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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甚是惶恐
俗话说,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
颜祈不知触了什么霉头,三天了事情还没一点进展。
而沐大人,自从那天被颜祈带路去了邀月楼,他就消失在了刘县令那帮人的视线里。
驿馆人去屋空后,刘县令、杨县丞急得简直像热锅上的蚂蚁,偏偏又担心落了坏名头,将风声压得死死的,没有宣扬开来,只暗地里着人寻找。
此时日头西沉,天边像被人撒了细细的丹砂和碎金。颜祈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
黑漆作底的牌匾写着“邀月楼”几个字,而门边有一副联“借得春风楼上过,邀来月影花下眠”,倒比寻常的风月之地多了一丝文气。
颜祈咬咬牙,故作镇定地往里走。刚进门,迎面就撞上一股子香粉味,在门外还不明显,进了门才发现另一种热闹。有女子在一侧薄帘后弹琵琶,薄帘前围着好些人。各个房间里还时不时传出些嬉笑的声音,钻进颜祈耳朵。
“这位公子瞧着眼生,倒是好生俊朗,公子来赏咱们哪朵花儿?”一名风韵犹存的女子挨上来问道。
颜祈暗自握了握拳,“本公子只是来找人,前些天来的一位赵公子,不知姑娘是否知晓?”
“哎哟……叫奴家月娘就是了!”月娘弯着嘴角,喜上眉梢,显然被“姑娘”一词哄的高兴。
“原来您就是赵公子的朋友!赵公子就在后院楼上竹月馆里,奴家这就让人带您上去,有事尽管来吩咐奴家。”月娘转身招了招一个身材瘦小的丫头,“春儿,带这位公子去竹月馆,小心着些。”
“是。公子请跟奴来。”
春儿尽忠职守地把他带到了一间房门前,敲开了门,门上像模像样地挂着“竹月馆”的牌子。
“两位公子若有事吩咐,拉动垂铃即可,春儿会立即上来。”
春儿退下后,颜祈终于得以观察这位“赵公子”的房间。
赵公子,不,沐昭正舒舒服服倚在软榻上,一边看着书,一边借着一位容貌娇美的女子的手吃着果脯。
“齐兄可算来了。”
“赵兄好惬意啊!”颜祈凉丝丝地说道。
“还不是齐兄来得太慢,赵某等得实在无聊,还好有烟儿姑娘陪着解闷。”沐昭放下书撑坐起来,扬手示意那女子,“烟儿姑娘且去用晚食吧。”
“赵郎惯能体贴人,”那个叫烟儿的掩面笑道,“奴家这就下去了。”说着,轻轻巧巧地退出门外,带上了门。
“齐兄的事可有进展啊?”沐昭挑眉道。
颜祈翻了个白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县衙和刘府,我能翻的地方都翻过了,没能找到沐大人想要的东西。而杨县丞自从那晚出去后,晚上都好好地待在家里。据你的小侍从说,昨天傍晚他还好心帮一位阿婆收了晒的粮食呢。”
沐昭仿佛早有预料,颔首道:“看来刘县令还是将那东西贴身保管了。不过,以齐兄……”瞥到颜祈变化的脸色,他顿了顿又道,“颜兄的身手,竟能跟丢一个微不足道、手无缚鸡之力的县丞?”
“……”
颜祈摸了摸鼻子。
偏偏沐昭看了看他,又故作讶异地道:“啊,难不成那杨县丞竟有绝世武功!”
颜祈瞪着沐昭,将他脸上那点揶揄的笑意全收在眼底,“若不是沐大人一声不吭就在驿馆里‘消失’,激起了他们的警惕之心,也不至于线索全无。”
言下之意,是某人自己偏要出来寻花问柳,才造成这个局面的。
沐昭了然笑笑,拿起一枚蜜饯就朝着颜祈掷去,“沐某也是迫于无奈才躲进这邀月楼的,喏,给颜兄吃枚蜜饯甜甜嘴。”
“哦?”颜祈轻松接下蜜饯,看也不看就又让它原路飞了回去,“颜某初入江湖,见闻不多,只听闻有黎民百姓为苛政恶霸所累而躲、为天灾人乱而逃,抑或有人害怕仇家夺命而逃,沐大人既已占了‘大人’二字,又是奉旨来这庆虞县,那么‘躲’一字从何而来呢?”
他定定地看着沐昭。
沐昭轻佻般笑了一下,还没开口,颜祈又玩味地道:“或者更准确的,我该称呼——西平侯大人?”
屋内霎时变得寂静。
沐昭拿了一块布巾擦了擦手指,站起身,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看来颜兄白日里也注意着县衙动向啊,沐某甚感欣慰。”
“不敢。”颜祈淡淡地说道,“与西平侯大人称兄道弟,颜某甚感惶恐。那刘县令只怕也是今日才知道,钦差大人来头如此之大吧。毕竟,没有哪位大人会像沐大人这般丢下随侍而来,乔装改扮私访庆虞。”
他加重了“私访”二字,颇有意味地看了一眼沐昭。
“现下刘县令约莫是更急了吧,不过,这至少说明,他们的手还没伸到太高的地方。”对于颜祈的视线,沐昭不以为意。
白天时,大约巳时末,西平侯大人的一干随侍从官道而来,抵达庆虞。刘淙和杨牧这才知道,皇上派来的钦差竟是大名鼎鼎的西平侯!
