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番外 十日谈录

作者:绿窗寓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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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第三日谈(上午)



      当然了,那些都是后话,对于当时躺在床上的我委实意义不大,除了继续装睡,与港生静静相对外,我是什么都懒得想了,哪怕天塌下来也与我毫无关联。只是我看到港生就那么穿着单衣靠在椅子上,连件外套都没盖,又睡得那么熟,实在是怕他着凉,犹豫了一阵后,终是悄悄撑起身子,想把床头的毯子拉出来帮他盖上,可我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这般警惕,我才稍微动了一下,他便身躯一震,两眼也猛地睁开,动作快得让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愣怔怔的和他来了个大眼瞪小眼,听着他略显惊喜地脱口便叫:“你醒了?你觉得怎么样?”

      他一边问着,一边立刻抬手抚上了我额头,随即便松了口气,对着我舒心的一笑——而他这一笑不要紧,我的魂魄可是立马丢了大半,谁让我过去从未见他对我露出如此笑容,偏偏他又长了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一笑便如春风拂面,加上这一次他在我面前一点也没绷着,完全不像从前那般要看我的脸色行事,本就动人的笑容再有了这十分真心的加持,可不是要我的命了?我抵抗得了吗我?

      所以,那一瞬间的我仿佛失去了语言能力,哪里还能答得上他的问题,就只会盯着他的眼瞧,更何况此刻他的掌心还是暖的,贴在我的额上,说不出的舒服,让我只想缴械投降,就这样和他对视到地老天荒算了。谁知我这念头刚一闪现,他眼里的那种柔光便霍地黯淡了下去,就好像扑的一下便熄灭的烛火,紧跟着我就感觉到他那只贴着我额头的手温度猛然降低,毫无疑问是他全身的血液都急速赶去支援心脏的缘故——我很清楚他是在害怕,而且是极度的恐惧,只是被我看了一眼,他便怕成这样,难道在他的心里真当我是个恶魔,就这么可怕、这么不堪吗?

      我永远也无法忘却我在那一刻的心情,说穿了就两个字:绝望。对于一个追求对象,无论是男是女,他(她)不接受你的好意、不爱你其实倒没什么,我自己不是也不在乎港生不爱我么?只要我确定我爱他,那就无所谓,纵是受苦受难起码我还敢作敢当,可一旦事实提醒我他非但不爱我,居然还怕极了我,那又成了什么?尤其若论拳脚功夫我哪里是他的对手,他没有任何怕我的必要,能让他怕成这样子的,一定不是我这个人本身,而是我所带给他的一些感受,比如我看向他的眼神,或者说,是我给予他的这份热切,是我对他的这份爱——他所深深恐惧的,是我对他的爱啊!

      可是,面对他的这份恐惧,我真的无能为力。除非我能做到收回那段感情,能做到不爱他了,但那谈何容易?我从一开始就没把他当成兄弟,我也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个兄弟,上一辈人的恩怨,与我何干?他们自己剪不断、理还乱,为了各自的利益躲躲藏藏、遮遮掩掩,一朝酿成了苦果,怎么反叫我来承担?我是对不起港生,给他造成了伤害,但我当初对他动情难道有错么?如今我已情根深种,再难自拔,又怎能全怪我一人?难道他不明白吗?为什么他还要这样怕我,就连一丁点的希望,也都不肯给我?

      我对那双满是惧意的眼再也不忍多看,只果断将头一偏,躲开了他那只冰冷的手,然后便一指门口,道:

      “你还是走吧,就当我撵你好了,我是真的不愿意看到你这副表情,而你又何必勉强自己来做个好哥哥呢?我早就说过了,我根本不需要哥哥,你别再白费力气了,好么?你这样舍己为人,我也不会感动,你如果真的为我好、不想我再发一次烧的话,你就赶快走吧!走!”

