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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都没了
“吱呀——”门突然打开了。
趴在门口偷听的阿七猛地向后旁边退去,冷汗直流:“大人。”
“阿七,你自行领罚吧。”君烟竹瞥了他一眼,淡道。
“是。”阿七依依不舍地把自己的荷包扔给了旁边的暗卫,暗卫拿了之后,从中取了一块碎银,随后传给了另一个暗卫。
“阿七,再有下次,就罚光你所有的钱财。”羽悦警告地拍拍他的肩膀,随后跟上了君烟竹的脚步。
阿七急忙跟上了他们,心中却百转千回。听大人刚刚跟小夫人的话,怎么听都像是在交代后事,难不成大人……他脸色十分凝重。他该想到的,大人年事已高,死亡是公平的,不会因为大人多好而给予特权,时间到了,就会把他带走。
他的目光转向羽悦。小夫人如今入门还不满一年,年纪至多不会过19,难道这辈子……都要守活寡吗?这对小夫人,也太残忍了些。
羽悦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一样,回头看向他。她用口型说了几个字,阿七看懂了。
他不知怎么的,眼眶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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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原来都已经秋天了。满山的银杏叶铺满了通往寺庙的道路,扫地僧扫了一遍又一遍,可他一走,地上又是一层厚厚的落叶。
羽悦小心地扶着君烟竹慢慢走,生怕他一个落空滚下山去。君烟竹也任由她搀扶着,毕竟他老了,眼睛确实没有当年好使了。
阿七和一众暗卫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跟着,本来其他暗卫并不同意如此,认为这般就是置大人于危险之中,但是阿七知道,大人时日无多了,比起在他们这群大老爷们的贴身监视下,大人肯定更希望他们能离远点。所以他们尽量在保证他们人身安全的同时,给足他们单独相处的空间。
“这垂山,可真够高啊。”君烟竹被羽悦搀扶着走了半个多时辰,抬头一看,还是连寺庙的影子都见不着,气喘的不行。
“还是让阿七背你吧。”羽悦担忧道。
“也好。”君烟竹没有逞强。今天他明显感觉到,体力大幅度衰退了。他苦笑着,原来,已经第五天了啊。
羽悦见他这般劳累辛苦的模样,心酸的不行。爱神告诉她,今天就是他最后的期限了,她的时间,只有到傍晚前。她一开始便说,不若让阿七背吧。可他偏说,他们已经好久没这样一起走啦,他想最后再跟她吃一次苦。
君烟竹趴在阿七的背上,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叹道:“傻丫头,别哭。你这样,叫我怎么放心啊。”叫我怎么放心,把你托付给别人……
“就要你不放心才好。”羽悦嘀咕了一句。
“什么我没听清。”
“我什么都没说。”羽悦哼了一声。
被喂了一大把狗粮的阿七:“……”
别看阿七也已经上了年纪,但毕竟是练武的,背君烟竹到山上寺庙,连口气都不带喘的。此时正是正午,太阳虽不灼人,却也刺眼的很。
羽悦欣喜地指着不远处一颗高大的树,道:“阿竹,你看。”
君烟竹抬头看那对他而言,像是参天的大树,枝丫上系满了红色的绸带,不禁感叹道:“没想到世界上会有这么大的姻缘树啊。”
“是啊。”羽悦笑着,“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更灵验呢”
“应该会吧。”君烟竹笑了笑,他双手合十,像是最虔诚的信徒,“希望我跟羽悦,来生还能是夫妻。”
“大人,这姻缘树,是要挂绸带才有效的。”阿七提醒道。
“我知道。”君烟竹咳嗽了几声,笑得很无奈,“可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啊。”
“可我想。”羽悦接过暗卫拿过来的红缎带和笔,冲他笑道:“你不会连这点小要求都不满足我吧。”
“那便依你吧。”羽悦在上面写好了自己的名字后,君烟竹接过,极其郑重认真地,一笔一划写下来自己的名字。他觉得眼睛有些痒,一抬手却是一片湿润。
他不禁苦笑。本不想再给她留下妄念,可他……还是做不到拒绝她啊……随着最后一笔的落下,红绸被羽悦迅速的拿走,就像是怕他反悔般,冲暗卫笑道:“麻烦你把它挂在这棵树最高的枝丫上。”
君烟竹见状,哭笑不得。这丫头,不会在怕他反悔吧。
君烟竹倒是很懂羽悦,她还真是怕这个坏蛋突然毁了红绸,不作数了。
别看这个人温温和和的,就像是温润如玉的公子哥一样,但是羽悦知道,这人还是有狠戾的一面的,要是到时候他突然下定决心不要挂绸带,那她可就想哭都没地方哭了。
她看着暗卫在树上挂好了红绸,笑了。站在她身边的君烟竹握住了她的手,温和地笑着:“开心了”
