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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暮色四合,今天的沪城斜风细雨,毛毛雨丝飘落在阿娇的身上,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还带有雨后独有的清新草木气息。
她个子高挑,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颇有些英姿飒飒,路人纷纷注目。可阿娇恍若无人,漫步在沪城车水马龙的街上,包里的房本提醒着她,在这偌大的沪城,似乎真的有了一个已经属于她的藏身之所。
阿娇依然不安,这些年林先生提供的优渥生活使她四体不勤,她认认真真想了想,发现除了卖乖讨巧外,自己竟没有一点安身立命的本领。
今年已是二十七岁,再努把力就迈入三十而立的年纪,曾经贩卖了青春,倒也是得了一个一张栖息地的证明。可坐吃山空总不是办法,卡里的钱要维持从前的生活也撑不了多久。
阿娇凝视街上神色匆匆,健步如飞的行人,他们一个个看起来都有着自己的目的地,脚程不停,目光坚定,而自己前路未知,找不到终点的方向.....
四年的时光抹去了她身上的冲劲和意气,真正的笼中鸟。如今的她倒像个披着美貌皮囊的老年人,毫无朝气。
阿娇突然想到了陆瑾,八年前她与陆瑾一起来到这里,怀揣着同样对沪城的憧憬,这份憧憬似乎和陆瑾一样从那一夜之后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
陆瑾的面庞,脑海中依然清晰,阿娇忘不了,却又不敢想。
他的名字是一把开关,默念后,记忆潮水般涌来。
阿娇伸手拦下一辆的士,
“师傅,去机场。”前排的司机应和了一声,一脚油门飞驰向机场。
摇下车窗,今日沪城的风吹拂阿娇,她忆起在小镇读书时,每天放学陆瑾牵着她的手,笑着在她耳边轻声说:“阿娇,回家。”她也想起黄昏时母亲伫立在家门口,温柔地望着她跑回来...
她想回家了.....
沪城的机场里熙熙攘攘,阿娇买了去到老家省市的最后一趟航班。她除了一个人,一只包,一本包里的房产证外没有带任何东西。
阿娇觉得自己很疯狂,说走就走,连个行李都不带。可她就想飞奔回小镇,等不及立刻见一眼母亲。
她许久不曾回过家,母亲不愿见她,阿娇知道是因着那件事。
深夜的航班使她疲惫,一出老家的机场,叫了辆车就往小镇开去。
她的家在一座南方的小镇,小镇高山流水依傍,云雾缭绕。从机场到小镇还有三个小时的车程。
夜幕浓重,一辆计程车在高速上孤独的行驶着。“这路真不好开呀,修的坑坑洼洼,震死人了!”计程车司机师傅边开车,边抱怨着。
阿娇笑笑,“是啊,真是辛苦你了,开了这么久的车..”,说完转头望向窗外。
外面漆黑一片,但她知道这是一片一望无垠的麦田。虽然四年没有回来,路上的每一处风景,都记忆犹新。
她还记着过去在这个小镇,在母亲身边的种种,“阿娇阿娇,娇气得很!”母亲常常念叨着,可镇子里谁不知道,阿娇的小姐脾气都是阿娇妈妈自己宠出来的。
阿娇从小没有见过父亲,只是偶尔见邮差往家里的信箱里塞着什么。每次邮差来后,母亲一边颤颤巍巍的拆信,一边掉泪。她也想问妈妈;“爸爸呢?”
可她不舍得,不舍得问了之后母亲的泣不成声或是长久沉默。
慢慢的,阿娇在邻居的茶余饭后闲谈中才知道,她出生那年,父亲就与同镇的另一个女子头也不回,义无反顾的离开了,从此再没回来......
