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天道成为咸鱼之后

　　茨木童子非暴力不肯合作，经过一番闹腾，最后被吊起来绑在屋檐下。
　　碗里装着母亲麻之叶煮的名为爱之红豆沙汤圆，麻仓叶王脚步悠缓的路过回廊，神态怏怏。
　　“喂，小鬼，你是阴阳师吧？”
　　麻仓叶王扬起头，心里颇有些郁郁，虽然对于还是婴儿的双胞胎弟弟，他的身高如吃了金坷垃一般疯长，但最多涨到一米四五左右，而茨木童子接近两米的身高显得威严高大，银白色刺猬般炸开的头发垂落腰间，使他看起来更加不好惹。
　　可，麻仓叶王什么时候怕过？
　　身穿雪白狩衣，黑发如瀑，长长垂落脚踝的少年轻轻挑了挑眉：“有事儿？”
　　嚯，好不客气！
　　茨木童子怒气勃发：“小鬼，你知道我是谁吗？”
　　麻仓叶王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遍，迎着少年挑剔的目光，大江山的鬼王妄图保持自身威严，却完全忘了自己被捆成毛毛虫掉在屋檐下顶替晴天娃娃。
　　少年声音略带丝丝沙哑，应该是提前进入变声期的关系，既有孩童时期的稚嫩清脆，又有即将进入青年时代的稳重，当然更可能与他的灵魂有关。
　　大阴阳师经历千年轮回，灵魂千锤百炼，就算是伊邪那美重返人间也激不起丝毫涟漪。
　　大不了投奔女神呗。
　　叶王尔康手。
　　破罐子破摔的麻仓叶王撩起眼皮子，冷冷淡淡的说道：“大江山鬼王，酒吞童子的左膀右臂之一，平安京有名的女装大佬茨木童子。”
　　他竟然说我是挚友的左膀右臂！
　　茨木童子脸上闪过诡异红晕，完全忽略后面之一二字，语气略有缓和：“既然知道我是谁，你愿意与我签订单向灵魂契约，若我能离开此地，必然能令你成为强大的阴阳师。”
　　说实话，这就有点空手套白狼了，首先麻仓叶王不是傻子，曾经和安培晴明齐名纵横平安京，以绝妙手段颠倒阴阳，还能光明正大在黄泉女神眼皮子底下轮回转世的带恶人，一眼就看穿了茨木童子的语言陷阱。
　　他端起碗，沿着白玉瓷碗的边缘浅浅喝了一口汤圆，汤圆是红豆沙馅儿的，因为桔梗喜欢吃炒熟的芝麻，所以麻之叶又往里面加了点黑芝麻。
　　红豆沙甜软的味儿裹着炒过后散发出浓郁香气的黑芝麻，轻轻咬破糯米皮，瞬间一股奇妙的香味儿爆炸般弥漫开来。
　　麻仓叶王伸出一点红红的舌尖，慢条斯理舔掉嘴唇上粘着的芝麻粒。
　　这般气定神闲的姿态令一旁被吊的难受急于脱身的茨木童子顿时火冒三丈，冷冷的问他：“小鬼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的话？”
　　茨木童子从来不是善男信女，倘若是平时，这样胆敢无视他的人类幼崽早就成了星熊童子的下酒菜。
　　时间仿佛凝聚于庭院上方，化作微光暖阳照在白衣少年身上，为他清俊冷傲的眉眼镀上一层淡金色宛若神袛般无情的光芒。
　　他微微一笑，眉眼如冰雪冷冽，仰望大妖怪的模样却像是俯视一般，深深刺进茨木童子的灵魂。
　　大妖怪冷冷道：“你看什么？”
　　少年的目光令大妖怪想起很久以前，在他漫长一生中，最是虚弱无力，被京都阴阳师驱逐的情景。
　　寂静的青石道路两侧铺满累累白骨，两鬓斑白，骨肉如柴的百姓如草芥牲畜，浑身散发出难闻的沉沉死气。
　　就在茨木童子挑选猎物时，一道冰冷的蓝芒雷霆落下，咫尺之地，划开深深痕迹。
　　那股强大的灵力如冰雪般冷冽刺骨，又似毫无感情的神袛般傲慢，抓捕他的巫女灵力也有几分相似，却少了三分柔和，多出一分冷酷。
　　“何方妖魔肆虐京都？”
　　仅仅一击，他便被击倒在地，头顶响起清列寂冷的声音，他扬起头颅，努力用眼角的余光去看对方。
　　那是个身穿雪白狩衣的阴阳师，他的灵力强大到无穷无尽，仅仅是看上一眼，扑面而来的压迫力就足以让人窒息。
　　对方看着他，又不向是在看他。
　　茨木童子总觉得他是投过自己在看别人，于是妖怪从牙缝里合着血沫子，挤出话语：“你在看谁？”
　　对方挑了挑眉，乌黑如鸦羽般的长发垂落脚踝，头发是载体，能够完整承载灵力，头发也是咒，对于阴阳道中人而言，看一位阴阳师力量深浅，与头发长度是分不开的。
