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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我垂头丧气的走回去,路上遇到了几个小仙娥,她们知道我是陛下的客人,便问我这把丧气的模样是因为什么?
我就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们。
她们其中一人说道:“陛下轻易不会惩罚人的,你大概是真惹了他生气了。”
另一个人说道:“不过也不用担心,陛下面冷心软,一会儿他得了闲,你多去求求他。 ”
还有一人说道:“ 可是陛下一旦认真起来也很严厉啊,你倒不如爽快地认了这罚。还有呀,以后少看那些淫?书的,这种书在天宫中是不允许存在的。”
唉,我真的没有想到陛下的内心竟然和外表一样禁欲。话本子多好看啊,不让看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他这么正经以后怎么找天后啊,怪不得形单影只两万多年了。看来我以后要多多启蒙他,在天宫这段时间,若是这件事都办不成就算白来了。
我在凌霄殿外的一个角落等着天帝下朝,天兵见了也不阻拦,任我随便走。
等了一会儿,就见天帝一身冠冕独自走过来,众仙家只远远地跟在后面。我悄悄冲他走过去,然后跟在他身后。他看到我并没有提听经的事,我就知道他这是放过我了。我总是想多和他亲近一些,就找了些话说:“陛下,近来可有什么新鲜事情没?”
他回答道:“不算什么新鲜事。只不过近来人间的帝王犯了些错,扰乱了天道,而且这事情略有一些复杂,我想着趁现在天庭安宁,自己亲自下去看看。”
我说道:“就是陛下说要带我一起去的吗?”
他说道:“没错,你这些年来,呆在象牙塔里太久,总要带你认识一下这天上人间真正的样子。 ”
我问:“那我需要提前带什么东西吗? ”
他答道:“带着你的脑子就行。”
“......”
————
我就这样一路跟着他到了起居室,这里只有一个伺候梳洗的仙童,一个宫娥也没有。我在一旁看着,仙童给陛下拆下来冠冕,换上简洁的衣服。依旧是雪白的衣袍,领口处滚着浅蓝色的云纹。
我突发奇想地问道:“陛下衣服上的纹饰为何如此单一呢?只有流云用的多,为何不绣一些草木?”
他笑了笑,说道:“清闲淡泊者,才可识得山石草木之趣,我没有那样的时间,也无法独立于世俗之外,又何必借这样高雅的东西来装点自己呢? ”
天帝陛下这是另一种境界了。
世上风流俊美的人物,我虽见得不多,但也不算少。凡是容颜清秀美丽的,总是避免不了把自己往阳春白雪上打扮,似乎这世间风物,只有那些高雅美丽的,才能衬托起自己的品格一样。
可是眼前这个人,他有天人之姿,清风高月一样的胸怀。反而浑不在意那些外在的东西了,甚至还说自己是不能独立于世外的俗人。
我因此想到,大家喜欢用外在的装点来满足自己内心的追求,归根到底,还是因为自己在这条道路上并没有做到极致,自身的不足就需要外在来做补给。
而当一个人的内心足够丰盈,足够充实,他完美到世间独一,那么就算不用任何东西做装饰,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在心里将天帝陛下真是独一无二这事情感叹了无数遍。
与此同时,他看了看我的衣服,说道:
“让织女给你裁几件颜色鲜艳的衣服吧。不要总是穿白色,你毕竟年纪还小。”
我闻言自然是十分激动,女子哪里有不喜欢漂亮衣服的呢?
我说道:“那我可以亲自去和织女姐姐一起商量下吗?”
他也笑了,说:“可以。这几日就去找她吧。我们从凡间回来之后,恰好你也能穿上。”
我就像是话本子里写的那种,本来以为后半生都没有指望的歌女突然遇到了愿意把自己带回家的公子一样开心,抱大腿的感觉真好。我十分狗腿的给天帝陛下端茶倒水,这可是我现在的衣食父母,一定要好好地给金主顺毛(?)
他看透了我的小心思,但也不戳破,只是拿起了自己的书,跟我说道:“去书房随便挑一本自己喜欢看的书吧,这里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你随便挑就好。”
我说:“遵命。”
便跑去找了一本看起来无比正经的书。坐在他身边打算陪他一起看,但是开篇第一句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不过陛下刚才说了,书房里都是正经的书,那么应该是我误会了这句话的意思。
于是我决定虚心求教。
我问道:“陛下,‘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
他没抬头,伸手把我手里的书拿走了,说道:“重新挑一本。”
我说:“啊?不能看吗?”