朝中文武百官众多,天下百姓知道的无非就是离自己生活近的,但这位西平侯,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原因无他——西平侯是皇帝亲赐的唯一一个异姓侯爷,拥有御赐府邸、封地自然不用说,还尤得皇上恩宠。但西平侯也是唯一一个没去封地,而是留在京城的侯爷,众人谈起他,既觊觎又忌惮。
传闻这位侯爷是某位开国将军之子,但将军牺牲了,皇上感念其功绩,特赐他的孩子西平侯之位。据传,这位西平侯起初上朝时还是个小孩,默默无语,但随着他长大,行事越发乖戾,后来竟直接不去上朝了。更让人气愤的是,皇上竟然像是默许了他这一行为。
虽然朝上没有了西平侯,但京城百姓耳朵里却仿佛住了个西平侯。起先有人悄悄说他在哪个瓦肆远远地看见了这位侯爷,信的人还不多,后来时不时就有人在酒楼瓦肆等等地方瞧见侯爷的阵仗。有朝臣看不下去,一齐往上头递了折子,但皇上对此不置可否,把那些折子统统搁置了。
不过,西平侯平日里虽然流连勾栏瓦肆,却又算不上放肆无度,众人只道用着银钱白养一个不学无术、只顾玩乐的侯爷。明面上,众人尊他为西平侯大人;暗地里,许多人却是拿他当个笑话看,盘算着皇上何时会整治他。
颜祈暗暗打量沐昭,隐隐感觉这位来微服私访的西平侯和传闻中不大一样。
“那沐大人打算在此躲到何时?”颜祈走近,顺手拿了一颗蜜饯丢进口中问道。
沐昭看着他的动作勾了勾嘴角,又状似兴致缺缺地叹了口气:“哎,既然颜兄心急,那只好让他们明日就找到沐某了。”
“怎么,大人这是舍不得您的倾国倾城的美人了?”颜祈抱起手臂,促狭地问道。
“颜兄甚是聪明。”沐昭夸得跟真的一样,又道,“时辰也不早了,不若和我一起用个晚膳?”
颜祈盯着他看了两秒,这才从善如流地答道:“好啊。”说着,想起那丫头的话,他拉动了垂铃。
叫春儿的丫头果然没说谎,很快便上来了,垂头听了沐昭的要求,就又乖巧无声地退了出去。
见颜祈盯着门看,沐昭淡淡地说:“那是专门培养的铃奴。好的铃奴不仅要天生耳力好,还要进行特殊训练,在京城各大酒楼的铃奴,个个耳力一绝。”
颜祈摸了摸耳朵,坐了下来。
“颜某有一个疑问。”
沐昭也坐了下来,漫不经心道:“说。”
“堂堂西平侯大人为何会让颜某去偷取官印?”颜祈轻咳了一声,接着说,“不,应该说,大人仅仅是为了县令官印吗?”
“沐某可没说要回答。”沐昭轻笑道。
“颜某自知逃不出沐大人的手掌心,即便大人要置颜某于死地,”颜祈不紧不慢地倒了一杯茶,“让颜某做个明白鬼也无妨吧。更何况,沐大人还有问题想要问我。”
他抬起头,对上沐昭的视线。
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颜祈隐约察觉到沐昭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所幸很快春儿就领着几个端盘的丫头上来了,将桌上摆满了吃食。每一样分量虽然不多,模样倒是比他那客栈做的更精致。
两人不约而同拿起了筷子,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第二天,化名赵公子的西平侯大人果然所言非虚,被杨牧一行人找到。
“你猜怎的。那位……”小厮停下抹桌子的动作,低声道,“西平侯大人,据说他被找到的时候,周围美人簇拥着,他还枕着美人膝吃东西呢!”
“啊,有这事儿?”
“真的假的!”
“嘘——谁说不是呢!我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官,那位侯爷可真是让我开了眼了!”小厮咂咂嘴。
“那不对啊!前些天才见钦差大人进驿馆,也没什么消息,怎么今日杨县丞又是在那邀月……那里寻到的人,难不成……”
几人对视了一下,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隔不远的桌上留了几枚茶钱,喝茶的人已经离开了。
是夜。
一弯月牙在云片后若隐若现,只有两粒星子倔强地散发着微弱的光。两个人影伏在刘府屋顶,几乎与夜色浑然一体。
“大人还真是武功卓绝,竟能从驿馆再次出来?”颜祈盯着下面院子,轻声道。
“颜兄对我很是挂心啊。沐某一向喜欢看戏,今晚的大戏可不想错过。”沐昭看着夜色下的刘府,淡淡地说。
他们等了好一会儿,突然,一个身影出现在院中,疾步走过,拐向偏门。
正是刘淙。
在跟上去之前,沐昭开口道:“颜兄在此地已久,不知过去可曾听到过‘柒娘娘’的名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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