　　头发长的阴阳师不一定强大，强大的一定是长发。
　　同理，套用在神官和巫女身上也可。
　　茨木童子奄奄一息，趴在地上动弹不得，过了许久，才再度响起对方的声音，清冷，如雪，夹杂着一丝丝笑意：“你知道名叫雷禅的妖怪吗？”
　　“……”
　　不光茨木童子不知道雷禅，绝大部分妖怪也不知道，大概是明白茨木童子神情里的疑惑，对方摇了摇头，缓缓转身，雪白的衣袖拂过妖怪妖纹斑驳俊美的脸庞，轻描淡写解了咒术。
　　“你不杀我？”
　　妖怪马上跳起来，疑惑嚷嚷。
　　阴阳师停下步伐，转身看着妖怪，似乎第一次见到上赶着找死的。
　　“自寻死路？”
　　茨木沉默了片刻，说话声音低沉又有些不甘不愿：“谁想找死？”
　　他是狂妄，又不是蠢货。
　　对方点点头：“聪明的妖怪。”
　　然后转身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路，到了朱雀大街门口，门口渐渐出现了另外一位银发阴阳师的身影，清俊儒雅，手持折扇，腕上缠了一串链珠。
　　“辛苦了。”
　　银发阴阳师笑容温柔，啪的一下打开折扇，露出半扇绘着桃花图案的扇面。
　　“呵，你也是真能躲懒。”
　　忍了又忍，忍无可忍，对方忍不住讽刺道。
　　这句话说出口，远远跟在后面的妖怪却惊讶的发现那如神袛般冷酷的面容上有了几分人性的烟火气。
　　抱怨也好，嘲讽也好，首先是要将对方看进眼里，因为人只会和对等的存在平等交流，就像人永远不会去理会蝼蚁的想法，也永远畏惧妖怪，这位阴阳师是既不会畏惧妖怪，也不会和同类平等，倒不如说在他看来人类是和妖怪同等无法容忍的污秽。
　　因为藐视，所以傲慢无情。
　　“嘛嘛，不要认真嘛。”银发阴阳师抬起扇面，半遮脸庞，眉眼弯弯如桃花春水，荡开一汪温柔涟漪：“偶尔适当的躲懒也不失为一种情趣。”
　　对方挑了挑眉，冷笑：“是啊，一月十五日，日日犯物忌。”
　　也只有大阴阳寮才能容忍这家伙了吧？和这种仗着天资卓绝就不干正事的人相比，自己怎么看怎么是平安京首屈一指大劳模。
　　“啊呀呀。”银发阴阳师好像没脾气，用扇子拍了拍同僚衣袖，轻声细语：“荒川新送了一批香鱼过来，我请你吃一条？”
　　茨木童子动了动耳朵，妖怪优秀的听力显然注意到荒川二字。
　　荒川水流湍急，暗涡迭起，稍有不慎便妄送性命，因此就连生活在荒川的妖怪也比别处的更加艰险困难，也更加强大。
　　他听挚友提过，不久前荒川出了个力量强大的水濑，以一己之力统治了大半个荒川河域，同时庇护人与妖两界。
　　只可惜再也吃不到荒川的香鱼了。
　　彼时大江山上，迎着落日饮酒的鬼王闷闷不乐的提了一句。
　　同为鬼王的大妖擅自闯入另一位大妖的地盘被视为挑衅和宣战，大江山虽凶猛好战不惧生死，可也不做无谓牺牲。
　　记忆戛然而止，回过神，就听见对方伸出两根雪白修长得手指，冲银发阴阳师比划了一下：“要两条。”
　　银发阴阳师倒抽一口冷气，惊掉了折扇：“一共就五条，两条送了博雅，两条给你我吃什么？”
　　对方撩起眼皮子，凤眸飞扬狭长，眼底波光流转，冰雪消融，一缕纯粹的笑意破开坚硬冰冷的寒冰，伸展枝丫。
　　他拉长了腔子：“源博雅重要还是我重要？”
　　“博雅。”
　　博雅是挚友，对方是损友，摸摸良心，嘿，一点不痛～
　　“你做日勤我做日勤？”
　　“……你”
　　好嘛，想起来了，因为他避物忌，这位损友已经连续数日连带做了双倍的日勤。
　　一想起巡街镇魂抄祭文，青年隐隐约约觉得牙疼，就连接下来的回答也变得不理直气壮起来。
　　“那，香鱼是我吃还是博雅吃？”
　　送命题，求问，怎么解答？
　　这就好比后世给你带饭叫爸爸的舍友和帮你抄卷子给小抄蒙蔽老师的学霸同桌，二选一，致命性极高。
　　脑子里那根报警器嘣嘣作响，不过毕竟是自我精分搞定无数修罗场，一脚稳踩大江山铃鹿山荒川之船的男神，就算此刻男神还算稚嫩青涩，只是初初有了日后风华绝代的影子，但是男神还是非常有求生欲的。
　　再度摸了摸自己不存在的良心，男神斩钉截铁：“你和博雅一起吃！”
　　对方笑了笑：“一共才五条呢～”
　　说完，斜斜眤他。