“……嗯。”突然被这么一问,羽悦老脸一红。怎么看都像是哄小孩子……
“饿了吗不如我们吃些东西吧。”她迅速转移了话题。
“好。”他笑的很宠溺。
可……时间总是在想长的时候短,在想短的时候长。很快,就傍晚了。
羽悦很紧张地跟在君烟竹附近,寸步不敢离去。她的目光仿佛黏在了君烟竹身上,半点不敢挪走,连呼吸……都轻若游丝。
君烟竹知道,她可能发现了。他长叹一声,唤来了阿七:“阿七,带轮椅上来了吗”
“带了。”阿七想着,大人可能会不想被人背着,所以特意命人带着轮椅上山,想必此时也早到了。
“那你便用轮椅推着我到处逛逛吧。”君烟竹被羽悦扶到了轮椅上,习惯性地道了谢之后,歉意道:“悦悦,你走了一天也累了,便在这歇歇吧。”
“可是!”羽悦着急了。
“没有可是。”君烟竹坚定道:“你要是不听话,我可再也不要理你了。”
“……”羽悦沉默了。
君烟竹看着心疼,可是他明白,如果不这么做,那她便会更痛苦。他冲阿七使了个眼色,阿七立刻会意。
他拿着一个水壶递给了羽悦,依旧像往常般笑着:“小夫人上山这么久都没怎么喝水,喝些润润嗓子吧。”
如果方才只是怀疑,她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只觉得,鼻子好酸。她接过了水壶,眨眨眼努力让水雾消退,大口地喝了,灿烂一笑:“谢谢。”
阿七别过脸去,不敢接受她的这一声谢谢。君烟竹咳嗽了几声,阿七回了神,推着轮椅就往远处推去,不敢回头再看一眼。
羽悦看着他们的背影,一直在笑。突然,吐出了一口鲜血。
阿七照着君烟竹的指示,一直把他推到了一个偏僻的院落里。
君烟竹看着已经快要落山的太阳,长叹一声。
“阿七,我不行了。”他微微笑着,苍老的容颜上满是不舍和无奈。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太多痕迹,皱纹爬满了脸庞。
他这一生可谓是呼风唤雨,也成就了一番大业,名垂青史。可他依旧放心不下,放心不下那个丫头。“阿七,我这一生待你如何?”
“大人待阿七如亲子,自是甚好。”
“既然这样,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大人放心,阿七一定会照顾好小夫人的。”阿七红了眼眶。
“阿七,你倒是懂我。”他抬眸望着快没入地平线的太阳,温和苍老的声音透着凄凉,他从怀中掏出几张宣纸,递给了阿七,“这是我的遗书,你便照着上面所说执行吧。我大限已至,等她醒后告诉她,我去西泽巡查了,有些棘手,可能要好几年才能回来,让她别担心我,每天都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开开心心的,可别让我担心。”
几年后,她会习惯了他不在身旁的,他没碰过她,她可以改嫁一个好人家,有阿七在也不会让她委屈了,她可以有一个幸福的人生。这样,他也能够安心了……
“大人放心,阿七不会让您失望的。”阿七哽咽地说道。
君烟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笑了,一如当年的陌上公子,温润如玉。一阵微风拂来,有些刺骨。满树的银杏叶在一瞬间全被吹落枝头,随着风落入君烟竹的怀抱。
他眼睛渐渐模糊起来,嘴角却留着一抹笑意。悦悦,我们……来生再见吧。
久久得不到回应的阿七颤抖着去探了君烟竹的脉搏,随后迅速后退一步,朝轮椅上,已经没了生息的人鞠了一躬。“大人……走好。”
他转身想去为他料理后事,可一转头,就看到了在他身后站了多时的羽悦。羽悦面无表情,除了她的身体在微微发颤外,没有任何异样。
“小,小夫人……”阿七手足无措。
“好了,阿七。”羽悦的声音有些颤抖,难以言语,“出去吧,让我跟他独处一会。”
阿七张张口,说不出话。他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随后一鞠躬。“小夫人节哀。”
“走吧。”羽悦挥手。
“遵命。”
阿七刚出院门,就听到了凄厉的哭喊声。惊天动地,声嘶力竭,哭断人肠。他眼眶发热,忍不住偷偷地抹泪。
小夫人才18岁,嫁给已经80岁的大人本就委屈了她。更何况,小夫人爱惨了大人啊……
君生她已死,她生君已老。
小夫人,是大人负了你。
哗啦啦——
大雨倾泻而下,在黑夜中连绵不绝。空气是那么的潮湿,沉闷。
守在院门外的阿七,嗅到了掺杂其中的血腥味,脸色大变。他冲进院门,踉跄地踩着淡红的液体飞奔。
枫树下,多了一个无声无息的美丽女人。年轻稚嫩的她穿着血红的衣裳,坐在同样是一袭红衣的苍老男人怀中,笑得很开心。
鲜血从此处漫延。
阿七蓦地跪下。阿七……阿七辜负了大人的嘱托。透明的液体从眼角流下,与鲜血交融。
脚下的黑水,咕嘟咕嘟正冒着泡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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