳市的魔术师们一致决定的规则，不可动摇。

　　“邢步不是本地人，但刑家与灭灵门交好这么多年，比圣杯的历史还要长，我不相信他会用魔石做出‘死阵’这种害人的东西。”

　　习耀光与邢步见过的次数用一只手都能数过来，与邢步相熟的是习掌门，不是他。上一次见面也是习掌门向他介绍说是圣杯战争的竞争者，他们互相介绍之后就没有了然后。可以说是见过面的陌生人的程度。上次习掌门给他看了邢步写的信，他只觉得邢步是一个正直坦荡的人。这次发现死阵与魔石相关后，便觉得事情有蹊跷。

　　这是十分主观的猜测，习耀光本来也想如实地说出来。但他听了虞余的话之后，意识到虞余是虞家的继承人，虽然看上去很天真，但用主观的猜测回应略显糊弄。

　　“就算是这种粗糙的理由，你也愿意协助我吗？”习耀光感到怀疑，灭灵门很多人都不相信邢步，更何况是虞家人。

　　“嗯！”

　　虞余十分用力地点头，一双亮闪闪的眼睛看着他，习耀光甚至能从这双眼睛中看到他的倒影。

　　虞余看着他的眼神充满崇拜，兴冲冲地说：“我觉得耀光哥哥非常！非常勇敢！我也想像你一样勇敢。”

　　少年明亮的笑容比任何时候都要耀眼，让人移不开视线。习耀光那彷徨中的某样东西也被之吸引不再摇摆，他没有说出否认的话，亦没有做出不符实际的保证，他弯下身与少年平齐说：“看来我遇到了一个不可多得的竞争对手。”

　　少年的眉眼没有想象中的稚嫩，与之平视时才发现，传闻、家族史以及年轻的外貌对人的迷惑有多强，强到他现在才发现这股坚韧的力量感。与华而不实的他差距如天地。

　　背负上巨大偶像包袱的习耀光哈哈一笑掩去自己的弱势，指向一旁的院门说：：“刚好这里的法阵都到了关闭时间，我们先进去。”

　　虞余捏着手兴奋点头，“嗯！”抬头看着他就像看着老母鸡的小鸡仔一样信任。

　　习耀光：“......”他好像喝了迷魂汤，一时间觉得这个小朋友可爱地想让人狂撸脑瓜。他猛地蹲下身再次与虞余平视，想要重拾刚才一瞬间的危机感。

　　虞余疑惑地歪着脑袋，“？”

　　习耀光老脸一红，深觉自己像个傻子，急匆匆地后退两步，说了句，“没什么。”转身往邢步的院子里落荒而逃。

　　到了书房习耀光才一本正经的轻咳一声，表示自己要发言了。虞余乖乖地在他跟前停下，习耀光也挺直胸板，正经道：“假如邢步是根据自己的意愿布置死阵，那他的行动大部分都符合他自己的行为逻辑，我也无从下手。但如果其中有人介入，让邢步做出不合逻辑的行为，其中的平衡就会被打破。只要顺着不平衡的可疑点找，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可是，平衡什么的......”虞余苦恼自己跟不上思路，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灵光一闪，抢在习耀光前抢答，“我听说有警察探案的时候会把自己代入当事人，模拟事发时当事人的行为，然后找到线索。耀光哥哥是代入邢步，用这个方法找出不符合逻辑的行为。”

　　“这也是个方法，不过，我不了解邢步，根本无法复刻他的行为。”

　　习耀光的话十分打击虞余的信心，也满足了一下自己的猎奇心理，欣赏了会虞余的表情，再次出声说：“要用这个方法也不是不可以，谁不是从陌生慢慢过渡到熟稔？而了解邢步的最好途径，就是这里的法阵。”

　　说着他环视着整个书房，原来整齐而布满灰尘的房间已经变得十分狼藉。法阵不止会自行发动，也会在人碰到开关的时候被动启动。上次大规模的探索，有不少人碰到法阵的开关，也使得很多法阵的原型暴露在外，这使得找法阵相关的组件变得轻松。

　　习耀光收敛起玩闹的心态，蹲下身查看着从地板中突出的金属管道，这个机关应该是从管道中射出什么，他将魔力集聚在右手接近管道，想将之拔出看一看它的全貌。然而将要握住管道之时，他感觉到有细小的波动，阳气似乎在膨胀，于是立即收回了右手，持剑的左手迅速上前，用剑鞘的底部砸穿管道旁的地板。