　　好嘛，这是拿话将他呢。
　　男神再度摸了摸良心，奇怪，有点作痛，可是人就是虚伪的，要说昧良心的话。
　　哦，我没有良心啊？
　　男神回之一笑，颜如舜花：“荒川之大延绵不绝，香鱼之味冠绝荒川，而你与博雅具是吾之好友，唐有孔融让梨之美誉，今吾便将此香鱼让与二位好友又有何妨？”
　　“真不会心疼？”
　　“绝不！”
　　两人说话间进了朱雀门，走过数百米便是青年住宅，也是到了此地，茨木童子就不再跟了。
　　妖怪原地停了一会儿，他迫切想要知道雷禅是谁，可他也明白自己若是执意跟下去怕是没有好处。
　　而大江山的妖怪，什么都吃，绝不吃亏。
　　“你为何放过那妖怪？”
　　夜间晚风徐徐，吹皱一池春水，庭院弥漫着烤香鱼的味道，悠扬动听的尺八声犹如仙乐，樱花树下，粉白桃红交织缠绕，亲密无间。
　　阴阳师咬下一块软滑鱼肉，想起银发妖怪倔强固执的影子，笑了笑：“也许是因为他与你有缘，也许是因为……他又几分像曾经的我……”
　　“曾经的你？”
　　“往日重重，不可追。”
　　阴阳师垂眸，沁出三分醉意。
　　那一晚吃光了好友得香鱼，直到很久以后，他从遥远的异地归来，带着强大的自然之灵，在前往大江山的路上，再度遭遇了银发之鬼。
　　末法时代，妖鬼变得极其虚弱。
　　就算是横扫一方的鬼王也不例外。
　　他曾与绝世无双的阴阳师安培晴明签订式神契约，又在晴明去后离开了平安京，和追逐美丽女鬼的酒吞不同，茨木对挚友狂热执着的外表下，只一颗冷酷高傲的心。
　　“晴明死前托我将泰山君府祭交给你。”
　　妖怪从未怀疑过安培晴明的话，只要晴明说，能再次见到对方，他就会在这里等下去，十年，百年，千年，妖怪有无数的时间去等待，他们强过时间却又败给了岁月，他们在等待中逐渐衰弱，直到被人们彻底遗忘后孤独死去。
　　或许有朝一日，他们会在新的传说里重生，又或者，那是新生，一个截然不同的自己。
　　“等等。”
　　妖怪叫住阴阳师，不，不能叫阴阳师了，男人冷硬冷酷的脸找不出丝毫那位与晴明齐名的大阴阳师的痕迹，和东方人柔和俊美得五官不同，更偏向于异域风情深邃，看妖的目光冷的吓人，宛如一滩寂静死水，铺满凋零枯叶，找不出任何希望和生机。
　　再夺取黑龙神神力失败，历经数百年轮回转世后，大阴阳师麻仓叶王彻底与曾经的好友走向了不同的道。
　　一条由死向生，逆天而行，布满荆棘天理不容。
　　一条由生向死，顺应本心，历经重重磨砺，拥有强大力量仍保持本心，珍视生命。
　　向死的人活在人们心里，传说里，一切美好里。
　　向生者消失于光阴，背光而行，永远与黑暗为伍，不得回头。
　　但这就是麻仓叶王，独属于他的道。
　　虽千万人吾往矣。
　　妖怪不会关心叶王的过去，也不会担忧他的未来，担忧他的未来是安培晴明得事情，大阴阳师临终前仍然牵挂损友，并留下了泰山府君祭，希望助好友一臂之力。
　　妖怪只是想问：“当年朱雀门外，你放我一命，当时你到底是投过我看谁？”
　　“看谁？”
　　清冷的声音穿透妖怪的回忆，一下子将他从朱雀街外拉到了现实。
　　那张充满嘲讽意味的脸晃来晃去，甚至心情甚好的再喝一口红豆沙汤圆。
　　“你是属猫的吗？好奇心也能牵挂千年不灭？嘛，为了防止你回去后念念不舍，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吧。”喝完最后一口豆沙，甜的恨不得吐舌头，还是保持住高人姿态的麻仓叶王冲妖怪意味深长的说道：“我曾经也像你一样弱小，被某个大妖怪心情好的时候放了一马，那个妖怪当时也是投过我看着另外一个人。”
　　茨木童子愣了一下：“那个妖怪是谁？”
　　麻仓叶王摊手：“已经死掉了。”说完，踩着木屐巴拉巴拉走开，快到回廊台阶了，忽然听见背后茨木童子的叫声：“你是麻仓叶王！！”
　　“啊啊啊，终于反应过来了。”少年扶额叹气：“他养的妖怪怎么和主人一样样，外黑里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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