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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脸皮
中了。
沐昭闪身朝后,鬼魅般贴上跟踪之人,剩下那支木簪被灌注内力后俨然成了称手的短刃。
那人脸上像是胡乱蒙了一块布巾,身量与沐昭接近,一身月白,衣衫整洁——当然,除了袖口缺了一块以及腰侧被沐昭的“暗器“戳破划了口子——俨然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身手倒是很快,起码能在他贴过来前撕了袖口遮住脸。
沐昭看着他蒙面的布,饶有意味的评价了一句:“阁下真无情,好歹跟了我一路,竟不肯出声露面。”只是出招丝毫没有减慢,遗憾得跟真的一样。
那人从跟踪被戳破后便一直想要脱身,与沐昭过招招式却并不致命。奈何沐昭缠得紧,出簪角度也刁钻,虽不是险毒招式,但却像是狸猫玩弄到嘴的老鼠一般,无端让人恼火。
“阁下的功夫倒还看得过去。”沐昭盯着对方的眼睛,轻佻地笑着,一簪子反手划向那人布巾,还没待挑起,那人一个矮身滑落在地,躲过了簪子,接着反手一撑从地面跃起,和沐昭拉开了一点距离。
他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皱着眉头终于开了金口,含混地吐出两个字:“啰嗦。”
仿佛是终于准备大打一场,他一改之前急欲脱身的打法,反而欺身攻向沐昭。如果说之前他的打法是“走为上计”的话,那么这会儿无疑是“破釜沉舟”了。
他直贴沐昭面门攻去,手间不知夹了什么东西,带起凌厉的风声。沐昭飞快侧身,借力挡了一手,那木簪终于不堪重负地碎尸万段了。
沐昭眼中难得带了点认真,翻身化解那人攻势的同时,还啧啧叹了一句:“原是要送心上人的簪子,如今毁了,阁下可想好了要拿什么赔我?”
“就那破烂也叫簪子?那你心上人恐怕得气死。”那人哼了一声,显然不在意沐昭的胡话,但他一说话,动作间仿佛带了点迟缓。
沐昭没放过这个破绽,正要将他手臂折返押下,那人却敏捷地更快压低身形,来了一出猴子偷桃。
啧,看着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抬手就攻人下三路。
沐昭一时有些意外,劈手去挡。那人却又突然止住了攻击,转而脱手飞出几枚小小的东西,直冲沐昭脖颈而去。
沐昭反应极快,运起内力飞身退后,衣袖卷了那几枚东西,却是轻轻巧巧就拦下了。那人明显算好了沐昭的反应,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趁着这点时间差,仗着对地形的熟悉,飞身越上屋檐逃走了。
沐昭眼看这人猴精似的逃了,不由勾了勾嘴角,再仔细一看袖中,哪是什么尖利暗器,明明只有几根像是不知什么鸟禽翎羽根部的玩意儿,却不知具体是什么材质。
西山后的红晕渐渐褪去了,暮色层层加深。
驿馆门口有些许躁动。
县丞杨牧面露着急神色,按着驿馆长的肩:“你说钦差大人还未出过门?那可曾用过晚膳?”
那驿馆长也是满面愁容,原先还打算在钦差大人面前好生表现表现,把他伺候得服服帖帖的,也好让钦差大人在皇上面前美言一番,再不济,总不至于搞砸饭碗。谁知道,那位钦差大人看着病容倦倦,进了房门说要休息,还吩咐了醒来前不准打扰,眼看着到了用饭的点都没动静,屋内也似乎只点了一根昏暗的烛,浑身解数没处使,也不知该不该去敲这个门。
“回禀杨县丞,正是。”驿馆长抹了一把虚汗,嗫嚅道,“只是,大人吩咐过小的不准擅去打扰,这……这门,小的也不敢去敲啊……”
“这可怎么办才好!刘大人派本县丞来就是要好好探望大人,确认钦差大人的身体状况,钦差大人还有疾在身,怎可不用晚膳!这要是传出去的话,少不得要落你一个怠慢大人的名头。”杨牧焦急地来回踱步,“这样吧,你且轻轻敲门,叫来大人的那位随从问一问也是好的。左右也是因为担心大人身体,大人宽宏大量,想必也不会怪罪,”杨牧停下脚步,对驿馆长循循善诱道,“说不定,你还能思虑周到,得到钦差大人褒奖呢!”
驿馆长也不是傻子,只道官大半级压死人,有苦不能言:明明钦差大人明确吩咐过了,还要让他去敲门——到时没惊扰到钦差大人还好,要是触怒了大人,以不守命令怪罪下来,杨县丞肯定把责任卸得干干净净,倒霉的怕是只有他自己。
想是这么想,但也不敢违了杨县丞的意。驿馆长满脸担忧,战战兢兢走近房门口。
沐昭恰避过守卫,轻巧地翻窗进房间,就看见厘川恢复了扮相,倚着正对门的一张四方小桌,撑脸望着门口。见沐昭回来,厘川连忙起身,“主子,门口……”
沐昭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今晚先打发走吧。”
门口,驿馆长终于轻轻碰了碰门,试探性地问着:“大人,大人?已是用晚膳的时辰了,钦差大人?”没听见声响,驿馆长刚想再敲,门终于打开了。
开门的是那个黑衣随从,他轻轻地拉开门,小心翼翼地探出半身,“大人咳疾反复,再加上舟车劳顿,费了好一番功夫,刚刚才安稳睡下。不知两位大人……”
他们一听,立马放低声音陪笑道:“原来如此,那便不打扰大人了,小的就让膳房把菜备好,小的随时候着!”