闭上眼,轻叹了口气,阿娇拉回心绪。
不一会,司机就开到了目的地。凌晨的小镇分外寂静,只能听得几声鸡鸣狗叫。
阿娇轻声道谢,往包里拿出皮夹,掏出预定讲好的价钱后,又多拿了几张递给司机师傅。他一看顿时喜笑颜开,美滋滋地接过。
阿娇瞭望远处小镇,慢悠悠走去。
闭塞的小镇一点没变,处处都还是阿娇离开前的模样。小镇的人睡得早,她听着自己的鞋跟在古老的青石板台阶上发出阵阵的嘀嗒声,莫名心安。
不一会儿,阿娇就走到了记忆中的那条长街。
长街依然是那条长街,路旁栽满了江南的柳树,现在是初春,满树的枝桠随着深夜的清风拂柳微微摇摆。
阿娇环顾四周,这一头便是陆瑾家,而另一头是阿娇家。
陆瑾家的门紧闭,阿娇知道陆瑾肯定不在,可看到那年少时曾路过无数次的门框,还是抑制不住悸动,她仿佛又嗅到一丝丝少年陆瑾身上好闻的清爽气息。
少时的阿娇与陆瑾同一个初中,也同一个高中,两家只相隔一条长街,于是母亲便拜托陆瑾送她家阿娇回家。
陆瑾从小就是镇上阿姨叔叔茶余饭后口口相传的别人家小孩,聪明懂事,相貌又生的好,只是他母亲因生他而难产去世,陆瑾父亲独自一人拉扯大了他。
在这个镇上,阿娇与陆瑾是邻居口中同病相怜的两个孩子,一个父亲私奔,一个母亲早逝。小镇的居民淳朴,热心肠,只是好多口舌,每每见着他们总要给几块糖果零食,提及几句往事,叹叹二人的可怜身世。
阿娇起初不懂,只觉得有糖吃便开心,懂事后又倔强,每每回小镇唯恐被人当作谈资,避而不及这些原来的老邻居。
她一心憧憬着沪城,心想沪城的人肯定不这样,她要到沪城去!
可如今阿娇竟有些想念那些以前觉得多嘴的小镇人,比起沪城人心思百转千回,而面上不显露一分,故作心如止水的模样,倒是这里的人真实而可爱。
人间烟火气,其一不过是琐碎的上下嘴唇轻碰,一句句唠唠叨叨的言语而已。
思衬间,一条长街已走到了底,转个弯便是阿娇家。她想到母亲这时早已熟睡,突觉近乡情怯,人在家门口,迟迟不敢踏入。
门槛旁的石头还是爬满陆青苔,江南湿润多雨,这样的木门最常见不过。门口的盆栽长势郁郁葱葱,可见母亲平日的精心照料。阿娇知道这便是家了。
”我回去了,从今以后,你不要再回来,我就当从未生养过你。“母亲此生唯一一次来到沪城,最后留给阿娇的只剩决绝。那天她失望的口吻,犹如在耳。
阿娇盯着门上锈迹斑斑的铁把手许久,慢慢叩响。“咚,咚咚。”,她敲了几下,门内没有一点儿响应。阿娇站在门外踌躇,想着母亲应是睡熟了,她有点不舍得打扰母亲。
突然,陈旧木门发出“嘎吱”一声,开门的母亲对出现在门外的她似乎惊讶极了。阿娇有些手足无措,四年未见母亲的她如鲠在喉,不知道说些什么。
“进来吧。”最后是母亲平静地说道,转身向里屋走去。阿娇呆头呆脑地跟着她。
屋子里跟从前没有什么两样,昏黄的灯光,暖洋洋的照在阿娇的身上,屁股底下的木椅子还是小时候阿娇坐的那一把。桌子上母亲刚倒的热茶在灯下冒着丝丝蒸汽。
阿娇与母亲相顾无言,围着大桌各坐一边,母亲面无表情,看不出悲喜,越这样,阿娇心里越慌乱。
也许世上的人在父母身边面前永远都是孩子,阿娇顿感自己像个什么都不会的新生儿,所有掩饰的能力在母亲的一眼扫视下都失灵了。
“你瘦了,在沪城是都没吃饱饭吗?”,母亲突然开口道,阿娇默默低垂下头,不知该回应些什么,她感觉自己有千万句的话想说,却好像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母亲不等她回应,起身到房间里拿出崭新洗净的床单被褥开始铺着。母亲忙碌的背影让从沪城赶来的阿娇心下一定,风尘仆仆的疲惫袭来,她累极了,似乎倒头就能睡。
“睡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不一会,铺完床的母亲道,说罢转身离开了房间。
阿娇的心涌入丝丝暖意,留存的疲惫似乎透支了她的体力。
来不及漱洗,阿娇和衣睡去。
回家的感觉么,似乎比想象的更好,陷入沉睡前的一秒,她如是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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