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为聘

　　夜了，苏全将茶换了一壶又一壶才等到楚羡和江寂要出宫，苏全说要送他们一起出宫，但楚羡拒绝了和江寂一同出宫，转身离去。
　　深宫里的夜晚真的很冷很凄凉，他知道在这里面待着是什么滋味，尽管他不受这深宫的禁锢，但是他仿佛一辈子都不能离开这个深宫一般。
　　出了宫，楚羡想回明月阁，在回去的路上看见一个小男孩，衣衫褴褛，他的眼睛盯着地上的一个馒头，看了看四周，把它捡起来，然后捧在手心里，慢慢地，这个小男孩哭了出声，大喊着“娘”。
　　楚羡一时半会不知道该不该出现，他静静地站在角落里。
　　“娘，今天是大茂的生辰，你怎么不为我做长寿面啊，娘，你在哪啊娘……”楚羡看着叫大茂的孩子蹲在地上抽泣着，不由得走近了他，大茂看见来人了，马上警觉起来，似乎准备跑了。
　　“大茂，生日快乐。”楚羡蹲了下来，这个孩子看起来有六七岁了，尽管衣衫褴褛，但是还是可以看出曾经家境也是不错的。
　　楚羡尽量柔声问：“你娘呢？”
　　大茂答：“爹爹把娘赶了出来，娘说要带我回外祖母家。”
　　“大茂，你愿不愿意先跟我走，我帮你找娘？”
　　“你是好人吗？”
　　楚羡顿了顿，笑着说：“我不是，我真的不是。”
　　“我愿意跟你走，但是你一定要帮我找到娘哦。”大茂破涕为笑，楚羡左手牵住了大茂的手，把他带到了明月阁，右手拿着大茂捡起来的馒头。
　　明允站在窗前看星星，往楼下一望，看见了楚羡还有他牵着的人，赶紧去告诉明月。
　　明月下楼开了门，看见了脏兮兮的大茂，也没问，让人带着大茂去洗澡，又差人去找找有没有大茂能穿的衣服。
　　“楚羡哥哥，你怎么拿着一个脏馒头啊？”明允歪头歪脑地看着楚羡。
　　听到这，楚羡才想起他还拿着大茂捡的馒头，便拿着馒头给明允看，说：“看好了，以后吃东西不许浪费，大茂要在外面捡东西吃，而你什么东西吃两口就说不吃了，以后不能这样了。”
　　明允听了，涨着脸说：“大茂好可怜啊，以后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你，又想起了那一天？”明月突然间感到于心不忍，楚羡尴尬一笑，不语。
　　北凉九年的六月三十日，是楚羡的生日，他也像大茂一样，捡了一个馒头，然后捧着它祝自己生日快乐，正是那一年，衡帝抛弃了他和楚枫。
　　对于衡帝来说，他和楚羡不过就是自己培养的杀手中的一个，但是对于楚枫和他来说，衡帝曾经是他们的全部。
　　一开始，楚羡以为，他和楚枫还能再做别人的杀手，可是后来他才意识到，楚枫可以，但是他不行。
　　他的身体里有蛊毒，他的手脚会逐渐无力，他总有一天会死，总有一天。
　　楚羡做不了苦力活，他除了会武功没有别的会的，但是他的武功也逐渐废了，他也废了。
　　曾经有个十二岁的男孩，在路边捡了一个脏了，被踩了很多脚的馒头为自己庆生，他含泪吃下了那个肮脏的馒头，也含泪咽下了曾经。
　　后来楚羡一路流浪去了北方，在北方，有一对夫妇收留了他一段时间，教他读书写字，后来战乱，这对夫妇和他在逃难中分开了，再后来，他开始跟着少数民族做生意，慢慢把生意做大，直到北凉十四年封了王。
　　明悦看楚羡这般失魂，就知道定然是这样了。
　　“楚羡，一切都在变好。”明悦刚醒说着些什么，就有人拿着小孩子的衣服走了进来，明悦叹口气，拿着衣服给大茂送去。
　　明允看了一眼楚羡，蹦蹦跳跳地跟着明悦走了。
　　“嗯，在变好。”楚羡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似乎是对明悦，似乎又是对他。
　　明悦叫人准备好了食物，大茂尽管饿了很久，吃饭的样子也不会过于粗俗，明悦也觉得他不像是普通家庭出身的，一番询问后才知道是在陵县卖盐的人家出身。
　　“大茂，这几天你先在这里待着好吗，有明允陪着你玩，我和楚羡哥哥一定会帮你找到你娘的。”明悦给大茂夹了很多菜，又在心里深深叹口气。
　　如果曾经她有一个机会能够给楚羡过那次的生日，她一定不会再让楚羡留下那样的遗憾和伤痛，只可惜，她不会再有那样的机会了。
　　明允拍了拍手，大声欢呼着。
　　大茂也被明允的快乐感染了，笑着，他的笑，把明悦都给逗笑了，楚羡转过身，转身回了王爷府，那个冷淡的王爷府。
　　后来的时间楚羡一直在宫里和明月阁之间来回走动，当然也有派人去找大茂的娘。
　　直到几天后，有人来报，大茂的娘死了，死在了京城，碰见了贼人抢劫，大茂的娘在那告程中被刺杀身亡了。
　　楚羡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大茂，明悦直言：“那就不告诉他吧，告诉他，他娘应该是回陵县了，他将来会明白的。”
　　“我不想残忍对待他，只是，他总会有面对那一天。”楚羡的喉咙一滚，将想说的话硬生生咽下。
　　那句“他将来终将会面对残忍”楚羡怎么也说不吃口。
　　太不公平了，自己的不幸，却何必觉得别人也会不幸呢。
　　“楚羡，你要明白，他和你，和我，和明允，和我们都不一样，他碰见了你，至少你不会再让他经历那些了不是吗。”明悦不喜欢这样的的楚羡，既自卑，又自负。
　　那一刻楚羡仿佛已经在拼命地去理解这句话，但是他想不知道，也不想想明白，他的痛苦是别人造成的，也许将来他也会为大茂带去痛苦。
　　明悦摇摇头，退了两步，道：“楚羡，你这个样子，我真的看不起你，或许你从来都没从曾经走出来。”说完，明悦便走了，她觉得这样的楚羡，是不应该的，尽管他可悲。
　　曾经楚羡说过，我不想被可怜，我想好好爱所有人。
　　他没有做到，至少他就没有好好爱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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