      我的满腹悲凉再度随着狠话倾泻而出,霎时间一切仿佛又都回到了远点,仍和一天之前我赶他离开时一样,我们之间的问题也没得到半点解决。他的脸上也又一次现出了那种慌乱却无措的神情,张了好几下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我知道他仍是害怕,怕我那不加收敛的爱意,也怕他万一再说错话会刺激我昏死过去,毁掉他为我们设想的那副兄弟和睦的画面。可是他的这个心愿我真的成全不了,我做不到!如果说我强迫他接受我的感情就意味着逼他,是只顾自己、不替他考虑,那么他用这种方式强迫我接受他的兄弟之情,是否也是一种自私呢?善良如他,却又何曾替我考虑过啊?

      我的一颗心已是像在油锅里翻滚,一时也说不出话来了,而他也就那么呆呆地坐着,许久不动一下,逼得我实在不能再忍,天知道他那副样子是在如何磋磨着我?于是我一脚踢开被子跳下床去,二话不说便一把勾住他的头,伸嘴就去吻他,由于他是坐着不动,所以我没费吹灰之力便对准了他的嘴,换来的是他出自本能的慌忙向后闪躲,口中嘶声叫道:

      “Julian,别——你不能这么做!我是你哥哥啊!”

      我咧开嘴角,对着那张惊慌的脸满不在乎的一笑,见他还是坐在那椅子上,便又挺身上前,一面继续去吻他,一面放肆地伸出两手撕扯开他的衣服,反正我肩伤已愈,左手也能使得上力气了,如此一来他才终于发力将我推开,起身出了门去,将我一个人留在病房里,如愿以偿的,心满意足的,跌坐在那张带着他体温的椅子上,嘿嘿的笑了好几声,一直笑到有滚热的水珠从我的眼底掉落,而他,也果然再没有回来……

      我终于成功的把他赶走了,放了他一条生路,也是放了我自己一条生路——至少当时我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至少在那个时刻,我是真的无法再面对他的柔情与冷酷,更无法配合他上演那一出“兄友弟恭”的戏码。我原本以为我既然爱他就可以对他无限纵容,然而在那一刻我才终究意识到这是不可能的,任何一种感情,亲情也好,爱情也罢,甚至友情也一样,都不可能只是其中一方无条件的付出和迎合,就连我也不能——尽管我爱港生爱得天地可鉴,尽管我将他撵走的做法对他来讲是解脱,对我却是更难捱的苦刑,但是,只要他能好过,我……我就不在乎了……

      我还是比他要坚强些的,不是么?毕竟我从十一岁起便离家独自生活,父母亲人一概指望不上,不像他好歹还有父兄可以依傍,所以他行事多有顾忌,做不到像我这般决绝也是正常,他只适合去过那寻常百姓的日子,没有大风大浪,每天吃饱穿暖,有一份体面稳定的工作,再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然后生儿育女,平平静静的相守到老,却不是陪我颠沛流离、朝不保夕,今日不知明日事——说起来他倒真是那女人的亲生仔呢,不管我和爸爸对他们两个是如何的掏心掏肺,将他们视如珍宝,他们也依然无法接受我们所从事的职业,就只盼着与世无争平淡度日。然而爸爸和那个女人到底还算是相伴了多年,至少在爸爸生前,他的那一腔真心还是得到了回应的,可我呢?

      我比他坚强,我不怪他,他想过平静的生活,那就随他去吧……我不怪他,我真的不怪他,谁让我爱他呢?既然我爱他,那就不要紧了……

      独在病房中的我怀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心态,惨笑着从椅子上站起,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电话,想叫阿标过来帮我把出院手续办好,我连一分钟都不愿多待在这里了。可我的手指尖才刚刚触碰到听筒,便听到病房门外传来一声巨响,震得我耳膜嗡嗡乱颤,足足有十几秒钟听不清任何声音,但是我的大脑并没有陷入停滞,反而运转得飞快,而我的经验也告诉我,那声巨响是门外有人投掷了炸弹一类,而且十有八九,就是冲着我来的!