他说道:“你还小,不适合你。”
我想着,这不行啊,总拿我当小孩子还怎么给他启蒙。
我问他:“陛下,我上一世……那啥的时候多少岁了呀。”
我本意是不太想提自己死过一次这种事,听起来太悲伤了,于是用“那啥”代替。但是真这么说完之后,我又瞬间想歪了……他会不会怀疑我是在问“那啥”→_→
好在天帝陛下清风皓月、人品高洁,丝毫没有乱想。
他回答说:“那时你也不大,也就三千岁。”
我说:“那我如今应该算六千岁了吧,六千岁不是小孩子了。 ”
他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再跟我争论。
我私下悄悄问过邝露仙子,陛下是不是不喜欢被打扰,所以才不让别人陪伴,她说不是。陛下曾经是夜神,独自一人司夜数万年。那时天帝太微不重视他,天后更是想方设法打压他,陛下若与谁交好,那人定会被处处排挤。后来陛下便独来独往,不再与人交好,这样也不会连累别人。
唉,有点惨。
于是想着,在天宫的日子里尽量多陪陪他吧。每日天还未亮时,我就起身去书房里与他一起早读,然后在凌霄殿外等着他下朝。他处理政事的时候,我便站在旁边,帮他研墨端茶。
天庭的人都知道陛下身边多了个小尾巴。
我也趁着这几日空闲提前了解了一下的凡间发生的事情。
数日后。
我与天帝到达北齐,这里正下着大雪,铺天盖地的雪花,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若不是这妖罪孽深重惊动了天帝,不然真不知会作乱到何时。
北齐国的国君与妖怪做了交易,为妖怪提供年轻女子,妖怪帮助他达成心愿。而且这妖还不是一般的妖怪,修为了得,修仙的术士竟一直没有找到那个妖怪的真身是什么。
陛下拿出包袱里的厚披风,先给我披上,又给他自己披上。我们当时准备衣物时,陛下特意让人捡了朴素一些的,虽然仍旧是天蚕丝,但是龙纹却没有了。我的披风临时做不出来,所以也是陛下的。
我问道:“陛下,咱们第一步先去哪里呀?”
他笑着反问我:“你觉得,皇宫之外,哪里的美丽女子最多呢?”
我一瞬间脑海里闪过了很多个地方,然后很不确定地说:“难道是青楼?”
“……”
天帝挑了挑眉。
“你怎么会知道?”
“嗯?这很难猜吗?”
他摇了摇头,不想搭理我。
我原本以为降妖除魔是很简单的事情,就是从天而降,亮出我们的的身份,把妖怪吓到腿软,然后乖乖被我们收服。
我把自己这个想法跟邝露说的时候,她以为我在跟她开玩笑……如果真是这么简单,那根本不值得天帝出面,既然是值得天帝出面的妖物,修为肯定不一般,若我们先被他认出来,会非常被动,而且可能会遇到危险。
于是这一次只能智取,先悄悄潜入到那妖怪的身边,弄清楚他真正的面目,找到他的软肋。
北齐皇宫外最大最繁华的青楼是晴翠阁。青楼也分三六九等,很明显这里的姑娘,就是为了服侍大官贵人而培养的。容貌美丽也就罢了,琴棋书画也无所不通。
我忍不住嘀咕道:“这妖怪为什么偏偏挑姑娘祸害呢?难道修炼邪术也分阴阳不成?”
天帝回答我说:“你猜的应该不错。若是妖怪的灵体是至纯至阴之物,那么一般男性的魂魄对他就没有用。”
“难不成妖怪是个女的?”
“这不一定。”
我因为是女子,不太方便进入青楼,于是天帝收敛了自己的气息,装做一个普通书生的样子进去看了看。我在外面等着,不一会儿他就出来了。
我问道:“里面可有妖气?”
他说:“妖气不重,应该是来过,但妖怪本身不在这里。我打听到一个消息,老鸨说每月都会有很多漂亮的姑娘,被选到宫里去……”
“这样的话,我倒有一个好计划。”
我打算让他假装叫我卖到这个地方来,然后等到宫里来挑选人的时候,自己顶上去,这样就能顺理成章的进宫了。也可以弄清楚妖怪要这些姑娘究竟是干什么?
他一开始不同意我提的这个计划,毕竟以我的修为,若是真的落到那妖怪手里,恐怕也是羊入虎口。但是现在时间紧迫,若不赶紧实施计划,恐怕妖怪祸害的女子越来越多,于是最后勉强答应了我提的计划。
他稍作改扮,装作一个落魄书生,亲手把我卖进了晴翠阁。不过,在送我进去之前,他往我身体里放了一块儿闪闪发光的东西,那个东西我摸也摸不着,就跟我的身体融为一体了。他说这是护心龙鳞,若我有危险,他可以及时感应到。
有了龙鳞我还怕什么呢?一想到自己身后站的是天帝陛下,就觉得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妖魔鬼怪都不可怕。
那妖怪并不在这里,我面对的只是一群凡人,凡人还是不能拿我怎么样的。所以我只要稍微装装样子,哄着他们名正言顺将我送去皇宫就好。
晴翠阁的老鸨看我跟看摇钱树似的,可能还指望我给她赚大钱?