杨牧往房中张望了一下,视线被那随从挡了个严实,他暗暗翻了个白眼,但也无可奈何,再次表达了关切之意才离开驿馆。
安静渐渐笼罩了驿馆,侍卫交班也轻手轻脚的,显然被仔细吩咐过。
“联络得怎么样了?”沐昭提起茶壶,茶水汩汩而下。
“回主子,那杨牧果然不是一般人。他三月前才来到庆虞县,一个月后就稳稳到了县丞一职,还颇受信重。不过他背后的人没查到,埋在他身边的暗棋消失了。现下,庆虞至少有四股江湖势力,包括苍山剑庄、逍遥山庄、飞花阁和墨空门,余下一些小鱼小虾暂时不足为虑。”厘川呈上棋子传来的具体消息,面色变得正经起来,“据棋子传信厘秋那边还算顺利。
还有,听风堂卖了一个消息:入秋风大得紧,饿着的鱼儿容易受惊。”
“听风堂只不介意再添一把火罢了。不过,号称‘以书渡人’的墨空门都掺和进来了……”沐昭意外地挑起了眉。
窗外,鸮鸟的叫声融化进茫茫夜色里。
半晌,他突然抬起头,指间咻地飞出几道暗针,头顶窸窸窣窣的动静大了起来,忽地滚落一个灰扑扑的男子。
“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沐昭幽幽道。
厘川早已将匕首抵上男子的喉咙。
“小……小人……”男子眼中带了些惊惶,瑟缩着身体,“小人有冤!小人听闻钦差大人在此,白日里怕被衙中官爷抓进狱中,这才在夜间冒险来告发刘县令,还望大人明察……”
男子哭诉得很真诚,然而下一秒,他就哭诉不出来了——厘川盯着他脸看了一霎,眯了眯眼,果断出手撕掉了他嘴唇上的假胡子。
男子没料到竟是这样的发展,眼眶里的泪花都还未出来,场面就尴尬起来。而厘川确信了自己的判断,向沐昭使了个眼色。
“阁下是打算自己露出尊容呢,还是要在下帮帮忙呢。”沐昭这才搁下茶杯,慢条斯理地说。
帮忙?要是经他帮忙,脸皮怕是都要被“帮”掉。
男子眼珠子转了转,见没逃脱可能了,终于揭开了面具,露出一张俊朗的脸。
“原以为来到此地的钦差是个没用的病秧子,真没想到,钦差大人竟还喜欢这样的扮样,在庆虞微服私访。”男子就着厘川匕首退后,丝毫不当自己是外人,大剌剌就地坐了下来。
“比不得阁下爽快,脸皮说不要就不要了。”沐昭站起身,“傍晚时阁下‘护卫’我良久,好心送你簪子却又被你毁了,你不若报出名姓家门,本钦差也好去拜访问候一二。”
你管那叫送?男子想起被划破的袍子,翻了个白眼。
“颜祈。”
“祈福的祈?”
沐昭看了一眼厘川,厘川却示意从暗棋处得来的情报中并不知晓这个人。
“好心提醒钦差大人一句:强龙不压地头蛇。大人可不要陷进蛇窝了。”颜祈又冲厘川道,“匕首就放下来吧,我只一人在此,你们两个人还怕我不成。”说着慢慢挡开厘川手腕,站起身拍了拍衣袍,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
沐昭抱臂看他毫不见外的动作,笑道:“我怎么知道,颜公子不是另一条大蛇呢?本官身娇肉嫩的,实在是害怕。”
颜祈听着“身娇肉嫩”,一口茶差点没呛出来。
不过,没等他反击回去,房外隐约传来些微谈话争执声。
颜祈侧耳仔细听了听,那声音是朝着这间屋子过来的。他放了杯子,了然地冲沐昭笑了。
“喂,小随从,”颜祈好心情地搭上沐昭的肩,“想来你家大人应该不会想现在暴露身份,接下来的戏,你可要好好唱啊!”
看起来他们并不傻,不过,只要他们不死在庆虞就好了,偌大江湖,以后也不相干了。
颜祈暗叹自己的好心肠,一边示意某小随从看向房门,一边不动声色地摸向自己后腰——那里藏着两根细针,只要扎进人的皮肤,就会让人一刻钟不能动弹,足够颜祈消失得无影无踪。
“颜公子既已这样说,留下一起看看戏何妨呢?”沐昭和颜悦色地看着他。
但这仅仅只是表象,他手在后按着颜祈手臂的麻筋,逼着他松了力道。
完了。
这是颜祈被按在床上扎了两针后的唯一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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