      我的身体在我做出这一判断的同时,便向地面上卧倒去,跟着又就势一滚,几下便移动到了窗边,刚要起身去攀上那窗台,耳中便隐隐听见了砸门的动静,似乎是有人手持某种利刃对着我的房门狂砍,而我眼下唯一的出路便只有这扇窗口,万幸的是我的病房只在二楼,窗外还正对着一棵木棉树,再加上我的双臂已能活动自如,发狠向窗外一跳便攀住了那树干,手脚并用的向下滑去,也顾不得自己身上只穿着病号服,一落地便赤脚向医院大门飞奔,一路上我看见医院的保安也都纷纷赶来,又有几辆警车也呼啸着冲了进来,而我一眼便认出了我的那辆白色加长奔驰,不等我开口呼唤它便向我飞驰而来,“唰”的一声在我面前刹住,再看那开车的人果然正是阿标,他急得满头大汗,冲着我便高喊道:“老板,快上车!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把扯开车门飞身扑了进去,见那车后空无一人,顿时心中一惊,忙又问他道:

      “华港生呢,怎么他不在车上?他没跟你一起?”

      一想到港生出了病房后就再也没见回来,而那场爆炸袭击又恰好发生在门外,我的心便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阿标猛打方向盘,掉头向医院外驶去,一边不断加速,一边侧过头冲我叫道:

      “别担心,他没事!是他call我让我来医院陪你的,我这边刚开进医院大门,就看见他在路边拦了辆的士走了,估计是回家了吧?你不用担心他,我先送你回别墅,没事的!”

      阿标已经把车速提到了临界值,遇到红灯也是直闯过去,我听到他说港生已离开了医院,在略感放心的同时,却也忽觉一阵怅然:他终究还是走了啊,对于我的“不轨”行为,他确是接受不来,走出了这家医院,他便可以奔赴他渴求的平静生活,从此再不会被我打扰,更不会被我牵连了……

      我深吸一口气,收起了内心的情感,依旧用那种冷淡的声调对阿标发号施令,让他马上调集人手,务必给我查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从那伙人爆破和砸门的手法来看,我敢肯定绝对不是警方所为,相反极有可能是□□中人。我的话音刚落,阿标便点头道:

      “我和你看法一样,另外就是我觉得这件事有些古怪,不知道是不是——”

      阿标话说一半,突然又咽了回去,我正想出言发问,便听他低声道:“算了老板,还是等把你护送到安全的地方再说吧,万一他们真的是冲着你来的,我就更不能大意,更得保护好你才是呀。”

      我对阿标的这个提议倒也并不反对,于是便不再问,只管闭目养神。待到回了别墅,我的保镖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各自就了位,阿标拿来衣服鞋袜让我换上,又亲自去泡了一壶热茶来给我,正往茶杯里倒时,我的那台手提电话却“嘟嘟”的响了起来,我从保镖手里接过,按下接听键放到耳边,还不等我主动说出那个“喂”字呢,电话那头便先响起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一张口便叫了我一声“Mr.Lo”,我刚问了句你是哪位,便听那个声音阴恻恻地笑了起来,一面回答我道:

      “不愧是鲁大老板哪,一看就是身经百战了,如此敌众我寡,也能来个死中求活,我派去那么多兄弟,硬是没把您请到!可若见不到您这一面,我也不甘心啊,您说这可怎么办,我该如何是好?”

      “你是哪条道上的?想见我的人多了,不知你够不够格?”

      我回以一声冷笑,丝毫也没把这个陌生的声音放在眼里,哪知道那人也学着我的腔调冷笑了一声,而他接下来说出的话,却令我周身剧震,再也笑不出声来,因为我分明听见他说:

      “我够不够格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为了见您一面可谓是用尽了心思,哪能容您说走就走、说不见就不见?今天在医院我的弟兄们是没能请到您,可他们也没有白跑这一趟呀,好歹还是请到了一位阿sir嘛,就在您的病房门外!虽然他身手不错,但架不住我们人多,就算他再不情愿,不也得跟我们回来?看这情况刚才那一针还能让他再睡上一阵,倒不会有什么痛苦,不过您若是还跟我耍大牌,不肯屈尊来见我,那我可就不敢保证,他会不会觉得苦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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