　　金属管道所联系着的法阵没有发动。习耀光不认为刚才的一瞬间是自己的错觉，不再用手，继续用剑鞘打碎盖住金属的全部地板，挑去大块的碎片，张嘴灌进一大口空气后吹去碎屑，然而这一行为让金属突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

　　习耀光立即抽出剑挡在前面防身，然而这只是单纯的强光而已，他没注意到的是，他身后的书架中，有几本书不是被这强光照亮，反而像是吸收了光一样漆黑地看不清模样，然后有白色的绳从两个书架之间的缝隙抽出，白绳上的术式迅速张开，使之开展为网后魔尽消散。

　　他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回头时，白色的一团已经被虞余甩到旁边的墙上。整个书房的地面分布着均匀的魔力，像是无形的滑轨一样将白色线团带出门外。

　　至此，习耀光已经知晓门口零碎的白色碎网是从何而来了。

　　“多亏你，不然我就被裹成蚕虫了。”习耀光向虞余道谢，见他摆摆手说着不客气，转回头看着地上的金属管道。经历了刚才的意外，习耀光想明白了一件事，说：“这个机关的触发点应该是热度。”

　　金属管道周围的碎屑已经被吹走许多，习耀光也看清这个机关的全貌。管道下面是圆形阀门一样的金属作为底座，底座厚重，上面刻有未知意义的符文，尚有魔力在其中流动。习耀光用剑尖抵住底盘，右手小拇指一勾，从袖子中勾出一个简易的小型罗盘。身上的魔术刻印全数启动，罗盘中的指针转动，指向身后的书架。

　　习耀光顺着指针的方向，将两个书架挪开，中间的白线像是蜘蛛网一样随之展开。他见丝线的尽头伸进书架的镂空，右手接过剑，左手顺着丝线抓住其吊着的书。触动这个机关的因素是光，因此习耀光不需要忌讳自己的热度，只注意不让自己的影子挡住光。他单手翻开书，书本中每一页都是一样的图案，看来这就是启动用的术式，而魔力的来源就是厚实的金属书脊。

　　再看向罗盘时，指针已经改变了方向。习耀光顺着指针的方向，将剑刺入地板之下，发出沉闷的金属碰撞声。这时，指针再次改变方向，指向原点：管道下的圆形金属底座。白网上的术式不被检测到时，金属管道才重新启动温控开关。

　　在视线与魔力所在的空间之外，还有阴气阳气构成的空间，阴阳流动互融，形成动态的平衡。而这三样机关法阵，就是通过闭环形成的动态平衡。

　　“邢家能跟灭灵门交好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注重平衡。‘不偏不倚谓之中’，阴阳平衡，吉凶相依，事物才能循环往复。不然的话，这里的连环法阵用过一次就会有所损伤，不能持久运转。”

　　习耀光说完后又停顿了许久，没听到崇拜的声音，疑惑地看向虞余，他平视着空无一物的方向，目光没有焦距。

　　“你在想什么？”习耀光问。

　　虞余一惊，回过神来，呆呆地说：“这就是中庸之道吗？”

　　不等习耀光再说，他又恢复了平时的模样，仿佛重新套上了自带亮片的衣服，叫出了习耀光期待已久的话，“耀光哥哥好厉害啊！”

　　习耀光满意地眯了眯眼，他不是喜欢阿谀奉承的人，但是没有人会不喜欢听好话。

　　“那么……”虞余看着地上的金属，若有所思地问：“接下来是要去外面调查死阵的平衡吗？”如果是这样，又何必回来一趟？

　　习耀光挥了挥手，说：“那个肯定阴阳失衡，不过单是牵扯到许多人这一因素，就添了许多干扰，凭那个找到人估计要找到何年马月。还是在这里找线索轻松。”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时间，走出院子道：“虞余，你知道吗？这里法阵启动和关闭的时间是有讲究的。简单的来讲，这里午休以及睡眠时段是拒绝外人的，所以法阵会在这些时间段开启。而现在，快到晚上八点了，法阵将要重新启动。”

　　像是应验他的话，四周的氛围骤然变得压迫感十足，似是有什么开关啪嗒打开。

　　习耀光收起小罗盘，单握了把剑，直视着虞余问：“接下来我可以把背后交给你吗？”