可能要让她失望了。
她扭着腰跟我说话,语气还算客气:“来到这儿啊,要给自己起个花名儿。我们这里,牡丹,海棠,百合……都有啦,你想叫个什么名儿呢?”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知牡丹、海棠芳主知不知道,人界的青楼的用各种花做名字……
不过估计我说了她们也不懂。
那老鸨见我不讲话,擅自说:“你就叫朵朵吧,花开朵朵,哈哈哈,你可要撑起我们晴翠阁的的半边天啊。”
“……”
朵朵?咳咳,我不是。
不过,好在也没有让我等多久,皇宫的又来了人,这次是挑选三个姑娘去照顾贵妃。我第一次真正见到皇宫里的人,没想到他们就是用这样的借口。我问了一下老鸨,他们为什么要咱们楼里的漂亮姑娘呢?民间的姑娘还不够选的吗?
老鸨无奈的回答我说:“这皇帝哪有不偷腥的?谁知道选了去做什么了,咱们也说不了什么,可惜我的腊梅啊,进宫了一个多月了,连个消息也没递出来过。”
我趁机说道:“要不这样吧,妈妈,这次我去,如果我见到了腊梅姐姐,就让她给你递个消息。”
在我的软磨硬泡中,老鸨终于答应了让我去。
这种凶险的事情可能有来无回,可惜,在某些姑娘眼中,能接近天子便是天大的好机会,我能抵一个人也好,我替一个,说不定就能多活一个。
——————
白天雪刚停,晚上阁里又恢复了以往的热闹。
我明日要跟着宫里来的人一起离开,便没有再出去抛头露面,只站在自己二楼的屋子里,漫无目的地朝窗外看。
晴翠阁前面门庭若市,屋后却不再是拥挤的房屋,而是一片旷野,所以从窗里看过去,只见在月光的映照下白茫茫的一片。
不知什么时候,雪地上多了一个人在练剑。
雪白的衣袍包裹着劲瘦的腰身,随风翻滚,墨发上系着月色的发带,身手轻快,飞燕一样灵动的姿势。
人间到处知何似,应是飞鸿踏雪泥。
我趁着四周无人,悄悄拿起披风从窗口飘落下去。
他见我下来,便站在那雪地里等我。
这一瞬间,脑海中突然闪过许多自己不曾记起的画面。
冥冥中,像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瘦削单薄的少年,独自在风雪中舞剑,大雪落在他的黑发上,结成了霜。我当时还是矮矮的一个小丫头,穿成粽子一样,去给他送披风。他见我跑来,便停下等我,还青涩的眉眼,却是盈盈的笑意。他接过披风,顺手把剑递给我拿。
我记得那把剑通体雪白,像他的衣衫,像他身后,那白茫茫不见野的荒原。
那把剑上刻着两个字:赤霄。
如今隔了这样多的时光,久到我长大,后来死过一次,变成一个不记得自己名姓,只知道趴在树梢上看远山的小女孩。后来故人再次重逢,我已认不得他,却仍然还是喜欢盯着他看。而他在隔几千年再次见到我时,第一句话就是问我为什么又受伤。
我抬手把披风搭在他身上,看到他眉上有薄霜,想伸手抚去,中途却又停止了。
这么短的路,只能让我想起来一些片段,没有赋予我进一步接近天帝的勇气。
我问道:“陛下,我们曾经是不是......很好呢?”
他笑了,说:“很好很好。
好到开心时喜欢抱住我的腰,不想走了就撒娇让我背着,嘴馋了就拉着我的衣角说:哥哥,我想吃桂花糖藕了......”
我忍不住红了眼眶。
原来,我如今想要靠近又不敢靠近的人,我想要悄悄陪伴却反而被他温暖的人,和我,在很久之前,就很好很好了。
所以,我是不是可以不避开,不害怕,是不是可以理直气壮一点?
我吸了吸鼻子,又想起来一件事,便问他说:“陛下,我前世都叫你哥哥吗?为什么不是夜神殿下?”
他说:“你之前从不把这些称号放在眼里。”
我说:“咦?那我如今也可以不叫称号吗?”
他说:“当然可以。”
我说:“可是这一世不同了,名义上你是我大伯啊,那我平时就叫你大伯吗?”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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