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壁

　　杜一青拿着水杯走出教室，去走廊尽头的饮水机那里接水。
　　路上遇到前桌沈小北，杜一青条件反射性地露出招牌微笑，沈小北也客气地对她摆了摆手表示打招呼。
　　沈小北从视野里消失后，杜一青突然感觉脸很累，嘴角迅速下滑，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饮水机旁边连接着楼梯。杜一青拿着杯子接水时，一群女生的声音从楼道传来。
　　“哈哈哈哈这是真的吗？我都不知道欸。”同桌木子松干净的声音和阳光一起落在杜一青身后的地板上。
　　木子松是杜一青在这个班里走的还算近的，挺好一闺蜜，大概是因为杜一青外热内冷，大概是因为木子松待人温柔，这个朝夕相处的同桌兼室友在杜一青心里才能比旁人走得更深。
　　“那你下次一定要去看这本小说，强推！”又一个女生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之前刚下课的时候木子松本来想让杜一青陪她去小卖部，杜一青以接水为由推脱掉了，没想到在这里遇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要是回头的话总感觉有些尴尬。
　　明知道这些是同班同学，杜一青却一点都不想回头打招呼，等她们终于假装没看见自己然后路过自己后，杜一青才拿起早就接满的水往教室走。
　　杜一青成绩不错，每次都在班上前五，在班上的朋友挺多，但真心的一个也没有，有时候会羡慕那些无话不说的好闺蜜，转到自己身上，还是不愿意去和那些带着面具的女生有太多交集，普通朋友就够了。久了才发现，自己的面具才是最厚最假的，极易长在脸上，久了就会取不下来。
　　每天都是假装温柔，假装有趣，假装无所谓。
　　穿透走廊的阳光落在木子松的肩上，木子松侧着脸和左边的女生说笑，眉眼弯弯的样子竟比阳光还要柔和几分。
　　杜一青呆了几秒，竟然挺羡慕木子松，羡慕她有那么多可以分享心情的朋友，羡慕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内心真实的喜怒哀乐。而自己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不愿甚至是不敢把自己的感情让别人觉察，后来就开始没有什么心情。
　　“青青你回来啦！”正在和一群女生聊天的木子松看到杜一青坐下，转过来和她打招呼。
　　“你们在聊什么？”杜一青笑着转过来问。
　　“一青，你有没有看过之前很火的那本小说？”朱姗双手撑在木子松的桌上。
　　“哪本？”杜一青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是不是讲的是那个……然后后来被改成电视剧的那部？”
　　“嗯嗯嗯就是这个，那个攻超帅。”
　　“班主任来了！”木子松看到门口出现熟悉的身影，赶紧把女生们推走，回到座位时一抬头看到第二排的于辰正蹲在韩云杉旁边做鬼脸，韩云杉被逗得花枝乱颤。
　　“卧槽好甜。”木子松由衷感叹。
　　杜一青把桌上凌乱摆放的笔收在笔袋里，“我磕的也是韩云杉和于辰，他们这一对儿超甜！”
　　“啊啊啊我也是，上一次去研学的时候我看到他们两个单独走在一起，于辰还抬头对韩云杉笑，表情特别宠，当时我就被甜懵了。”
　　“月考成绩都出来了还有心思笑，你们有一点学生的样子吗”
　　班主任王老师站在门口怒吼。王女士是个驰名双标，对外树立的人设是关心爱护学生，其实只要有人做错事情或遇上自己心情不好就要骂人，声音粗狂辽阔，天天仗着自己天赋异禀站在校园各处骂街。
　　王老师走上讲台，打开投影仪，月考成绩单出现在屏幕上。底下不少同学捂着眼睛惨叫，木子松颤抖着手抓住杜一青的袖子：“怎么办啊青青，我这次完了。”
　　“没事没事，下一次好好发挥。”杜一青把手搭在木子松的手上，尽管这个时候不太想和她聊这些，但还是露出微笑，眼睛继续看着屏幕。
　　成绩单拉到最下面，木子松的名字刚好排在倒数第三。
　　“啊啊啊我裂开了。”木子松摊在座位上。
　　“没事啊，爸爸爱你。”
　　木子松转过脸瞪着杜一青笑，回头时把被杜一青抓过的左手垂在杜一青看不到的身侧，那时候有阳光斜照入教室，初夏的阳光还不太炽热，刚好能留下手背上的余温。