　　他知道，虞余不似外表那般柔弱，是一个很厉害的魔术师，否则不可能将比他大十几倍的网扯到一边且毫不受累，单是武力这一块，就比他强上许多。

　　“嗯！”虞余疯狂点头。

　　交掌，合作达成。

　　习耀光从院门开始进入，右手一伸将捡来的落叶洒出，干燥的叶子只需一点魔力点燃就能熊熊燃烧，地上瞬间刺出两支木刺，一根木刺碰到未燃尽的叶子，缓缓缩了回去，另一根依然笔直，约莫一分钟后也归回原位。闭环完成，没有连锁机关。

　　习耀光重复刚才的操作，然后一剑斩断木刺，跨过断端进去，想象着自己是邢步，说：“我不喜欢在休息时间被人打扰，如果有人管不住脚，我不介意送他去打一枚破伤风。”

　　说完，习耀光脚下一滑来了个平地摔，甚至摔了不止一次，看着充满疑惑衣服仍然干干净净的虞余，他一咬牙，重新祭出了罗盘，右手触地发动魔术，才找到了能带来好运的方位，慢慢沿着好运位置走向书屋。

　　“如果还是执意打扰的话，霉运会将他送到下一个霉运跟前，将整个院子的霉运全部经历一遍甚至几遍。”

　　他看着布满灰尘的书房，边走边说：“这个书房我不常来，毕竟我进行研究的地方在协会，这里只是一个落脚点。”

　　习耀光躲过喷出的白网，又踩中别的陷阱，被扔出门外，再次体验了一次霉运当头。重复几次后，终于避开了所有法阵，“但是我不希望外人进入这个房间。”

　　他翻过书架上的书，没有做过任何笔记，但都是不常见的书。

　　看着书架旁被砍断的斧头，他继续分析，“这里放着我一部分收藏的书，如果依旧不吸取教训偷书的话，我不介意让他尝点苦头。”

　　习耀光离开书房，伸伸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好困啊，该睡觉了。”

　　他推开卧室的门，里面和书房不同非常干净。他超里面探出一只脚，又快速收回来，没见异样才走了进去，却被大力虞余迅速拉了回去，虽然脖颈被衣领勒得很痛，但面前噼里啪啦的电流声更恐怖。

　　习耀光刚出身冷汗，就被迎面而来的大风吹得直发抖，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来。怪不得这房间这么干净，原来是有动力十足的新风系统。

　　卧室里不像其他两个地方温柔，这里的机关除了大风其他全是杀招。对了，还有一个床顶肉眼可见的多功能法阵。习耀光一躺到床上就仿佛与外界隔绝了一般安静。这个不止是吸音，或许还有类似暴晒的功能，毕竟被子又暖又软盖着非常舒服，在夏天盖着也不会觉得热，而是温度适宜。

　　习耀光第一次觉得法阵持续启动的带来的好处。

　　“高质量的睡眠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不希望有人闯进我的卧室打扰我的睡眠，也不希望房间里有任何异味或者飞尘漫天。当然，如果我自己有异味或者灰尘，这张床不会因此嫌弃我，因为我辛苦劳动后精力已经耗尽，比起平时更加需要休息。”

　　习耀光舒服的差点睡着，被虞余毫不留情地摇醒之后挂着迷糊的口水继续探索。

　　与卧室拥有同样待遇的是厨房，里面同样是杀招尽显。他避开各式各样的杀招，转着厨房说：“清蒸、盐焗、炭烤、腌制……一种食材使用不同的烹饪方式，就能享用到截然不同的风味。而食材讲究的是新鲜，所以我不会让蔬菜水果海鲜肉类在冷藏库中变质。”

　　习耀光打开另一个冷藏库，发现各式各样的速食食品后，感觉自己的脸被打得啪啪作响。他思考了一会，分析说：“但是应急食品是必须的，我不常住于这里，万一没东西吃……”

　　他说着又摇头否定，这样的解释说不通。找不到其他线索，习耀光只能先放弃这里去看其他地方。

　　发现疑似仓库的房间上锁后，习耀光瞬间理清了一些东西。他和虞余试了各种方法开锁撞门都毫无作用，差点叫出项羽暴力开门的时候，习耀光莫名其妙地说出一句：“你掉的是这把金钥匙还是这把银钥匙。”

　　然后门应声打开了……

　　习耀光看向罗盘，发现他站在能带来好运的位置上。

　　仓库里的法阵全是攻击性的，不过习耀光已经不是刚进来的习耀光了，就算是刀片贴着睫毛飞过，他也就是眨眨眼睛的程度，然后后知后觉地向后跑路……

　　他并不是习惯了危险，而是持续地聚集精神使他的反应迟钝许多。

　　仓库里放着的东西各式各样，不过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适合户外使用。

　　习耀光揉了揉眉头，继续代入分析，“我经常在户外活动，厨房的速食就是因此准备的。我习惯把所有要要用到的东西都装进大包中，这里就是储放大容量包裹的地方。我很少住这个住所，如果有一天过来，那很大的原因的携带的户外装备已经损坏。”

　　“我会把损坏的包裹放回这里，之后某个时间一同处理掉。现在我只需提起早已备好的新包裹，就能继续在户外活动。”

　　习耀光把包裹里的东西一样一样翻出来，除了必要的户外工具，还有文具、玉石以及一些勘察工具。而引起他注意的是一个罗盘，和他的相似的罗盘。外人可能觉得两者大小以及外形不同，不会联系到一起，但习耀光对自家罗盘的了解，只需要用魔力探一下就能知晓其功能都是一样的，能显示阴阳走向。

　　“我的法阵不局限于小小的一方院子中，还有能融入在天地山水之中的大阵。”

　　习耀光把东西都拿出来后，发现空包只塌了一边，另一边被绳子系在另一个包上。他心里有疑，把堆在一处的包都提起来拎了一下，发现只有最开始的两个包是系在一起的。

　　“虞余，我找到不平衡了地方了。”

　　习耀光指着被他翻地空荡荡的包裹，说：“我一开始翻这个包，是因为它被放在最外围。这不是运气好，是邢步特意放在这个位置的。”

　　“因为，这个时候会有人跟他一起进行一段时间的户外活动，勘察布阵。而这段时间结束后，那个人就会离开，所以不再准备那个人的包裹。”

　　虞余：“那个人是他的servant。”

　　习耀光摇头，“lancer不需要这些。lancer来过这里，如果邢步会为他准备包裹，那就不会只是包裹，这个院子会多出一张床，一张椅子，再不济厨房的餐具中会有两双筷子，但是没有。”

　　“邢步是个孤僻的人，他院子里布置的法阵都在表明他排斥外人。不会为了只会相处十几天的servant准备。”

　　“这个包是为了一个他十分倚重的人准备的。圣杯战争期间，那个人有自己的固定住所，所以不会到这个院子寄宿。但是他会和邢步一起行动，所以邢步准备了包裹。那个人很有可能是改变邢步行为规律的那个不平衡因素。”

　　虞余疑惑：“但是圣杯战争已经开始这么久了，邢步为什么没有把这个包给那个人？”

　　对比习耀光也想不通，“或许那个人不领情吧。”

　　虞余：“如果邢步性格孤僻的话，可疑人物就能大大的缩减范围。不是灭灵门的话，那很可能就是魔术协会的，毕竟邢步就在魔术协会做研究。习掌门也是协会的，或许他知道什么。”

　　“他可没有跟我说过什么可疑人物，再去问也是白跑一趟。”

　　说出这句话后，习耀光琢磨出一丝异样，“听说魔术协会为了跟其他大门派竞争，做什么都会做足派头，参加圣杯战争也会宣告全部的魔术师，邢步就是如此。他或许是知道自己藏不了了，才主动来灭灵门打招呼，也就是圣杯战争开始时我见他的那次。”

　　“邢步在明，而另一个人在暗处，他们互相配合？”

　　习耀光认同虞余的看法，“暗处……或许那个人见不得一点光，连邢步准备的用具也要怀疑是否对他居心叵测。”

　　他蹲下身把翻出另一个包里的东西，发现比前一个包少了些东西，比如睡袋。

　　习耀光一笑，“不知道是邢步节俭非要把东西用坏才肯罢休，还是那个人信任着邢步，但这里确实是少了些东西。”

　　他再次勾出罗盘，右手放在少了睡袋的包上，发挥着他的魔术。罗盘的指针不像之前一般指着一个固定的方向，而是在一个范围内摇摆。

　　习耀光：“看来单是靠这个来探查还是不够，气息太过薄弱，只能找出大概的方向。”

　　“那我们要顺着这个方向一直走？”

　　“不。”习耀光否定着摆了摆食指，“我可没听说过邢步有背着大地不容忽视的包裹出门。要从方向入手，那起点就不是这里，而是那条地道的出口。”

　　“那我们去地道！”

　　“不，虞余，我们需要点时间休息，不然可没有精力应付明天未知的危险。”

　　虞余才注意到习耀光疲惫的脸色。

　　“你要住在这里吗？我会给你安排房间。”

　　虞余沉默摇头，虞家不许他和灭灵门走得太近。

　　“那我们五小时后在地道出口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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