　　……

　　班主任王老师是化学老师，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头发长度与她的语速成反比，讲得拖腔拖调，一遍遍地强调那些早就讲过无数遍的重点。上课才十分钟左右，杜一青就感觉昏昏欲睡，为了给班主任面子，还是手里抓着笔，把头低得让老师看不到眼睛，偶尔写几笔意思一下。
　　睡眼朦胧间看到左边的木子松拿着笔专注地写着什么，偶尔抬起头看看老师。
　　熬了好久，终于下课了。
　　“一青，你是不是在上课的时候睡觉啊，王老师看了你好几眼，”前排的沈小北转过来，“你也太不小心了，怎么能被她发现呢。”
　　杜一青无奈：“没办法啊，我打瞌睡的时候要摇，以为我想？唉不说了，木子把笔记借我抄一下。”
　　木子松把刚刚评讲的那套题递过去，杜一青惊讶地发现不仅没有笔记，木子松连错题都没改。
　　“……打扰，”杜一青关上书，双手递交给木子松，“那啥……那您上课的时候在写什么？”
　　“我在画画……对不起啊青青。”木子松歉意地笑着，身后的阳光给她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金边。
　　“没事没事，小北把你的借我一下。”

　　……

　　下一节是物理课，物理老师是出了名的严厉，杜一青在他的课上不敢睡觉，老老实实地坐着听课。
　　物理老师把红色封面的练习册扬起：“同学们把这本书拿出来，评讲昨天晚上的作业。”
　　初夏的亚热带城市已经开始有了浅浅的蝉鸣，阳光在白色的墙上划分出分明的色块，窗外隔着一条马路，车站安静地立在树下，树荫没有经过的地方在阳光中闪闪发光，教室里的物理老师走在阳光中的尘埃里。
　　“现在我们可以用欧姆定律推出这个定值电阻的阻值，然后把这个阻值代入到电功率公式中，算出来这个电阻消耗的电功率。木子松，你来告诉同学们这道题最后算出来是什么。”
　　低头发呆的木子松剧烈一抖，站起来支支吾吾的说：“嗯……这道题最后算出来是……是……”
　　杜一青偏头看了一下木子松的练习册。嗯，照样没写。
　　物理老师虽然严厉，但从来不检查作业，只是在讲课的时候在教室里四处走动，找到没写或者没写完的就往死里罚。现在她和木子松坐在还算偏僻的倒数第二排，难怪木子松要铤而走险。
　　看到物理老师瞪得眼珠子都快要出来了，杜一青赶紧用铅笔在桌子左侧写下一个数字，然后抬起头，假装漫不经心地用手敲了敲数字。
　　木子松心领神会，飞快地低了一下头，然后抬头对物理老师说：“算出来是6W。”
　　“你坐下，”物理老师拿着书转身向讲台走去，“下次听课认真一点。”
　　“青青你对我真好，我下课请你吃东西。”木子松趴在桌上欲哭无泪，“老头儿刚刚把我吓死了。”
　　“行，我要吃干脆面，”杜一青抬腕看了看表，“还有十秒下课，一会儿小卖部人肯定多的要死，咱得跑快一点。”

　　……

　　仅管两人下课铃一响就跑出去，小卖部里还是挤满了人。
　　“这是哪个班刚下体育课啊，挤死我了，”杜一青不耐烦地用手拨开几个堵在门口的猛男，“怎么连空调都不开，朕要直接升华了。”
　　“青青我们先挤到文具区那边吧，那边人少。”木子松拉着杜一青的衣角挤到她旁边，躲开周围几个男生打量的目光。
　　“怎么老是爱拉我衣服，”杜一青小声嘟囔，把右手伸到身后，一把抓住木子松的手，“你下次直接拉我手就行了。”
　　木子松低下头，突然很开心地笑了。
　　好不容易到了相对较空的文具区，杜一青刚把气喘匀，一抬头隔着一排矮矮的货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怎么在哪儿都遇得到。”木子松抬头看到杜一青发愣的样子，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大好的心情瞬间冷了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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